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原本就有五只母鸡一只公鸡, 现在又留下了五只小鸡,小四合院就养不开。
莫茹就和张翠花商量拿到新家去养, 这样家里没有鸡屎也更放心坷垃儿在地上爬。
张翠花就让周老汉儿下工的时候带着周明光去新家垒了一个鸡窝。
鸡窝是周明愈设计的,用木板打基层分为上下两部分, 底下宽敞用来睡觉上面有斜坡屋顶空间略小用来下蛋。
弄好了再糊上黄泥,盖上薄一些的大石板压风挡雨。
鸡窝垒好之后,再用树枝木棍夹了一个小篱笆院儿,让鸡在里面活动。散养着它们有时候会在外面偷摸下蛋,虽然能省粮食,不过莫茹有足够的虫子喂,不稀罕省那点粮食, 还是让它们乖乖下蛋好。
另外新家的厕所也已经垒好, 石头黄泥墙,上面用木棍搭起来的棚顶,再盖上茅草、蒲子编的帘子,摔上黄泥压上石板, 最后安上一扇木板门就成了。
茅坑是斜坡, 连着后面的猪圈坑,平时会用掺杂了碎草的土掩盖,既没有臭味儿也不容易生蛆虫,还能够更好地沤肥。
莫茹从棉花地里回来,先喂喂鸡,再把绿篱完善一下,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家去看孩子做饭。
这些天她领着泥蛋儿和菊花搓了一些圆溜溜的泥蛋蛋, 晒干了以后就是溜溜蛋,让孩子们在家里一起玩儿。
坷垃儿因为家里鸡鸡搬去后面没的追很是失落,有了泥蛋蛋就又来了兴致。
菊花每次都要哈哈大笑,“泥蛋儿玩泥蛋蛋,哈哈。”
泥蛋儿倒是也不恼,玩得不亦乐乎,还领着弟弟妹妹们数数呢。
莫茹领着泥蛋儿生火做饭,再让他们读书识字,她则搬了小方凳坐在堂屋檐下跟宝宝吟吟低语。
她发现小宝宝很喜欢她唱歌儿,不管什么歌儿只要那样催眠一样哼哼唧唧它就很开心,当然它更喜欢听周明愈和它说话。
这时候大门外传来怯怯的声音,“婶子,婶子?”
要不是莫茹听力好,根本听不见。
“金枝儿?进来吧。”听见那怯怯的小动静,莫茹就知道是金枝儿。
金枝儿从外面进来,看她坐在屋檐下的木凳上,就走过去,“婶子,俺娘说晚上让你去上课呢。”
前些日子为了观察赵老汉儿的情况,她和周明愈去了好几次,不过既然赵老汉儿没问题她就不想再去浪费时间。毕竟也没新老师,陈爱月现在就拿着几张旧报纸和文件糊弄人,她都看腻歪了。
她笑道:“金枝儿,有老师来没?”
金枝儿摇头,“没呢。”其实她很想让莫茹去跟着后娘学习,这样莫茹学的才多,自己也能跟着学。
正说话,周明愈他们下工回来,周诚志和周诚仁俩老头儿在门口说话。
周诚志气呼呼的,“还真把自己当技术员了,认识俩字就了不起?他种了几亩地?让他下来蹲点指导指导,他可倒好,下来瞎指挥。”
周诚仁道:“明天我们跟他好好说说,不用急,得罪了他也没有好处。”
周诚志哼了一声,“我看他不是个听人劝的,谁家种棒子能和种麦子一样苗大厚厚?咱们种的时候特意点种,不浪费种子,间苗锄地还省力。”
莫茹听见就站起来,看到周明愈从外面进来,“小五哥,那个高技术员来了?”
周明愈点点头,“来了,去棒子地里一顿指手画脚,把队长大爷给气得不轻。”
金枝儿:“那个……叔,婶子,那个高技术员住在我家呢。”
莫茹一听立刻道:“谢谢金枝儿你来通知我啊,我吃了饭就去上识字班。”
金枝儿见她答应就松了口气,又赶忙告辞。
莫茹就和周明愈商量就近接触一下那个高技术员,她看周明愈在洗脸就拿了手巾递给他,“是不是不好打交道的一个人?”
按说这时候读过书,下乡蹲点儿的干部一般都平易近人,他们很喜欢跟农民打成一片,田间地头上聊聊庄稼,还给农民们分烟抽。不说别人,就说乡上的相书记,人家就很亲切,下来视察的时候从来不摆架子,见了老百姓也热情地打招呼,有什么说什么,在农户家吃饭也不许吃肉,家里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相书记都这么朴素,你一个技术员这是要整哪一出?
周明愈点点头,“看着有点傲,不太瞧得起人。他今天去地里巡视,瞎指挥一通,队长大爷说他根本不懂种地,至少不懂种棒子,他就翻了脸。”
这个高技术员叫高余飞,今年二十四岁,莒城县人,中等个子黑黑瘦瘦的,性子挺傲的,不太听得进别人说话。
按说来乡下蹲点指导农民工作,他应该和队长多商量,毕竟他只是理论工作,实际经验不可能比生产队长还丰富。可他根本不屑一顾,总是一副生产队长没文化,听不懂他的话跟不上他的思维一样。
今天上午在玉米地里,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周队长,你说说你这个地是怎么种的?”
周诚志就告诉他一亩地用了多少底肥,几斤种子,出苗率如何,打算怎么间苗,然后补苗等等。
高余飞立刻摇头连说不对,“周队长,你也是个有多年农业生产经验的老队长,我就不多说什么,你说你这个种子下的就不对,太少了。要想高产,怎么能这么抠搜呢?到时候人家亩产三千斤五千斤,你们亩产三百,你不觉得丢人?”
在他看来,你下种子一亩地十来斤,当然就收百八十斤,你要是下上一百斤,那怎么也得收一千斤!
周诚志听他这样说就不高兴,“俺这里棒子就没有亩产超过三百的,好时候也就是亩产两百斤,差的时候绝产,一般也就是百八十斤的。”
高余飞就一副老迂腐没文化的样子看着他,“要施肥懂不懂?要多施肥!”
周诚志就火了,“那肥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风刮来的?谁不想多施肥,也得有啊。”
以前偶尔种过玉米,但是产量好的两百斤,一般的一百多斤,绝产不至于,只是因为玉米是高肥水作物,要多施肥否则地就越种越贫,所以大家宁愿种比玉米还低产的高粱,因为高粱耐贫瘠。
家家户户就那么点农家肥,多施又有多少?种春地的时候必须要施,数量还不能少,这就基本用光了,所以夏种是不用底肥的,秧地瓜最合适不需要肥料。秋天种小麦又需要底肥,攒肥沤肥,大半年的这时候又用光了,再攒才轮到来年春天用。
所以,要多施肥,多少是多?
结果自然不欢而散。
听了周愈说的,莫茹道:“这个技术员是不是脑子里有坑?”
简直和张根发有的一拼。
张根发去三队四队指挥种地的时候,为了秋粮能高产放卫星,他直接让人一亩地下三十斤玉米种子。
周诚志骂他这是没有钱多买种子,要是有,他能下三百斤。
周明愈道:“他是上面派下来的,咱们说话不好使,要么把他弄走,要么就想办法和他搞好关系让他不要瞎指挥,多体谅一下咱们村。”
弄走他,通过上级是不可能的,他们没那么容易接触可以任免高余飞的干部,就算写匿名信人家也不会听,毕竟现在粮食种植瞎指挥是举国性的,不是高余飞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