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困兽论民生(1 / 2)

武宁城东门内,气氛诡异静谧。

周主厨环顾四周一圈,突然醒悟了过来。他那面孔猛然涨红,睁大双眼吼叫起来,“都是我干的!我说了都是我看的!”他向着四周百姓挥手,“这件事都是我做的!和梁门主没有半点关系!你们相信我!你们……”

话音戛然而止,全因何必知一掌砍在了周主厨的后颈之上。

何必知叹了口气,将周主厨的身子捞住,轻轻在地上放平。他自然没有下死手,这时候对周主厨来说,昏迷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城楼之上,对于阎三更的质问,梁饮冰并没有作答。可他身周那些甲士已是等不下去了。他们之中大多数都是隶属于牛富路,还有两位副将军的兵甲。如果梁饮冰不将这个问题说清楚,后果可想而知。

一众甲士中推出一人来,对梁饮冰沉声提问,“梁门主,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梁饮冰撇头看了他们一眼,只是笑了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那黑甲不满道。

梁饮冰依旧没有睬他,而是垂眼望着城下。

城下百姓,已是议论纷纷。

黑甲皱起眉头,还准备上前质问。

“你们武宁城的人脑子都不好使吗?”阎三更不耐烦地挖着耳朵,“情况这么明显还要问?”他弹了弹指尖,“现在的情况就是,你们可以滚蛋了,剩下的事情是老子和他的账。”

一众黑甲之中,有不少人怒意上脸。不过为首那名黑甲却没有动怒,他的目光在阎三更和梁饮冰之间游弋了一番,最后对身后黑甲说道:“把马捕头请出来,我们该和他好好谈谈。”

说完这话,领头那黑甲便转身并入了一众黑甲之中。剩下的那些黑甲仍旧保持戒备,不过和阎三更与梁饮冰,仍旧保持着十来步的距离。

城头边缘,只剩下阎三更与梁饮冰两人对峙。

阎三更将那刀剑点地,朝梁饮冰扬了扬下巴,“怎么?准备让老子在背后砍一刀?你可别对我太有信心,这种事情我可做过不少。”

梁饮冰听到这话,依旧没有回头,他的目光始终落于城下。

百姓眼中那些怀疑已是隐藏不住。

阎三更便扛起直刀,打了个天大的哈欠,“还有什么好看的。这些人不就是这个样子,刚刚还能把你当成英雄,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你就成了丧家之犬。他们可以因为一句话相信你,也可以因为一句话至你于死地。”

梁饮冰笑了笑,“我不怪他们。”

“啊?你这家伙是疯了吗?”阎三更瞪着梁饮冰,“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你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然而会怪你把他们的寻常日子搅得天翻地覆,哪怕那些日子后狗屎一样。”

“那你是不是也疯了?”梁饮冰笑着看向阎三更,“就算你费劲千辛,把武毅送回王都去了,你们做过的事情也得不到朝廷的承认。你们受过的苦,不过有人理会。你们守护的燕国太平,他们!”梁饮冰指着城下之人,“他们只当是理所应当。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疯了?”

阎三更被噎得张口结舌,吞吞吐吐地说道:“老子才不管这些蠢货怎么想呢,反正老子做这件事情也不是为了他们。老子就是见不得大燕天下这么多人,要在一个娃娃身上费尽心机。”

“哈哈哈……”梁饮冰低声笑着,“你说的没错,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会不会对我歌功颂德。我想做,于是做了,我只求问心无愧。”梁饮冰的目光投向昏迷过去的周主厨,“就像我放过老周一样。我所谋之事,所杀之人,所求之果,皆为问心无愧!”

阎三更沉声说道:“老周就可以放过,我的兄弟,就活该当你的棋子?”

梁饮冰冷冷一笑,“你们四大贼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阎三更怒哼一声,指着那马菲儿的方向,“那么那个姑娘呢?她也是活该?”

梁饮冰没有半点动摇,“勾结乱匪,其罪当诛。”

“好!好!好!”阎三更怒极反笑,拎起手中直刀雪静,“既然你冥顽不灵,那老子就打到你服!”

梁饮冰微微一笑,同样拎起剑来。

两人之间刀光剑影,便在这城头方寸之地,分出个你死我活。

阎三更率先抢攻,然而梁饮冰后发先至。他手中长剑在瞬间刺出三道残影,在城垛之上刮下三道划痕。

剑锋四周满是点点寒霜,仿佛一阵霜花萦绕在阎三更身前。

阎三更咧嘴大笑,对那剑芒不闪不避。他身上金光闪烁,硬生生扛住了三道剑芒,朝着梁饮冰直冲而去。他身上中剑之处,已是结上了冰霜,但这根本比不上阎三更战意火热。

梁饮冰微微皱眉,却是轻点脚尖,向后轻轻一跃,从一个城垛跳上另一个城垛。

阎三更那雪静刀尖擦着梁饮冰的前襟划过,挂出一条冰霜痕迹。他瞪了梁饮冰一眼,“现在想逃?不嫌晚吗?”

梁饮冰看了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微微一笑,“这是我的家乡,我要逃到哪儿去?”城上城下皆是人头,即便梁饮冰想逃,又能逃到去哪里?

面对阎三更的追击,梁饮冰脚跟一顿,手中长剑如同毒蛇一般舞动起来。剑尖颤抖,似是毒蛇吐信,不知攻向何处。

阎三更并不准备去猜,因为他无惧与梁饮冰以伤换伤。他直接将胸膛让给了梁饮冰,拼着身中一剑,也叫给梁饮冰开上一刀。

天人与金刚,如那矛与盾。

当阎三更这面盾,还带上尖刃之后,梁饮冰唯有暂避锋芒。

在天人与金刚对战之中,天人更需要空间进行迂回,然而此时就在这城楼之上,方寸之地,根本没给梁饮冰留下空间。

阎三更在之前几次交锋中被梁饮冰所压制,他便想到这一点。如今挑选在城楼之上向梁饮冰发难,便是存了地利的优势。

然而,空间并不只是东南西北,还有上天入地!

梁饮冰后退无路,他便高高跃起,仗着自己“半步天位”的境界,能够在空中稍作虚浮。

阎三更又是一刀挥空,更是感到刀尖上重重一顿。

梁饮冰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立在阎三更刀脊之上。他如此居高临下,将真元在长剑之上凝聚,“这招,你也硬接试试!”

刹那之间,梁饮冰手中长剑一引。阎三更只觉得自己身周猛然降低了许多,他都能见到自己口鼻之间呼出的白起雾气。

梁饮冰使了个千斤坠,将直刀雪静踩入城砖之中。同时他借着重力挥动长剑,“饮冰剑法——晶坠!”

恍惚之间,梁饮冰似是引动了天上冰雹,夹杂在剑势之中,对着阎三更劈头砸下。

阎三更于那危急时刻,发出一声怒吼。只见他手臂之上光芒闪烁,拖动着直刀雪静,从梁饮冰脚下抽将出来。

梁饮冰立足不稳,手中剑锋稍稍一歪。

阎三更迅速转身,以背后重刀无锋的刀面硬接那招“晶坠”。

“当”的一声巨响。

阎三更向前飞扑而出,他口中喷着鲜血,将手中直刀插入城砖,顺势转过身来。

梁饮冰也不好受,他受到力量反震,手中长剑高高荡起,胸口门户大开。

阎三更以直刀雪静为轴,跳出城垛之外。他那身子在空中荡出一个半圆,随后他借着半空中的回旋之力,一脚撩向梁饮冰下颚。

梁饮冰只来得及抬起手臂格挡,被阎三更一脚踹中。梁饮冰脸上顿时一阵扭曲,他差点从城楼上跌落下去,好在他身手敏捷,调整了几下步伐之后,以侧身面对阎三更。至于他被阎三更踢中的手臂,已经整个耷拉了下来,不知是骨折还是骨裂。

阎三更回到城垛之上,蹲伏着身子,由于两人之间已经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他便没有继续抢攻。

梁饮冰瞥了一眼自己耷拉着的胳膊,笑对阎三更,“力气倒是不小,和你这种莽夫贴身肉搏,倒是我吃了大亏。”

阎三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天时,地利,人和。能让你吃亏,说明是老子足智多谋。”

梁饮冰不说话了,他瞥了一眼地上越聚越多的百姓,突然说道:“你说,他们希望我赢,还是希望我输?”

阎三更冷冷一笑,“我估计他们想要你死。”

梁饮冰怔了怔,随后哈哈大笑起来,“是了,你说的没错。我也觉得,他们该是想要我死的。”

阎三更皱了皱眉,“别废话了,不如老子早点送你上路。”

然而梁饮冰似是没了继续打下去的兴致。他侧身对着阎三更,便是正面对着城下百姓,“阎三更,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