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专理足足诱导黄力近一小时，黄力保持多听少讲的办法，就是没同意自己辞工。后回到位子，维修部陈球打电话来：

“黄力，听说调你去保养组修机器去了，什么意思啊？这明明就是要逼你离职吧，真TM过分！你怎么不去找邹经理理论一下？”

“无所谓，我想过了，没开除我就是万幸了，我不会离职，我都四十多了，哪去找工作去？我还有一家人要养呢。”

“你能想得通就好，邹经理就是看准了这点，对我们这些年龄比较大的老员工，想怎么玩你就怎么玩，你还不敢反抗。”

“在外企里打工都这样吧，他们不会有什么社会责任感。眼中只有利润，效益。”黄力说道，自己是专理，平常也参与处理过多次员工的事件。这一点还是看透了的。

“晚下班约一局，给你散散心怎样？”陈球问道。

“算了，改天吧，我还有事。”黄力说完说挂了。

保养组的办公室在车间另一边，黄力抱着自己的东西走进去，李科就站了起来，大声叫道：

“欢迎老黄，现在我们这里很缺人手，邹经理终于给我们调人来了。”老黄，黄力一下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之前可一直是叫黄专理。

“嗯。”黄力应了一下问道：“我的位置坐哪里？”

“哦，老黄，你刚过来，就坐最边那个位吧，那面有摄像头的那个。”李科指了一直他前面的一个空位置：“大家都是熟人了，我就不介绍了。这几天你就跟着几个兄弟先学习一段时间。后面我再给你安排具体工作。哦，还有，你在位置的时候，注意班不要玩手机，面有监控摄像头对着你位置的。”

黄力没说话，默默地将自己的东西放在桌整理起来。

维修保养组包含李科就三个人，除了李科还有一男一女，男的叫李福军，女的叫王亚兰。王亚兰当初是产线的一名员工，黄力在一年前将她调到保养组的。保养组比产线工资要高一点。

黄力在生产线找到李福军、王亚兰，他俩正在保养回焊炉。李科已经提前给他们说过，见黄力到来没有表现出异样。只是觉得奇怪，一个专理调来和他们做一样的工作。

产线的员工都用异样的目光在看黄力，这些员工平时都不太敢与黄力说话的。在普通员工中，黄力还是有一定威信的。

员工们背着黄力都有在议论了。有说黄力工作安排不当邹经理不满意；有说黄力是工作顶撞了面的邹经理；还有说黄力是占了供应商的小便宜被发现了，等等。

黄力也不吭声，找了一个防尘口罩戴，把防静电帽帽沿拉得很低。默默地跟着李福军、王亚兰做事。

当黄力走到第四线时，一个女员工拦住了他。很是认真地问道：

“黄专理，你真的被下放了吗？我一点都不相信。”

女员工叫王晶晶，二十八九岁的样子，皮肤白嫩，头发收在工帽子里。有着绒毛的耳垂吊着极细的耳环。光滑圆润的下巴微微扬起。

“是又怎么样？打工嘛，还不是面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黄力回道。

“那到底安排你做什么呢？”王晶晶盯着黄力的眼睛问道。

“现在调我在保养组保养设备。”

“那些领导真是太过分了，我相信你肯定会重新升起来的。”

“无所谓了，只要有班就可以了。”黄力说着就走了。

王晶晶是黄力面试进来的员工。已在工厂班四年多了，来自邻省偏僻的农村。进厂那年刚与丈夫离了婚。独自抚养一个一年级的儿子。她将儿子交自己的父母在老家带。

在山城，黄力下班就一个人住左岸园小区。这套房是黄力从鹏城调回山城那一年买的。妻子在果城老家照顾两小孩读书。

黄力的生活非常的有规律。刚回山城那几年，还比较喜欢打麻将，随年龄增加和家庭经济压力增大，慢慢也就不打了。

晚饭后，和妻子通了电话，黄力又静坐在瑜伽垫。

黄力记不起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静坐冥想的。起初是偶尔坐在床想一天的工作，想家中的生活琐事，甚至是发呆。到后来就变成了一种习惯。就干脆在客厅里地板静坐，每当周围逐渐安静下来时，他也似乎从纷纷扰扰的事务中挣脱出来。任凭自己的思绪在自己的世界飞翔。

白天发生的事，对他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他没有给妻子说。说有什么用呢，妻子没有班，说了只是更增加妻子对生活的忧虑。

他今天想的最多的，就是今后怎么办？在工厂近二十年了，积累的人脉也基本是工厂里相关的。工厂这些同事关系真的很一般，如今天刚被贬职，没几个真正来关心的？就王晶晶问了一下，陈球打了个电话安慰了。其他人，没来当面取笑，已是很不错了。

工厂外的人脉呢，除了自己的亲戚，兄弟姊妹，还会有谁可以帮到自己？重新找工作吗？四十多岁的人了，又能去哪里找呢？

自己创业呢，以前黄力和妻子投资开过小杂货店、茶房、鞋店、内衣店、小餐馆、网店，基本都是赔钱的，开什么店都做不久。后来妻子就回家带小孩去了，一家人就全靠黄力的工资生活了......黄力需要这份工作不能辞职。

夜已经很深了，黄力头晕沉沉的，没办法静下入睡。他想就这样继续班，可能李科会专门来挑毛病，可能邹经理会经常查看那监控视频，可能再难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能车间的员工会取笑，可能收入会减少很多，可能妻子和兄弟姊妹会问，可能小孩的零花钱会更少.......黑暗中黄力又沉沉睡去，身体表面，一个淡淡的虚影在微微晃动，就算有人在此也是看不到这虚影的。

此时，天际间，一抹金黄的光，如同一个漂泊无数年的倦客，终于寻到了归宿，无声无息投入黄力的身体内。再无任何动静。

从调到保养组那天起，黄力一班就会找一个口罩戴，不然面对那些以前的下属，他总觉得很尴尬，不知作何表情为好。王晶晶每天总会有一两次似无意碰见一样，热情地和黄力打招呼。

跟着李福军，王亚兰一起做事时，黄力多数时间是在一旁看，完全搭不手。好在王亚兰还记得黄力调她到保养组的事，黄力不会做的，王亚兰会给他讲。李科来看了几次，倒也没有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