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正月，但外面还是冰天雪地，秋水的额头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将东西放在秦湛的手里，声音冷漠，“你要的东西，不会是假的吧。”

秦湛点点头，眼神坚毅，“不会，对他们而言麻三已死，没必要弄个假的糊弄人。”

虽然这个死讯很多人不知道，但秦轩一定会知道。

“走，”秦湛收起桌上的纸笔，手一挥，“去见个人。”

“谁？”秋水眨着眼睛。

那双眼已经失去了光芒。

秦湛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不由好笑，叽叽喳喳的六指鹰变成了死麻雀，“当然是你未来的夫君。”

秋水：“”

不是吧？三哥没死？

她不敢相信，差点叫出声，“他没死吗？”

也对，秦湛怎么可能如此淡定地看着麻三去死。

高兴的忘乎所以，抱着秦湛的胳膊在他的脸色吧嗒亲了一下。

秦湛嫌弃地推开她，抹了一把脸，“口水别弄我脸上，留给你夫君。”

秋水挠了挠小脑袋瓜子，顿时失落，“他喜欢王蓉蓉，根本瞧不上我。”

说到这个，眼前又出现那个美丽娇柔又有气质的女人。

秦湛推着她朝门外走，安慰道：“放心吧，他和王蓉蓉永远都没有可能。”

“为什么？”秋水边走边回头，想问出答案，安慰一下自己担惊受怕又自卑的心。

“两人以后终究会形同陌路，不可能有交集。”秦湛答非所问，语气却十分坚定。

虽然秋水不明白，却也没多问，毕竟给麻三送解药要紧。

结束这个话题，秋水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害我伤心。”

秦湛不以为然，“我早点告诉你，你很难顺利完成任务。”

若是提前告诉秋水，她第一晚看见那瓶解药就会偷出来，万一那又是假的呢？只有再三确认以后，才能动手，而且必须是偷梁换柱，否则会打草惊蛇，破坏秦湛后面的计划。

两人穿过长廊，消失在一道小门里。

七弯八绕，终于来到一间木头阁楼。

从暗处走出来一个人，拱手道：“爷，这里一切安稳。”

秦湛点点头，背手身后，“这两日有人盯着王府，你们仔细点。”

暗卫道：“属下明白，王爷放心，那人不曾来过这里。”

秋水的心都是悬的，紧握的双拳，掌心都是汗水。她也听说这两日有人夜闯了王府。

现在顾不上那么多，她焦急地问道：“三哥在里面吗？”

一路压着疑问，直到现在才忍不住问出声。

“在里面呢。”温老谷主的解毒丸即便没有祛毒的药效，可是绝对是控制毒素蔓延的好东西。

没办法起死回生，一定可以续命。

因为麻三的情况不好，必须拿到解药，自己寻解药根本来不及，也寻不到，但是施毒者一定会有解药，只能从秦轩那里想办法。

但是他既然对麻三做了必死的打算，就不可能让解药轻而易举被人拿到。

所以他借王蓉蓉的手让如梦去办。

秦轩知道有人要偷药，便将计就计，让人偷走假解药，送麻三归西。

对于这些秦湛一清二楚，不管是如梦还是别人，只要麻三不死，偷出来的一定是假药。

他也是将计就计，让麻三服药假死，这样秦轩会放松警惕，再次出现的药，一定是真的。

让秋水跟着秦轩，那是秋水的轻功厉害，来去如风。

只要知道解药的下落，哪怕在他的枕头底下，秋水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东西掉包

两人推门进来，里面一片黑暗，却温暖如春。

秦湛手一划，指尖亮起火光。

秋水一眼看见躺在软毛榻上的麻三，他此刻安详地躺在上面仿佛睡着一般。

“我可以喂药了吗？”经过上一次假药事件，她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秦湛坐过来，拿起麻三的手腕按了一下脉搏，肯定地回答，“可以。”

秋水迫不及待，一指弹开瓶盖，将解药灌入麻三的口中。

两人默默地坐在床边，看着麻三服药后的变化。

过了约一个时辰。麻三虽然没有醒来，可是柠紧的眉头缓缓舒展，红润也悄悄爬上脸庞。

秋水要找秦轩拼命的心也终于舒坦了些。

“这药是真的，真的是。”含泪的眸子都是笑意。

她让秦湛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照看。

虽然已经几夜没有合眼，却毫无睡意，只有陪在麻三身边，她心里才踏实。

给麻三掖了掖被子，便叠加双手，下颌压在上面，目光似水地看着他。

秦湛没有多说，一颗心也算是放进肚子里。

他悄悄退出门外，带上门之际，秋水闪了过来，又恢复往日俏皮。

“师哥，等他醒了我还嫁给他。”

秦湛瞄了一眼床上的男人，抬起食指压在唇上嘘了一声。

秋水噘噘嘴，心情犹如拨开乌云见月明的感觉，“这次事情，我发现他离不开我，只有我才能保他平安。”

秦湛无奈地朝麻三那边努努嘴，“你小心给他听见。”

呵，大言不惭，难道她忘记麻三是因为护她才惨遭大难？

秋水不以为然，服下解药等于从死亡线将人拉回来，现在她不害怕了。

“听见就听见，难不成我怕他？”

秦湛勾了勾唇，心中的阴霾也已经消散，说话的语气都平淡了一些，“我怕他刚刚服了救命药，从黄泉路上回来，正好听到你这句话，想想苦海无边，还是回头是岸。”

麻三年纪虽然与秦湛一样，经历的男女之事却比秦湛丰富。

爱情这种东西在他的心中恐怕早就灭绝，而且特别怕成亲，秋水又来逼婚，岂不是要人命？

之前麻三玩命地逃避秋水的逼婚，现在和王蓉蓉见面，应该是某种误会解开，若说娶妻，他应该更热衷于和她在一起。

温柔美丽又善解人意的女子谁不喜欢呢？

秋水听到秦湛如此说，立马想到麻三不喜欢她，而且前两天才和王蓉蓉求婚，便捂住嘴巴。

生怕麻三听到她的话，一口气缓不过来。

她鼓起腮帮，不得不承认秦湛说的话很有道理，“好吧，既然这样，我还是应该要避嫌的。”

说着自顾自出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湛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不明所以，刚刚还让他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照顾，这会人跑没影了。

这种拿得起放得下的精神还真和师父一脉相承。

他喊了两个人好生照顾，有什么事立马回禀，自己则回去休息。

刚从小门出来，上了游廊，渺风闪了过来。

他跟在秦湛的步伐，压低几分声音，“栖凤阁手握的秘密是关于前朝的事，而且与某位皇子有关。秦轩身边的女子所查之事正是这个，她似乎还不知道栖凤阁有她要找的东西。”

秦湛陷入片刻的迷茫，秦轩的身世有什么问题？

面对暗卫查了这么久，没有查出一点线索，秦湛已经不耐烦了。

若不是因为能和云暖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他定要让这般蠢蛋玩意儿好看，秦轩回来大半年了，要查的东西一点都没查出。

都是群饭桶。

渺风替自己捏了一把汗，身为暗卫的领头，着实有些无奈。

虽说秦轩回来这么久，可是他身边的人却是慢慢浮现在他们眼皮底下，今天来一个明天又牵扯一个，谜团一个接一个的砸过来，暗卫一头雾水。

再说秦轩与京都的人接触不多，他也没有什么亲信，很难从他身边的人打开缺口。

但是身为下属，主子吩咐的事情没办好，就是失职。

不过，还有一件事，应该可以缓和秦湛不美好的心情。

“我们查到乌蒙山佛堂里的女人和秦轩是旧相识。”

这果然引起秦湛的兴趣，“旧相识？多旧？”

秦轩八岁成为质子被送去北陌，至今才会京都，这旧相识难道八岁之前的旧相识？

还是佛堂里的女人是从北边逃亡过来，曾经遇到过秦轩？

渺风回道：“那女子是本地人，十五岁那年被父母卖掉，后被麻三抢上山，所以，属下猜测若说是旧相识，那一定是秦轩八岁之前的相识。”

这就奇怪了，秦轩身为皇子，八岁之前都在皇宫，怎么会认识贫穷人家的女儿？

倒也不一定，自己认识云暖不也是天意？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怀疑，毕竟八岁离家，就算偶然遇见，这么多年不曾相见，又怎能在一回来便和她遇上了？

而且，乌蒙山的女人平日不下山，秦轩能遇见的机会几乎为零。

“还有，昨夜闯入王府的人是秦轩身边的女子无疑。”渺风又道。

这一点，秦湛真没想到，她来府上所谓何事？难道是知道麻三还活着，过来探听？或者是奉父皇之命来查探麻三真正死因？

这些都说不通。

如梦不是秦轩的人，麻三是死活与她无关。若说皇上想知道麻三的事，让她过来，这也不可能。

毕竟那日他去宫里请了御医，皇上可以直接问请御医做什么，就算不能直接问，也可以试探，都比如梦夜闯王府要好很多。

晋王府不好进，如梦不知道，皇上知道。

若不是因为不想破坏如梦留在秦轩身边，凭她绝对难以从暗卫手里逃脱。

“秦轩，如梦，乌蒙山的女子，麻三，他们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

渺风没有查到确切的消息，不敢随意接话，只能将暗卫那天晚上听见如梦和王蓉蓉的对话复述给秦湛听，“大当家喝了假药那日夜里王蓉蓉前后飞出两只信鸽，召见秦轩身边的女子。二更后，那女子过来和王蓉蓉聊天的一些话，被暗卫听见。”

秦湛嫌弃的心终于好了一点，“说了什么？”

应该是无关紧要的，要不渺风不会到现在才说。

渺风道：“那女子明确要找的人是前朝遗孤的后代，但不是王妃。”

这绕来绕去的事情，让人头痛。

如梦是皇上的人却留在秦轩身边，然而她要找的人却和前朝有关？

之前以为如梦既是皇上的人，也是秦轩的人，现在想想她或许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人，只是利用他们而已。

这个要找的人信息一定在皇宫。

她和王蓉蓉应该都与前朝有关，所以一个冒死进入皇宫，一个忍辱留在觅香苑。

秦湛缓缓回头，眯了眯眼，似乎想起什么奇怪的事，“你刚才说王蓉蓉一前一后飞出两只信鸽？”

渺风点头，“是的，两只都朝皇宫方向，玖叔说飞进了秦轩的宫里。”

秦湛若有所思，来回踱了两步，仔仔细细想着这两日所有人面对麻三被杀事情的反应，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他哼笑了一声，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有点意思。继续盯着，本王倒是要看看她们到底想玩什么花样。”

次日一早，照顾麻三的人过来汇报，说他已经醒来，并且喝了一些瘦肉粥。

秦湛急忙熟悉完毕，带着云暖过去。

某些疑团，或许只有麻三能解开。

两人刚从月洞门出来，便看见秋水身形矫健上了游廊。

云暖喊了一声，“秋水，你去哪？”

秋水回头，看见结伴而来的亲密小夫妻，心中五味杂陈。

“我出去一下。”其实这几天因为麻三吃不好睡不好，现在麻三没事，她的好吃劲又来了，昨夜睡了个好觉，早起饿了，特别嘴馋想吃东埠头的肉包子，正打算去买呢。

云暖上来，好奇地说，“三哥醒了，你不去看看？”

秋水眨着那双黑亮的眼睛，思考了片刻，最后还是觉得看三哥不如肉包子香。

“我还没吃早饭呢。”

云暖笑了，“那你先吃早饭，我们过去等你。”

秦湛揽着云暖的肩膀，“别等了，若我没猜错，她这顿早饭最起码要吃到巳时末。”

云暖：“”

秋水转身，背对着两人摆了摆手，“恭喜你，答对了。”

说完，很快消失在游廊的转弯处。

云暖慎怪，“她的三哥要死不活的时候，她悲愤交加要找秦轩拼命，这会人家醒来却不如她的早饭香。”

还以为麻三醒来，秋水会一头扎进他怀里，没想到草率了！

……

麻三服了解药，又睡了一夜，身上感觉舒服多了。

早起有点饿，他特地要了一碗瘦肉粥喝下。

这会整个人看起来很精神。

他靠在床头，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事。

虽然处于昏睡的状态，可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当秦湛和云暖结伴进来时，他恍惚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