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卫军统领不可能坐皇宫的马车，然而皇宫所有人就算出城也不可能用禁卫军的腰牌。

他们都有自己的腰牌。

除非……里面坐的是皇上！

秦湛回想今天，皇上只把他喊进宫，将事情交给他后确实没再见过。

难道他乔装出城了？

如果真是他，他见清风寨的人做什么？又到底见了谁？

真是一团迷雾没有解开，又来了一团。

这件事让他和云暖心里都有了各自的猜想。

秦湛喊佣人端来热水给云暖梳洗，“等会要吃晚饭了。”

云暖靠在软垫上摇摇头，表示晚上没有胃口。

实际上，她最近都没有胃口。

看着她焉哒哒的样子，秦湛揪心的很，他喊来渺风，将他少时穿的锦袍拿了一套过来，又将自己平时束发的紫玉冠拿了一件。

等东西来了之后，他让清水将云暖打扮成男子。

当云暖脱身成为一名富家翩翩公子时，秦湛都忍不住感叹，“好俊俏的哥儿。走，咱们去洪福斋吃烤猪蹄。”

“真的吗？”吃不吃东西无所谓，就是想出去转转。

天天闷在家里好难受。

洪福斋生意火爆，一是因为他家的菜确实美味，再一个就是靠近觅香苑。

虽然觅香苑吃喝玩乐一条龙，总有很多客人让洪福斋送酒菜助兴。

他家的烤猪蹄特别有名，也是觅香苑桌子上常见的一道菜。

云暖的小脸蛋终于有了喜色，“今日下午，秋水还在说想去呢。”

“喊上秋水，咱们一起。”

几人来到洪福斋，在二楼的包了一间雅座。

这里秦湛来过几次，对菜品很熟悉，他拿起菜谱给云暖介绍。

秋水抓了一把瓜子趴在窗户看满街繁华的夜景，正好可以看到斜对面觅香苑的大门口。

觅香苑无论何时生意都很火爆，只是冬日的门口不比夏日热闹。

不过，还是可以听见一些嗓门大的顾客嚷嚷，还有里面的老鸨会凭借客人身份的尊贵亮出高低不同的嗓音，来表示欢迎的程度。

比如，刚刚，秋水就看见一个贵公子下了马车。老鸨热情洋溢地喊着李公子。

百无聊赖，秋水仔细观察觅香苑门口的马车打发时间也挺好的。

突然，有一辆马车很是眼熟，一时想不起来。

正当她打算喊云暖来看时，马车停在门前，从车里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灯光下背手身后，抬头看着门头。

“那不是”

难得她的声音卡在嗓子里说话，秦湛和云暖都不曾注意，继续看着菜谱。

秋水没有打扰他们，只呆呆地看着觅香苑门头下的男人。

那不是麻三又是谁？

男人此时昂首挺胸，身姿峻拔立在雄伟的门头下，应该是在打量眼前豪华的建筑或者是建筑周围如梦如幻的灯光。

不知为何，秋水突然感觉不舒服，心里堵的慌。

明明已经不喜欢他，和他成为酒肉朋友，不知为什么看见他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心里觉得很失望。

在她心里，麻三虽然是土匪，却是土匪中的一股清流。

她承认无论是容貌外形还是性格脾气，都十分对她胃口，只可惜，麻三对她无感，她认为缘分还是靠天，自己强逼始终不会成事。

以为他将来不管娶妻生子，还是流连多少美女当中，她都只会淡然一笑，却不曾想此刻是这样的心情。

很快，不远处传来老鸨风尘味十足热情洋溢的声音大当家稀客啊，今个终于想起我这的姑娘了？

大当家三个字让秋水给麻三造的人设一下子就垮了。

她忘不了在清风寨，麻三当着所有女人的面表态以后只有三个婆娘，秋水从而知道，那么多女人中，他真正动过的只有两个。

然而今日他却来了京都最有名的美女才女云集地，他不认识字，自然不是来与人吟诗作曲的，也不会来喝酒吃菜的……

越想心里越不痛快。

她的目光一直跟着麻三的身影进了大门才收回。

那辆很有代表性的马车也被人牵去了后面。

看样子麻三今日要留宿。

秋水将瓜子扔进盘子里，开始闷闷不乐坐立不安。

她想知道什么样的女子会让他不顾冰天雪地来此一会。

原以为麻三是个不顾风月，无情无爱的男人，没想到也不过是红尘中痴男怨女中的一个罢了。

她心里升起的不甘，慢慢化为苦涩，正一点一点吞噬她对未来所有的期待。

或许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应该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土匪。

焉哒哒地坐在桌前发呆，整颗心却飞去了觅香苑。

等云暖的菜点好了，坐到她身边，她都没有晃过神。

云暖用手在她眼前摆了摆，倒了一杯水，“你在想什么呢？”

秋水转了转脖子，情绪不高，和刚刚进洪福斋完全是两个人。

她没有告诉云暖看见麻三这件事，而是起身皱眉找了个借口回去了。

秦湛看她脸色很差，也只认为她身体不舒服而已。

……

被车夫送了回来，秋水无精打采躺在床上眼神呆滞。

这次，她真的和失恋一样，不，应该是暗恋无疾而终。

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一个包裹又回到床上，里面是麻三送给她的那双破鞋。

虽然破，却很干净。

她翻过来覆过去，看着布鞋的样子，陷入无尽的遐想。

抱着鞋想着想着，居然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麻三被官兵围剿。

秋水拼尽最后的力气将他带出包围，只是他身负重伤，没办法活下去。

临死时，麻三跟她表白，说很喜欢她，却因为身份特殊不能和她在一起。

他拿出一个镯子给她戴上。

秋水大哭，悲愤异常，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麻三闭眼的那一刻，镯子在她的手腕上碎了

她一梦惊醒，满头大汗，怀里还紧紧抱着麻三的鞋子。

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秋水看着晃动的烛火，心下不宁。

她发愣了一会，起来穿好衣服灭了烛火，悄悄出门，消失在夜幕里。

穿过夜色，飞檐走壁，很快她便来到觅香苑门口。

她惯性看了一眼洪福斋那个雅座，此时里面的灯火是灭的，证明秦湛和云暖已经回去，或者在回去的路上。

顾不上别的，她在考虑到底是直接以男人的身份光明正大的进去，还是偷偷摸摸发挥她六指鹰的本事？

最后还是决定直接进去。

秋水个头虽小，可为人机灵，穿着虽是秦湛少时的衣物，可看起来已经是富贵人家的装扮。

老鸨自然不像刚才迎接麻三那样，却也热情的很。

秋水一进去就撂了一袋银子扔在桌子上，她平时对觅香苑并不关注，也不知道这里面哪个女子吃香，更不确定麻三到底来找谁。

“将你们觅香苑最漂亮的妞给我请出来。”

她认为麻三既然来此，一定不是为了默默无闻的姑娘，肯定要找才貌双全有名声的美人。

老鸨看着沉甸甸的袋子，口水差点流出来，“不瞒小官人，我家春箩姑娘今日不巧，恰逢已有贵人相约。”

秋水撩了一下额前的刘海，十分不屑，“难道你们觅香苑不是谁给钱多，美人就陪谁？”

她拿起钱袋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出。

老鸨顿时傻眼了，里面不是银子，而是金子。

这小公子第一次来觅香苑，也不知道什么来头，不敢得罪。

这下为难了，她带着商量的口气笑道：“要不，您明日过来，我一定让春箩等着您。今日”

见小公子不慌不忙地将金子收进袋子，老鸨心一横，让秋水稍等片刻，自己上去交涉一下，看看春箩今日能不能先陪一陪这位小公子，毕竟那闪闪发光的金子实在让人舍不得。

她提着裙摆，扭着风韵犹存的身姿上了楼。

很快，楼上的某个房间传来咒骂声，随着咒骂声越来越近，秋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那人骂骂咧咧站在二楼的护栏内，“他妈的，谁个不长眼睛的，跟老子抢女人？”

这说话的口气还是颇像麻三，只是并不是。

既然那女子不是在和麻三幽会，秋水也不想要了。

她很识趣，起身朝二楼拱了拱手，“实在抱歉，您继续，我换一位姑娘便是。”

眼见这样找下去，肯定不是个事。

于是她灵机一动，点了能言善语，眉眼精明却不是很漂亮的一个女子。

两人进了包房。

那女子一上来十分自觉，手搭在秋水的肩膀上，娇声娇气。

若是只喝酒，她今晚赚不到什么钱，但是若能让人留下来过夜，那包金子，明日就能留在觅香苑了。

秋水也不墨迹，当场从钱袋里掏出两块金子塞在女人的腰带里，“不瞒你说，我今日过来不是寻欢作乐，而是找人。”

女子刚刚还沉浸在拿到金子的喜悦当中，突然听到这句话，警惕起来。

不过瞬间，她又变换嘴脸，笑道：“公子找的不就是我吗？”

秋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女人连连喊疼，“公子要找谁？”

“清风寨大当家今晚是不是过来了？”

女子抽出被秋水控制的手，痛苦的脸部表情立马变了。“原来是大当家啊，他今晚确实过来了。”

秋水瞬间来了兴趣，又从钱袋里掏出两块金子，激动地问道，“你可知他来找谁，在哪个包房？”

女子很是为难，倒不是不愿意说，只是这觅香苑光普通包房就有几十个，豪华包间几十个，还有院后人工湖上，十几栋独栋小楼。

像麻三这样的大客，具体会在哪里她确实不知道。

“可能在湖上的阁楼里。”

秋水探听到阁楼的位置，便将女人打晕放在床上，随后从窗户出去，沿着墙壁上了房顶，又顺着屋顶来到后院。

这里虽说是后院，却只是用来划分繁华和安静。

前面热闹非凡，大家的娱乐都放在明面上，而这边冷清一片，就连湖中央小楼里的灯光都显得黯淡了一些。

湖面上结冰，灯光从上面映射，没有夏日那般唯美。

麻三只要和情人在其中的一栋，凭她的本事就能找到。

只是站在这里她突然恍惚，为什么要找呢？

她和麻三又没有什么关系，管他和谁幽会呢？

如果找不到当如何，找到了，看见了又当如何？

看着小楼，秋水做了片刻的思考，还是打算找到，或许只有亲眼看见他和别的女人亲热，才能对比他对自己的嫌弃，这样一来，她应该会彻底死心。

一间间地找，秋水终于在其中的一栋小楼窗外听见麻三的声音。

麻三是有点本事的，秋水一度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从而让里面的人察觉到她。

还好，当她真的听见麻三的声音，似乎心也平静了。

从来不知道麻三说话居然也有这样温情柔软的时候，她突然升起好奇心，该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让一个土匪这样说话？

靠在窗户边朝里看，麻三面对窗户，而那女子却背对着秋水。

虽然没能看到女子的正面，可这背影足以让人迷恋，引起无限遐想。

秋水瞬间满满的挫败感，心里很不痛快。原来麻三不是不喜欢女人，只是乌蒙山的那些女人并不对他胃口。

也是啊，天下哪有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只是大家都喜欢娇柔美丽，气质出众的女子而已。

秋水自然也不是麻三的菜，可她偏偏喜欢这男人。

她心灰意冷，正要转身离开时。

却看见麻三起身去了书桌旁。

本来不打算停留，只是一看见男人峻拔的身姿，她忍不住目光定在他身上，脑海中又浮现出与麻三甜蜜相处的幻觉。

傻愣愣的样子直到麻三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纸上蹩脚地舞动才清醒过来。

秋水死死盯着那张纸，差点惊掉了下巴，心中泛起疑惑，麻三不是不认识字吗？在乌蒙山相处时间也不短，他真的不认识字，更别说写字了。

怎么回事，可是刚刚麻三无论是拿笔还是写字的姿势都不像一个初学者的做派。

他隐瞒自己认识字？为什么？

难道他纸上写的不是字，而是画了一些符号什么的，毕竟一个土匪平时不会写字，总要找其他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思吧？

她突然对纸上的东西很感兴趣，打定主意要弄到那张纸，一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