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省委地委任务下达以后,也不考虑实际情况,定的任务量远远超过当地的负荷。
这可把县委愁坏了,上半年就组织技术员四处勘探,希望能在境内发现铁矿和煤矿,可惜至今一无所获。
所以县委总指挥部决定在城关成立一个炼铁厂,从外地买矿石和煤炭,从全县抽掉劳动力去炼铁,而各公社也要自行组织建小高炉、凑铁矿、燃料炼铁。
周明愈真要是找到铁矿,那可是轰动全县大事!
估计钢铁总指挥部的炼铁计划都要改写。
周明愈就笑,点点头,“我去高戈庄拉瓦的时候听那边人在议论,说他们捡了一些铁矿石备着炼钢,我就记着,回来以后也捡了不少。”
上个月高戈庄作为县内炼钢试验点开始大炼钢铁,周明愈碰个瓷儿,高余飞也没法儿分辨。
高余飞一听顿时很失望,不是发现铁矿啊,而是捡来的石头,零散的铁矿石根本没用,只能在公社自己炼。
他还是道:“我去看看。”
他跟着周明愈去看了那一堆五颜六色的石头,脸有点方,虽然他不懂冶铁这些,但直觉告诉他这些大部分不是铁矿,就算有含铁量应该也不会高。
“你觉得这些能炼出铁来?”
周明愈笑道:“我觉得这些东西炼出来的不会比他们那些炼出来的差吧。”
红旗公社别说焦炭,连煤炭都没有,到时候直接用木头、柴火炼铁,能炼出来才见鬼,最后都是一些没用的铁疙瘩。
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烧石头还能少浪费一些铁器。
高余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周明愈居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目光清朗既不躲闪也不害怕,心下也啧啧称奇。
他道:“等我去拿个东西。”
很快他就回来,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开始在那些石头堆里扫。
周明愈见他居然拿着一块磁铁在那里面吸!
高余飞吸了一会儿,绝大部分没反应,不过最后居然真有几块能吸引磁铁!
周明愈乐了,这也叫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有这几块就能证明这一堆都可能是铁矿石,只不过含铁量有高有底罢了,糊弄一下张根发他们还是可以的。
高余飞点点头,“我可以帮你证明,不过我有个条件。”
周明愈心里微微松了口气,“高老师你说。”
“第一,最后的结果我不担保,如果有问题,不要牵扯我。”
周明愈保证,“肯定不会连累高老师。”
“第二,能不能麻烦莫茹同志帮我画两幅画,一副农业大丰产,一幅工业大炼钢。”
周明愈也答应,“高老师,等莫茹出了月子就先给你画。”这个他就可以帮忙搞定。
高余飞:“给陈爱月画的要差一些,不用太好。”陈爱月找莫茹画画的事儿他当然知道。
周明愈暗笑,“那是自然,我们听老师的。”
高余飞就跟着来到大队前面的场里。
张德发领着人称铁的重量,铁锅铁器等都收进大队屋里去,等够数了就往公社送。
但是张根发死活不承认这些石头是铁矿,非说就是普通的石头。
铁矿和造纸厂无关,张金焕自然不会为二队说话,他可以帮忙保锅炉,不会管别的。
周诚志等人争论说就是铁矿石,大队不收就是故意刁难,除非证明这不是铁矿石。
这么一闹两拨人又开始争辩吵吵,谁也说服不了谁。
有人看到高余飞喊道:“高技术员来了,请他给看看。”
知识分子在某些问题上有着天然的权威,因为他们懂得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虽然高技术员是农业技术员,可人家是读书人,只要是技术员就让人觉得很厉害,普通人哪里知道是什么样的技术员,技术员是不是还分类的。
高余飞道:“我来看看。”
他像模像样地看了看,“这块是,这块是……”
最后基本都是。
张根发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高余飞道:“张书记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撒谎?你认为我一个技术员有必要撒谎?你们种庄稼我可说错过什么?”
张哥发被他呛的说不出话来。
高余飞不依不饶:“你说不可能,你有证据就拿出来证明这不是铁矿石。不过我也好奇你为什么没有证据就一口咬定说不是,是不是别有所图?”
张根发辩解,“当然不是。”
高余飞就讥讽地笑了笑,“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死,尤其是自己不了解的东西。”
大字不识几个还好意思当大队书记,有这样的书记?只会喊口号的书记还真是让人不齿。
张根发只能接受那些铁矿石,因为哪怕含铁量很低也可以说是铁矿。
一队的社员们一看二队可以用铁矿石把锅省下,他们也嚷嚷着说要换。
一个鸡蛋两斤铁矿石啊,不用三十个鸡蛋就好,买口锅可三块多钱呢。
张金焕见高余飞出面就知道这事儿要再争就得去公社了,公社现在忙得脚都插不下怎么可能管他们,便道:“那就记上,到时候炼钢的时候用事实说话。”
周明愈似笑非笑的,“到时候说不定我们的铁矿石比你们的铁锅炼出来的还好呢。”
张金乐蹦q过来,“你不用得意,用事实说话,到时候要是炼不出来就把你抓起来,治你个破坏大炼钢铁、大/跃/进的罪名!”
周明愈冷冷道:“要是你们的铁锅炼不出钢铁来,那就要治你们一个歪曲党中央建设指示,趁机欺压百姓的罪名!”
张金乐又不服气还要呛声却被张金焕拉回去。
周明愈轻蔑地哼了一声,又道:“书记,作为先锋大队的一员,我也得提醒一下,免得你们总是排挤我们。公社说各大队也要炼钢铁,肯定不只是收集原料的任务,还有炼钢的任务。炼钢铁可是需要煤炭、焦炭的,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怎么去买煤炭吧。我可先说好了,我们造纸厂的煤炭是造纸用的,不能动。”
一说炼钢铁他就让周诚志派人看着锅炉和煤炭,免得张根发或者谁抽风去抢。
本县没有煤矿只能每天从坊子煤矿往县城运,而且数量有限仅供城内用。现在要炼钢铁,县里每天运的那点肯定不够,也落不到红旗公社来,那就要自己想办法。
听他这么说,张根发一下子想起公社干部说的一句话来,他道:“现在钢铁元帅升帐,都要‘停车让路,首先为钢’,造纸厂也不例外。”
他看了张金焕一眼,要给儿子一个机会,如果自己放过造纸厂,也是儿子的面子,那二队这些犟驴就得领情。
哼!
周诚志几个人就道:“厂长,你也是这个意思?”
张金焕接收到张根发的信号,笑道:“别激动,暂时不会。书记是提醒大家一切要为炼钢让路,如果以后公社有命令,我们也只能服从。”
周明愈道:“那就看公社决定,如果公社要决定拆除一切生产队副业工厂来炼钢,那我们自然也服从的。”
如果不拆别的只拆他们造纸厂,那自然也不可能。
“是啊书记,你是不是得去申请拨煤炭过来,要不咱们怎么炼钢?还是我们只管出铁就好,炼铁是公社的事儿?”周玉忠也问道。
张根发被他们闹得头疼,道:“先收铁矿,往公社送的时候再问。”
他的能力自然当不起这个大队书记,根本不知道工作应该怎么安排,像这种事开会的时候应该请示清楚,可他只顾着喊口号,跟着领导拍马屁,哪里想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