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袭营寨之中，传来鸣金收兵的声音。

战场之中的纠缠，终于在季由狠下心肠的一刀之后告一段落。溃兵被骑兵收拢，跟着大部队，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营寨之中。

又有一些辅兵涌出营寨之外，将战场上散落的尸首集中了起来。大家都穿着北境官兵的衣甲，在生前死斗，生后却会被埋在一处。

看得出来，龚袭军内部，并没有什么将袍泽骨灰带回家乡的传统。

伤亡人数并不算多，整个打扫战场的过程，只持续了一刻时间。接下来，营寨前的这片战场，又回归死寂之中。

唯有鲜血淋漓，火光燎热，告诉着众人今夜的不平凡。

树林之中，大火还在燃烧。

燕开手下一众士兵，在阎三更这个马贼的带领下，暂时找到了一个栖身之处。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安宁。

阎三更平躺在一块大石之上，慢条斯理地喝着酒壶里的烈酒。而屠炭则是在一边整理着马背上的装备。

燕开将手下安抚完毕之后，低垂着双眼，一脸沉重地走到了两人面前，“火势太大了，最多半个时辰，整个树林都会变成火海。”

“是吗？”阎三更放下酒壶，朝着一旁的屠炭眨了眨眼睛，“你们之前放得那些助燃物挺多啊。”

屠炭抿嘴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燕开皱眉说道：“我不是在和你打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阎三更坐起身来，朝燕开挑了挑眉，“不久之前，你还想要杀了我？”

燕开握紧了双拳，但是没有作声。他从腰间解下直刀雪静，往阎三更哪里一抛。雪静插入阎三更面前土中。

阎三更拾起雪静，舞了个刀花，笑着说道：“我刚刚救了你一命，还借你刀用，难道就连一句谢谢也没有吗？你这人还真是不讲礼貌。”

燕开狠狠地瞪了阎三更一眼，艰难地挪动起嘴唇来，只是没有发出声音。

阎三更立即来了精神，站起身，奔到燕开身前，贱呼呼地做出侧耳倾听的姿势，“来来来，我这就听着。”

燕开咬了咬牙，低声说道：“谢谢。”

“哈？”阎三更得意地挑着眉头，要是他长着尾巴，这时候只怕是要翘到天上去，“哎呀！”阎三更用耳朵侧对这燕开，还特别挑衅地扣了扣耳洞，“我这个人年纪大了啊，耳朵就不太好，你大声点再说一遍。”

燕开猛得挥起手掌，将阎三更一把推开，“我感谢你刚刚对我和兄弟们的帮助，但是！”燕开向后退了两步，“我们之前的那些恩怨，并没有因此结束。你手上仍旧沾着我袍泽弟兄们的鲜血。”

阎三更并不准备解释，也不准备反驳。他随意地耸了耸肩，“真是一个不知道感恩的烂人。”

燕开并不言语，径直转过身去，“希望我们再无交集。”

两人之间气氛就这么沉寂了下来。燕开迈开脚步，就要向自己的弟兄们走去。

便在此时，屠炭照料的那匹战马，突然发出了“希律律”的叫声。

燕开和阎三更同时把目光投向了屠炭。

阎三更有些嫌弃地瞥了屠炭一眼，“我教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照顾不好战马？看来还是抡铁锤这种粗活适合你。”

屠炭抿嘴笑了笑，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燕开朝屠炭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屠炭兄弟，这匹战马跟了我半年多，现在就送给你了。感谢你之前的帮助。”说完这话，他还朝屠炭拱了拱手，这才准备继续离开。

屠炭却是出声说道：“燕开将军，你也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燕开微微一愣。

阎三更则是直接躺回了石头上，“闷葫芦你和他废话什么，他要跟咱们分道扬镳，那就走呗。咱们两个要想混出去，还不简单，省得带着这么多个拖油瓶。”

燕开猛然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瞪着阎三更，“我的兄弟，全都是北境精锐。”

“对对对，精锐。”阎三更仰天打了个哈欠，“被老子吊在身后遛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