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大本事(1 / 2)

相玉亭却是个好脾气的, 笑道:“周队长要是你们能充分发挥这双轮双铧犁的作用,那可真是大好事呢。”

中央下令推广半机械的双轮双铧犁, 各地都有相当大的任务,不过最后还是一场浪费, 相玉亭也很无奈。

他觉得如果有动力,这犁铧还是很好用的,只可惜绝大多数生产队没有那么多大牲口用,所以这半机械的东西反而成了累赘被人嫌弃。

在周明愈和周诚志告辞的时候,相玉亭还关心地问几句先锋大队的事情,“食堂都还好吧,没有什么问题吧。”

周诚志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自然说好好, 一切都好。

相玉亭笑道:“你们大队也奇怪,既有全县第一的生产队,也有全县倒数的。真该好好研究一下。”

周明愈心头一跳,周诚志也是紧张得很。

相玉亭却又不多说, 笑着让他们赶紧回去搞农业生产。

周明愈几个把这两辆双轮双铧犁拉回村的时候, 恰好被陈福海看到,他是知道周诚志去公社申请机械的事儿,所以一直瞅着南路口,若是看到传说中的耕地拖拉机进门就死活缠上去。

结果他就看到他们拉了两辆这玩意儿回来!

陈福海忍不住哈哈大笑,“我说周队长,你这是干啥呢?你稀罕这玩意儿你早说啊,俺们队扔土高炉里好几辆呢。”

周诚志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腔, 赶着驴车去地里。

这让陈福海很没趣,有一种自己太蠢没领悟人家高深计划的感觉,人家二队是啥啊,全县工分值第一啊,大家都一毛两毛的时候人家一块零九分啊。

也许,他们真的能好好利用这蠢笨的铁犁呢。

周诚志和周明愈直接把犁铧拉到地里去,这时候地里忙着春耕呢,所有牲口不管是骡子、牛、驴的都要上阵。

队里的牲口都是当初合作社的时候从社员家集中起来的,原本一共有三十多头,可惜队里养不了那么多,周诚志就开会商量,留下最健壮的十二头,另外二十多头都卖掉。

当然,这时候也没私人敢买,而生产队自己都有也不会买别人的,最后只能卖给供销社的屠宰组。

而其他很多生产队没有卖,一开始全都养着,后来就越来越瘦,或者生病,最后死伤大半,全都让社员们吃掉。

现在一队还有九头牲口,三队四队合起来有十头。

二队十二头牲口要耕地都紧张吃力,更别说其他队,基本也都要男人们帮忙的。

一头牛配个在前面拉纤的男人,一个扶木犁的,这么忙活一天,最多能耕地三亩。

像这种去年秋天没有深耕过冬天又被冻得结结实实的,也就耕两亩,有些弱点的牲口一亩多。

按照理论说这个双轮双铧犁能耕地六亩,可它至少要两头牛来拉梨,甚至要三头。

最大的问题是铧犁太重牲口们使力不均,有一点配合不好,其中一头牲口就负重太大,另外一头要么偷懒要么耍赖,直接往地上一趴不肯走。

所以要想轻松自如,甚至要三头牲口,那又不如一头拉一具木犁,三头牲口下来一天也有六七亩地耕完。

二队因为地种的好,牲口比其他队养的也好,个个膘肥体壮,要说拉这铁犁也不是拉不动。

他们研究着把这笨重的犁铧套上,用两匹最健壮的大牛拉犁,开头十来分钟倒是很好,哗啦啦地一翻就是两垄,又快又好。

很快问题接踵而至,最大的问题还是牲口们不配合,那头黑牛力气大,受力也格外重,它嫌累就不肯出力。

“大黑!哈!”陈四喜帮着赶牲口,让大黑走快一点不要偷懒。

结果大黑摇头晃脑打鼻吐,身子晃晃就是不肯快走。

后面扶铁犁的周培功拿起鞭子就抽了它一下,“哈!”

结果大黑不但不走,反而前腿一跪,趴了下来。

陈四喜:……你给老子丢人哦!

他侍弄牲口很精心,把它们养得膘肥体壮,可他不会训练。

训练牲口不是一个简单营生,没有点本事还真不行,一般都要从小犊子的时候开始训练。牲口大了以后如果只靠蛮力打,也只能让牲口畏缩,并不会让它们拼命出力干活,甚至还可能打得暴躁更不好驾驭。

周诚志让人再拉一批骡子来试试,结果牲口多了更不出力,还不如一头拉一个木犁铧呢。

最后周明愈道:“队长,咱们得找专业人士好好训练一下这些牲口。”

周诚志:“咱们牲口训练得够好的,你看看其他生产队,两头不顶咱们一头。”

周明愈笑道:“可它们干活儿不配合啊。”

周诚志看他:“你有什么好办法?”

周明愈:“妮儿的父亲对训练牲口很在行,听说他小时候就是和长工一起伺候牲口干活才被定成中农的,要不起码是个富农。”

周诚志一听很心动,“要是去请他来,不知道行不行。”

周明愈笑道:“大爷你亲自出马,还有不成的?相书记都给你面子呢。”

周诚志呵呵两声,“我去商量一下。”

他找几个老头子一合计,晌饭后他就地去莫家沟。

他直接就去找崔发平,因为周明愈告诉他崔宗德那个老糊涂什么事儿也管不了,直接找大队长就行。

莫家沟的人依然在挖沟,说一边挖淤泥还可以加深沟渠,一举两得,并没开始春耕。

周明愈找到崔发平。

崔发平还想寒暄套套近乎,取取经,但是周诚志可没时间扯淡,他急着呢,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崔发平略一犹豫就同意,也没去找崔发忠申请。

很快崔发平让人把莫树杰找来,介绍一下周诚志,然后让他跟着去帮帮忙。

周诚志道:“莫老弟,咱们生产队不让你白忙活,这几天的工分钱俺们队给你补,管吃管住,额外给你一块钱。”

崔发平竖着耳朵听呢,这第一生产队还真不是吹的,瞧这大方劲儿!

莫树杰当然同意,他忙道:“周队长客气,就说亲戚关系也要帮忙,管吃管住给管工分就已经很好的,不用额外给钱。”

周诚志也不和他犟,“先去帮忙再说吧。”

要是训练不好,那自然不给钱的。

十里多地,快去快回,倒是也不耽误多少功夫。

……

两人直接到地里,二队一干人都好奇地看着莫树杰。

莫树杰脾气温和,就算经历过风风雨雨诸多磨难,这会儿身上依然没有什么怨气和戾气,还是那样亲切。

就是一张脸被毁了,让人觉得很可惜。

“这是劳模的爹啊?”

“怎么这样了啊?”

“听说脸是挨斗的时候被划烂的。”

“啧啧,莫家沟的人还真坏,这么看咱们大队书记还没那么坏呢。”

周明愈和周诚廉几个去和莫树杰打招呼。

莫树杰少不得对众人再一次道谢,感谢他们帮忙。

周诚志道:“老弟你不用感谢他们,谢你闺女和女婿就行,要不是他俩有出息,我也不会下令让人去。”

众人:队长还真是耿直,净说大实话。

还真是这样,要是别人娘家有事要来找人帮忙,那周诚志可没这么好说话。

莫树杰还是找到周诚仁好好地道谢寒暄几句,然后去看大黑。

陈四喜看着莫树杰,寻思以前是个地主家少爷,这会儿被斗得风吹就倒,他能训练牲口?让牲口教他做人还差不多呢!

陈四喜是不服气,老子倒是要瞧瞧你是不是能把这犟牛训好。

在周诚志走后,那头黑牛就开始撒泼放赖,不但不拉那笨重的铁犁,连木犁也不肯。

周培功为了教训它就接连抽它两鞭子,结果第三鞭子没抽上它一转身撩起尾巴反抽一鞭子。

牛尾巴抽身上那也是很疼的!

周培功当时就火了,他可是杀过猪的,哪里肯吃亏?要凶狠起来也是满身戾气,非要把大黑拴起来狠抽一顿不可。

他提着鞭子要去拽牛缰绳,缰绳连着鼻环,只要拽住鼻环牛就没辙。

结果大黑脑袋一甩就把缰绳从陈四喜手里挣出来,低着头就往前冲,等周培功躲过去的时候它身子一扭,就给了周培功一蹄子。

!!!

这是要造反!

“陈四喜,你养的好牲口,还敢杀人了,必须杀了它!”周培功也被激发出凶残的戾气,要和大黑比划个输赢。

最后还是周诚仁和周诚义几个老头子过来拦住他,让他不要和牲口置气,毕竟牲口可是队里的财产,一头牲口老多钱呢,你周培功赔的起呢?

不客气的说,死几个人没事儿,死一头牛那可是大事!

因为县委有规定,杀牛者,视同反/革命。

曾经有大队的牛死了,据说是喂养不善害死的,那人就被穿鼻环给牛披麻戴孝叫牛爹牛祖宗的,还有杀牲口被判刑的……

陈四喜又去筐子里拿豆饼哄大黑去地边呆着,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挺老实的大黑怎么这么暴躁。

他觉得日常大黑是调皮一些,比如总想爬别的牛,有时候调皮起来连公牛、驴都不放过。

可它真挺乖的,干活不偷懒,吃东西不吃独食,一个牛槽吃东西,它还会把软和的玉米叶子推给被它爬过的母牛吃,自己吃玉米秸。

起码他靠近的时候,大黑也没发脾气不是,他给它用扫帚挠痒痒的时候它别提多舒坦,还会跟他哞哞呢。

这会儿莫树杰过来,陈四喜还怕他有什么非常手段对付牲口呢。

大黑在地边吃完豆饼以后,头拱地找刚冒尖的青草吃,等莫树杰进入它的势力范围,它大牛眼一瞪就将他锁住。

莫树杰笑微微地朝着它伸出手掌,平推出去,把手掌朝着它的脸颊靠近。

陈四喜在远处紧盯着莫树杰要如何训练这黑牛,心里甚至想最好不要听他的,这牛就是有牛脾气的,可不是那么好训练的。

不过老天爷好像没有听见他的祈祷,眼睁睁地看着莫树杰伸手摸了摸大黑的脸颊,挠了挠,笑道:“这牛养得好壮实,皮光水花的。”

他顺势就在牛背上摸了几下,又拍拍牛脊背,再回来挠挠大黑的颈。

陈四喜看着大黑轻轻地晃着脑袋,大牛眼都微微眯起来,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平,难不成老子平日没伺候好你?不是也挠背的吗?

牛身上都有虱子,加上也不能整天洗澡,难免会痒,陈四喜自觉伺候得挺好的。

可现在那大黑在莫树杰面前一副享受的样子是咋回事?

他看着莫树杰还跟大黑嘀嘀咕咕,一人一牛不知道说什么,然后莫树杰也不牵牛,把牛缰绳直接绾起来搭在了大黑的牛角上,还拍了拍牛角赞了一声好角。

是好角,要是让它抵住,保管开膛破肚的,陈四喜如是想。

莫树杰领着大黑去认那辆铁家伙,他抬了抬把手,竟然没抬起来,不禁道:“真是个大家伙。”

他对周诚志道:“周队长,找个力气大的来啊。”

周诚志就示意周明原过去扶铁犁。

莫树杰牵着大黑要给他套牛锁头,大黑还有点抗拒,不过倒是也没逃走,别别扭扭地套上。

莫树杰在前面引导牛,周明原在后面扶铁犁。

莫树杰手掌在大黑脊背上拍了一下,“hao”,大黑就抬脚走起来,它一动旁边的黄牛也跟着走。

走了不到十分钟,不等大黑烦躁莫树杰就让停下,将牛锁头卸下来,然后牵着牛去溜达。

陈四喜就跟在后面盯梢,结果就听见莫树杰和牛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说啥。

“这地主家的爷们就是有意思,还跟牲口说话咧,它听得懂我管它叫爹嘞!”

周诚志背着手走过来,“学着点,大黑要是训练好了,顶两头牛使。”

大黑吃得多身强力壮比别的牲口力气都大,平日拉队里的地排车、木犁都没发挥出它的本领来。

一下午莫树杰让大黑拉了四次铁犁,第一次十分钟第二次十五分,第三次二十分,第四次半小时。

最后一次大黑已经拉得挺顺溜,甚至不用人喊口令就知道怎么走。

周诚志等人高兴得连声夸,“莫老弟训练得好,大黑力道足,拉这铁犁真带劲呢。”

两头牛要能一天犁地六亩,那可比其他牲口快得多。

快下工的时候莫茹和周明愈过来找莫树杰,让他晚饭后家去住。

莫树杰不肯,“人家队上请我来训练牲口呢,我咋能去闺女家享福?不用你们操心,晚上我就在牲口棚住一宿,正好好好训练训练这头大黑牛。”

那边周诚志听见,忙道:“牲口棚怎么能住人呢,老弟你可千万别埋汰俺们。小两口也想让你去亲近一下,你还是去吧。”

莫树杰虽然温和性子看着软,可一旦决定又不听人说,非要和牲口一起,说这样才能训练牲口。

莫茹也没办法,让队长也不要介意,估计是训练牲口需要。

周诚志心里很过意不去,对莫茹道:“妮儿,去食堂说一声,给老弟炒俩鸡蛋,晚上我要请他喝两盅。”

莫树杰却死活不让,“千万别搞特殊,食堂的饭已经极好的。”

周诚志也没办法,只得哭笑不得:“老弟,你可真犟啊。”

大家都笑起来,周诚仁对周诚义嘀咕道:“还说人家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