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谋断(1 / 1)

公主为君 云间行一重 2234 字 2022-03-19

谢岑送走了沈芝之后,便让人暗中传了消息给雍黎,邀她至城中小花重茶馆一见。谁知谢岑在茶馆直等到午后近申时才等来了雍黎。

雍黎进门,恰看到谢岑临窗坐着,窗户只微微开了一道缝隙,透过缝隙看外边街景。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雍黎进来,关了门,到谢岑对面坐下。

谢岑收回目光,看向她,又自小几上倒了杯茶递给她,笑道,“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

“刚收到你让人送来的消息,正准备出门,谁知那位旭王登门了。原是不打算见他的,偏偏新来的小厮已经把人带进来了,总不好立马赶了人出去,只得留下与他周旋一二。谁知那家伙话多,心思也重,便拖到了这会儿。”雍黎捧着茶杯抱怨了几句。

“原来是这样……”谢岑笑道,“看来这旭王倒是找了你这么个帮手?我原以为你借着先前提点沈慕的那点关系,会选择相帮沈慕的。”

“沈慕那人,心思比其他几人更加周全,以我的身份若想要插手陈国争位之事取信于他并不容易。如今陈国之事也容不得我花那么多时间去取信沈慕所以我便只能放弃他了。”雍黎道,“沈蔷虽说势力不显,但也正是因为他背后势力不显,对往后大局底定之后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只是明面上却还未直接答应沈蔷怎么得人家也不是傻子,虽说是他求着来的但总归我也得向他要点什么才能让他相信我是有所图,所以才决定帮他的。”

“沈蔷不知你身份?”谢岑问道。

“若他知我真实身份便是再大胆也不可能这么大喇喇地寻上我。”雍黎狡黠一笑“我早早就给了他一个他以为可以靠近的身份。”

谢岑略一沉思,忽然展眉,看着雍黎也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原来前些时候玄羌族那一番乱糟糟的折腾,竟然是你的手笔,我还道为何玄羌族好好地突然乱起来。”

“我便不信你早先没有察觉不蒙部族的异动,没有察觉我在玄羌族有动作,不然你为何那时突然连声招呼都不打便去了晏城?”雍黎道,“你当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果然瞒不住你。”谢岑道“我当初突然离开是追着一个人去晏城的。”

“谁?”

“不蒙答比那。”谢岑道。

“新继了不蒙族长之位的那个?”雍黎有些诧异。

“他当时是秘密出关去上璋的,我的人偶然查到他的行迹,只是报给我的时候,他已经快到晏城我疑心他要生乱,便跟去了晏城。”谢岑解释道。

“这便奇怪了答比那去晏城做什么?而且……他的身份特殊,为何入关来我这边却未曾收到一点消息?”雍黎狐疑。

“她是去晏城寻一样东西的。”谢岑道,“还记得我给你的那枚铜铎?”

雍黎点头她前两日还让人寻出来有用的“我先前翻阅过各色典籍,那样式的铜铎可以确定是玄羌族内的一种印信,作用大抵也是相当于皇帝御宝之类的了。”

“确实。”谢岑道“玄羌族原先还是七大部族时,以七方铜铎为印信可以说是部族身份的象征了也是玄羌族上下认可的密令。只是后来七部族之乱中,七方铜铎,失踪的有之,损毁的有之。及至后来除了勃罕野的那方和我给你的是兰部的那方,其他的便再未现世,却不想不蒙答比那倒是另寻到不蒙部铜铎印鉴的踪迹。”

“所以,答比那去晏城其实是为着那枚铜铎去的?”雍黎有些惊讶“只是为何那枚铜铎会在晏城?”

“还记得我们在晏城时落入的那个密道么?那其实是七部之乱时是兰部族某位旧臣的藏身之所。只是不知何故,那人却带着不蒙的那枚铜铎躲藏多年。只是那位旧臣早亡那枚铜铎便流落出去多年。”谢岑推测道,“想必答比那便是得到了铜铎的下落,便欲寻回想以这铜铎仅余的意义,来给自己上位更多一重保障吧?毕竟勃罕野能以大族长自封,未尝不是因为玄羌族七大密令,现世仅余下他手里独属于勃罕野的那一枚。”

雍黎点头,表示赞同,突然又想起什么来,一笑,“说来先前你在晏城时,我属下曾来给我报过,说是你在晏城遇到了些小麻烦,似乎便是为着那铜铎来着,好似还有个女子来与你争夺的所以那枚铜铎现在在你手中?”

谢岑一笑,自袖中摸了一物递给她“便是这个了。”

雍黎拿在手上细瞧了两眼发现形制与自己手里的那枚无差,只是上面铭刻的文字却有差别,不由笑道“说来这东西你要了又有何用,何必费那个心思弄回来?”

“这东西在我手上虽没有直接的作用,但正因在旁人那边有用,所以我自然能借着这东西从旁人那边换些好处。”谢岑笑得在雍黎看来也有几分让人觉得很是欠揍的意思了。

“南阳王殿下好思量好手段,雁过必得拔个毛,兽走也得留个皮,佩服佩服。”雍黎将那铜铎扔还给他,语气玩笑。

“你方才提到在晏城找我麻烦,与我争夺这枚铜铎的女子是谁么?”谢岑将那铜铎在手中把玩一二,看向雍黎,笑得故弄玄虚。

“是谁?”雍黎本是漫不经心的一问,但突然对上谢岑若有深意的目光,只觉得脑中有一线天光闪过,惊道,“你说你是追着不蒙答比那去晏城的,那女子……你是说,不蒙答比那是女子?!”

谢岑点头,倒是一点都不诧异她能猜出来,道,“我起先也不知道,只是追到晏城时候发现跟丢了人,却不想她竟是换了女装隐藏身份的,还是因着那铜铎,她自己寻到我面前来我才知晓的。”

“这确实,有些不可思议。”雍黎沉思片刻,略消化了这个消息,忽又道,“不过既然答比那是为着铜铎去的,也知道了铜铎在你手中,她怎么可能空手而归?”

“你不是说我雁过拔毛,兽走留皮的么?”谢岑看着雍黎,笑道,“我若不做拔点毛留点皮,怎么可能轻易便让她得了去?”

谢岑笑道,“所以……既然她都亲自送上门来了,我怎能不利用一番?”

“你做了什么?”谢岑笑道,“敢与你图谋的,我也得赞她一声好胆气了。”

“忽悠了一番那不蒙答比那罢了。那丫头心急,一心要保护她母亲,况又是自幼冒充的男儿身份,随时有暴露身份的危险,她下边又有几个虎视眈眈的兄弟,所以她是是等不得她那个爹死的。”谢岑道,“所以我便给她出了些主意,然后不蒙与是兰之战中,你弄死了他爹,我便帮她解决了她那个叔叔,如她所愿让她做了不蒙的族长。”

谢岑这几句话说得实在轻描淡写实在随意,但雍黎却知道,其间筹谋非思虑周全不可。

“所以不蒙如此不顾后果地向是兰部出兵,其实也有你在其中的推动?”雍黎略想了想先前属下报过来的一应消息,似乎不蒙那边的安排和推动,也实在是太顺利了些,原来竟是这家伙在其中也有安排,“难怪我觉得我在玄羌族的那翻布置,许多地方也走得太顺利了些。”

“玄羌族这两年越发势大,扰得我边境不安,我实在难以放心,所以只得给他们添添乱子了。”谢岑道,“不过我原本是想着借不蒙吞并了是兰,再挑拨不蒙与勃罕野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再内乱个一段时间的。却不想你在其中动作。”

“不过后来我看清局势走向,倒是觉得让是兰压了不蒙去也不是不可。毕竟是兰偏安,一向算是谨小慎微而经过这一遭之后,不蒙大约对勃罕野的当初的作壁上观很是不齿,短期内也不会再有联盟的打算。既然能安稳一段时间,不也是很好?”

雍黎倒是想给他鼓掌了,却又指指他手里的铜铎,“我想着,你把这铜铎送到答比那手中,让她知道了你的身份,想必自此抱着你这个大腿求庇护,自此忠心归顺了也不一定。”

“你倒是跟庄溯一样的想法。”谢岑睨她一眼。

“那是不一样的……”雍黎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我是说那答比那若是知晓了你的身份,说不准以阖族为嫁妆求嫁了……”

“浑说什么呢!”

谢岑伸手去敲她,雍黎一躲,“怎的?我说的难道没可能?”

谢岑不欲搭理她这个话题,另转了话头去,“我奇怪的是,便是你早先便在玄羌族有布局,但玄羌族之乱的那两个月你不是在定安么,怎么抽得身去的?”

“玄羌族这盘棋,是我很早时候便布下的,说起来也有两三年了。既然早有准备,那自然是万事妥帖的,一步步按着我的计划去做就是了,又何必我亲自去?”雍黎笑得宛然,“若我都安排到这一步了,还需得我亲自动手,那我花那么多功夫那么大财力养着的势力,也实在是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这话说得倒也是。”谢岑实在是喜欢她这坦然的大气,朗然一笑。

外头渐渐起了风,陈国偏北一些,气候不比上璋,如今十一月里的天气冷得比上璋更早些,几乎也是要下雪的时候了。

谢岑伸手将窗户关紧,免得有风透进来,一边道,“其实今天我倒是有另一个消息送来给你的。昨夜大安宫走水你知道么?”

“嗯,这个我知道。”雍黎道,“其实昨夜便收到了消息,况且今天沈蔷来寻我,说的便是这事情。”

她看了眼谢岑,道,“从我当前收到的消息,还有沈蔷的描述中,我瞧着,这大火倒像是胡炎纪的手笔。”

“不是胡炎纪。”谢岑笑道,“是我搞出来的。”

“你?”雍黎狐疑,“我也是隐约听说昨晚宫宴时出了些事情,佑慜侯旧疾复发还是怎的,陈帝留你们暂宿宫中的,怎的?莫非你们留宿宫中是假,搞些暗中的手段是真?”

“我昨夜去探了宗正司。”

谢岑一句话让雍黎愣住,随即反应过来,略有些激动,差点未曾控制住声音,“当真?!那……”

“不是祝词。”谢岑道,“胡炎纪抓住的那个人并非是德至王幼子。”

谢岑肯定地语气让雍黎顿时松了一口气下来,尽管还有些未解之处,但能得到祝词未落入陈帝手中的消息已经是很让她欢喜的了。

“我见到的那人应该只是祝词的一个属下,而且我推测,那人大约也是他安排下的一步棋。”谢岑将自己的推测告知雍黎,见着她面色逐渐轻松,又道,“说来你与那位祝词,应当也是有些私下联系的途径的,他未曾给你传递过消息?你也未曾联系上他?”

“自他先入陈国之后便未曾给我递过消息,我只能偶尔查到他的一点踪迹,我想着大约是他主动掐断了和我的联系的途径,可能是他处境并不安全或是身份有暴露的危险,他也知道我在陈国另有安排,所以不愿牵扯到我,影响我的一应布局。”雍黎推测道。

“但他毕竟是沈氏后裔。”谢岑看着雍黎,忽然道,“你所谋之事,他能同意?能袖手旁观?”

雍黎自然是明白谢岑的意思的,只是她相信自己足够了解祝词的,她知道祝词其实算的上性独的一个人,几乎可以说是淡漠到了极点,这么些年他的身边除了一个雍黎,似乎也没有旁的与他走得近的人了。

正是因为了解他,雍黎知道,他绝对不会去捡起那个杀了他父母亲族的姓氏,更不会将那姓氏背后背后所代表的一切放在心上。他不是个重权利地位的人,沈氏皇族所能带给他的东西他大约是从不曾放在心上的,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要为德至王府正名,想要为冤死的亡魂洗雪,想要为父亲报仇罢了。

“他不会与我对立。”雍黎说得笃定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