收敛心神,苏辰迈步朝王家院子走去。
方才飞沙走石,声威浩大,屋里的人都吓得不轻。
不过一切恐惧都被新生婴儿的啼哭声打破。
新生的喜悦,冲破了对未知的惧怕。
王有粮面带喜色,凑着脑袋在门口观瞧。
“是个女娃。”
接生婆张婆子笑着说了一句,怀里抱着个皱巴巴的小女娃。
听到这话,王有粮原本发亮的双眼有些黯淡。
这年头,女娃不受待见,人人都想生个带把的。
他身后,老妇人也是叹一口气,拉了拉王有粮,嘴角一呶。
顺着老妇人的动作,王有粮看到了房中水缸,面色瞬间白了。
脑海中忍不住闪过一个词。
溺婴!
他猛地摇了摇头,老妇人见状,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你傻了?女娃是给别人养的,哪有……”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房门被猛地推开,苏辰迈步走进,恭贺一声,“恭喜施主,喜增新人。”
“还得多亏师傅相助。”
老妇人强扯出一抹笑容,方才门外的声响她听得心惊胆战,若不是这和尚,估摸着就没这孩子了。
只是……怎么就不是个男娃呢?
苏辰眼尖,自然看出这两人面上的别扭。
这年头,生孩子不太高兴,那自然就是个女娃。
“阿弥陀佛,这孩子倒是多灾多难。”
苏辰心中思绪闪过,王家不说大富大贵,但家境还算可以,多个女儿也能养活,只是看这两位的面色……
瞥了一眼一侧的水缸,苏辰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笑道:“两位施主眉间浊气不消,可是因为生了个女娃?”
“是啊,要是个男娃……唉。”
老妇人说着擦了擦眼角,一旁王有粮也是神色复杂。
“两位施主,可知为何会有今日灾祸?”
两人对视一眼,都很茫然的摇了摇头。
方才他们在房中,只听见外面阴风阵阵,尖锐的笑声刺耳挠心,紧接着又是飞沙走石,尘烟漫天,可怖至极。
若不是知道外面有苏辰把守,两人早被吓得尿裤子了。
“阿弥陀佛,先前外面来的,是一只修炼两百多年的黄鼠狼,为的就是这个女娃娃。”
“黄鼠狼!”
老妇人惊叫出声,黄大仙的名字,在民间流传甚广。
这等害人的精怪,来她家干什么?
“师傅,这……这……我们世世代代都是种地的,与人为善,从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老妇人面色有些发白,颤颤巍巍的说着,任谁家里被一个成了气候的黄鼠狼精看上了,都会感到害怕。
“施主误会了,并非是你们做了什么事情,而是这女娃不简单啊。”
苏辰伸手一指,皱巴巴的小女娃眼睛还没有睁开,但已经笑了起来,乐呵呵的。
“女娃?”
王有粮看着自己刚刚出生的女儿,脸上闪过一抹温柔。
“阿弥陀佛,过多的天机贫僧不敢泄露,只是这女娃是有大福气之人,日后必定可以大富大贵。”
“大富大贵……”
老妇人念叨一句,看向女娃的眼中也多了几分柔色。
见此情状,苏辰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保护法,百姓传统观念里,女娃就是赔钱货,许多老百姓生下女娃,都会选择溺死,稍微有些不忍的,也是弃置荒野,任其自生自灭。
重男轻女,是传统陋习,哪怕是苏辰前世所在,也未曾彻底扭转。
此间事了,苏辰拒绝了王有粮一家心意,走出云河村。
不多时,身后功德环上,又多出来二十点功德值。
这是来自王家的感谢,最为纯粹的愿力。
有意思的是,大部分都是来自于王有粮发妻。
“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不曾回头,苏辰一步一步,行走在乡间小道上。
云深寺暂且不用回去,寺庙太小,收不到香火,自然也就分润不到功德。
“无外乎那些僧人,削尖了脑袋要去大寺庙。”
大型寺庙,有朝廷册封,名气大,香火自然旺盛,佛门中人在其中能分润不少功德,省去在外风吹露宿之苦。
“附近寺庙最大的便是天河寺,去那里看看,见一见同门。”
天河寺距离云河村足有百十里路,腿脚快的、赶路急的要去,也要花上几日时间。
先前王有粮偷了个懒,想着妙云山上也有座云深寺,便搁置了。
不然云河村的百姓,还是更倾向于去天河寺拜佛求福。
在老百姓眼中,寺庙越大,香火越旺盛,里面的菩萨佛祖,自然是法力高深,能够更好的庇护信徒。
像山野偏僻处的寺庙,寒酸破败,里面恐怕是住了害人的妖怪呢。
走了小片刻,身后传来熟悉的喊声。
“师傅,师傅……”
回过头,王有粮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手里抓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
“王施主,你这是?”
“您走的太快了,俺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呢。”
王有粮说着,将手里热乎乎的布包塞到苏辰手里,挠了挠头,一个大汉子此刻竟也有些忸怩,笑了笑,道:“师傅,要不是您,俺那闺女就是生下来了,俺娘也不会喜欢,这里面是几张烙饼,俺媳妇嘱咐俺特地给您送来。”
“这……出家人慈悲为怀……”
苏辰话还没讲完,王有粮又接上了:“师傅您就收下吧,这是纯素的,俺知道和尚不能吃肉。”
“阿弥陀佛,那贫僧就却之不恭了。”
念一声佛号,苏辰收起布包,就见眼前王有粮挠了挠头,犹豫了一下,这才道:“师傅,还得麻烦您一件事,俺媳妇说想请您给女娃起个名。”
“起名?”苏辰愣了,这不该是你们的家事吗?他一个和尚掺和什么劲。
“嗯,俺家都是粗人,没念过书,不知道起啥名字好,以后请村里的秀才,还得给钱……”
王有粮絮絮叨叨的说着,苏辰也明白过来,这年头普通人莫说读书了,连大字也不认识几个,家里有了小孩,就得去请村上念过书的秀才取名题字。
但村上秀才取名,那是要银钱的,而且不少。
女娃大多没有名字,只有男娃,家里才舍得出些银钱取个好听的名字。
王有粮能想着给自家女娃取名,也算是有心,不过苏晨怎么看,都是他媳妇的嘱咐。
果不其然,当苏辰答应下来之后,王有粮立刻从怀里掏出了纸和炭笔。
“就叫福元吧。”
原本是缘分的缘,但实在是太难写,女娃用着不方便,苏辰便在麻纸上写下来王福元三个字。
王有粮拿着麻纸,擦了擦眼睛,又是一顿千恩万谢。
辞别之后,苏辰顺着小道,一路走上了废弃的官道。
地方废弛,就是官道上长出了杂草,更别说这样早已废弛的官道了,能够走人,还算是修筑的稳固。
天河寺在北边,苏辰只需要一路往北便能达到。
走了有几日,还算风平浪静,苏辰吃完了烧饼,平日里摘野果,饮山泉,还算逍遥。
翻过一座山,路逐渐好走了些,再往北,远远地能见着一条河流,更远些的地方,有点点炊烟,是一处村落。
临近河流,河面有两丈来宽(一丈3.6米),水流有几分湍急,不知道深浅,趟河而过明显不大现实。
好在往下走不远的地方就架了一条木桥,只有两百多米。
此刻木桥前,有不少人披红戴绿,吹锣打鼓,看起来热闹非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