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目的(五)(1 / 1)

公主为君 云间行一重 2362 字 2022-03-19

明明是这样一个不该去信任的人,黎贺却下意识地选择去相信,下意识地不愿将自己和她放在对立的地方。

“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黎贺这句话不知道是回答雍黎还是自言自语,他看向雍黎的时候,雍黎恰抬头看他。

他道,“你说的我明白,你说的……我可去安排,不过,我需要一个最直接的理由。”

“沈妤没有死。”

雍黎一语惊人,黎贺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雍黎,“你是说……”

“对,原先在宫里的那个,甚至可以说陈使团中一直以和婉公主身份存在的那个沈妤,或许从头都只有一个名头是真的罢了。”雍黎道,“不过你但可放心,沈妤活不过来的,你的正妃之位应该不会再被强塞上一个陈国公主,所以,无论李氏还是郑氏,你若是喜欢,任何一个都可以。不过若在我看来,或许还是李氏更适合做你的正妃……”

黎贺显然心思并不在这里。

正妃?

只要不是心里的那个人,那么是谁都无所谓了。

他岔开了雍黎的话,“你说沈妤没有死,这和黎贞又有什么关系?”

“黎贞的别院藏了一个人,这人是陈使团中人,跟沈妤颇有些关系。”雍黎道,“黎贞,跟陈国势力有牵扯。”

雍黎丝毫没有遮掩,更没有似是而非地试探黎贺的态度,黎贺觉得她仿佛一向都是这样,有时候坦陈得让人害怕,甚至连利用一个人,也都是这样毫无半点遮掩的直白。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黎贺道。

雍黎见他这样说,自然明白他这是同意了,目的既然已经达到,她也不多说什么了。

本就与黎贺没什么能说得来得话,正想随便找个什么理由离开。

本就与黎贺没什么能说得来得话,正想随便找个什么理由离开。

黎贺却已经先开口了,“我一会儿还要进宫,有事向陛下回禀。你……,你也已经有好几日没去宫里了吧?前两日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还说想你了,要不要和我一同入宫?”

“不了。”雍黎的借口也找得非常地不走心,“我父王今日才回来,说是好几日没见着我,叮嘱我晚上共进晚膳。”

黎贺一笑,自然意会,他并不知道雍黎与雍寒山关系已有缓和,毕竟朝中众人皆心知肚明璟王府父女二人不和。即便璟王对雍黎因愧疚和血脉关系,对雍黎总是有舐犊之情深在,但他可不相信,以雍黎过往这些年对她父亲的态度,她会愿意安安静静地陪璟王吃个晚饭?

“那我便不留你了。”黎贺一边吩咐人去套车,一边对雍黎道,“我送你。”

雍黎含笑点头,朝黎贺谦让一礼,微微侧身跟在他一臂距离之外。

还未出院子,有一小厮来报,说是院门外的一棵原本斜斜长在山石缝隙中的柳树,大约是因为太重支撑不住,有些要倾倒的趋势,实在太过危险,要暂时封了前院门。

黎贺表示知道了,便引着雍黎从小院的侧门走。

那棵长得歪斜的柳树,雍黎方才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的,一般时候见到,大约还要赞叹一声虬曲苍劲。

黎贺这院子从侧门出去,正对着一个小花园,小花园中一个鱼池子占了大半面积。鱼池子里养了十数条肥硕的锦鲤,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说不上品种的小金鱼。

“你这鱼养得倒是不错。”雍黎笑道。

黎贺朝鱼池子里望了望,指了指池子里一个角落,“看到白色那条了么?白色身体,头上有一块红色,像是花冠。”

雍黎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过去,确实看到一堆金光灿烂的锦鲤中,有一条雪白色如同带着赤色小冠的锦鲤尤其显眼。

点点头,“这条有什么特别之处?”

黎贺看她一眼,眼神中那么一瞬间有些说不清的意味,仿佛是种掩盖不住却极力掩盖的失落。

而片刻之后,他释然一般地一笑,“你是不记得了,也难怪,毕竟十多年过去了,你那时还小。”

他道,“这鱼原本长在宫里蓬莱池的。那时候大概是个初秋的午后吧,你提着钓竿说是要去钓鱼,父皇不放心便让我跟着。”

“我们在蓬莱池一个下午,愣生生一条都没钓上来。直到天色将晚,太后那边派人来找了,才有了这么一条上钩。只不过这鱼蹦跶得厉害,自己撞上了岸边得石头又掉进去池子里。”

“大约是撞得厉害,这鱼在池子里就翻了肚,原以为是活不了的,你还说可惜,让人捞上来。后来有次偶然路过,看到宫人单独养在旁边荷花大缸里的这条,我便让人移到我宫里去了。再后来,我出宫建府也把它带出来,一直养在这池子里。”

“原以为活不了的小东西,却不想这么些来年来在这里活得倒是精神。”黎贺道,“我给它起了名字,叫做白朱,按着寻常锦鲤的年岁,它如今年近二十,也将入老年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你这一提,我倒是有点印象。”雍黎不大明白他突然提及幼年这事情是为何故,毕竟于她而言可供追忆的往昔岁月,即便有温情美好的梦,但在如今看来,却是如泡沫般早已碎裂的,且越发让人心痛的。

所以,那些曾经的欢愉,如今的痛苦,她怎会愿意主动地去记住?

她道,“不过大约是真的太久之前地事情了,我还真是印象不深了。还是安王兄有心,对这么一条鱼,都有如此备至的爱护。”

黎贺听她这一句话,似乎只是普普通通平平静静的一句客套,言辞间当真仿佛是并没记得从前的这么一件事,即便听自己提及,也没有放在心上,仿佛只是一件小到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的事情。

确实,对她来说,压在肩上的事情那么多,这么一件幼年童稚时的事情,根本没在她记忆中留住一丝痕迹的事情,也确实不是一件值得放在心上的事情。

“也不是有心而为,不过就是偶然看到,养着便养着了,于我而言,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都是府里的人在侍弄的。”黎贺微微伸手,朝旁边一引,示意雍黎往这边走。

雍黎却没有动,她的目光越过十来丈宽的鱼池子,正看向对面。

对面几位青春靓丽的女孩子,或倚栏杆,或靠山石,或攀花,或挽水,正言笑晏晏,间或浣花折柳。

好一副青春靓丽的暮色秋光集艳图。

为首一人正是雍黎方才在黎贺书房见到的郑佩,而她对面安静端坐,面色宁静,不过偶尔执扇颜面微微一笑的女子。容色比郑佩要差一些,不过气度却不凡,有种很神奇的亲和气息。

那女子,大约便是与郑佩一同入安王府的李阁老的那个养孙女李氏了吧。

而郑氏侧后也有两个女子,衣着妆饰比寻常丫鬟要好一些,估摸着便是几年前郑皇后赐下给黎贺的两个女子。

那两个女子一直站在郑氏身后,隐隐与李氏成对立之势,看样子这郑氏入府没多久便已经收服了这两人了。

黎贺也顺着雍黎的目光看向对面,当他看到对面那几个女子时,眉头一蹙,下意识地便想要拉雍黎走。

“那件青绿衣服的,是李阁老的孙女?”雍黎随口问道。

“是李氏,单名一个彤字。”黎贺特意打量了雍黎一眼,见她脸色如常,不知想些什么,却还是答道。

“李家家风纯正,治学严谨,这李氏想必也是个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妙人。”雍黎笑道。

“想必吧,我近来忙碌,也未曾见过她们几面,我……”黎贺语气有些着急,似乎想解释什么。

对面李氏似乎见到这边的雍黎二人,站起身来,朝这边屈了屈膝。

李氏姿态怡然,给人的感觉很是温和舒服,这种感觉是一种毫无锋芒的包容。

雍黎微微一笑,朝李氏轻轻点了点头,嘴边的话却是对黎贺说的,“确实是个美好女子。”

其实只这初初远远的一面,甚至连容貌都不算看得真切,但雍黎对这李氏的第一感觉,可以说是很好了,至少比对郑佩的感觉要好上许多。

这女子若是个通透的,若当真能活得明白些,也许将来能有个好造化,至少日子不会过得太差。

黎贺没有接她的话,只微微侧身等着雍黎先行。

雍黎只觉得他今日的情绪有些奇怪,似乎时常有些欲言又止的时候。

一路走到门口,并没有什么话,直到雍黎上了车,黎贺原本站在车前看着雍黎的,突然唤了一声,“宣阳。”

雍黎揭开帘子,“安王兄还有何事?”

黎贺笑了笑,道,“确实有件事想问你,方才没想起来,这会儿突然想到。”

“你还记得当时再崇华宫,我问你的南方之事的那个问题?当时你没有回答我,只是指引我去询问一个人……”

“嗯,你是指元扶梅吧?怎么有何问题?”雍黎道,“当时我离京仓促,也不知你后来见到他没有,或者说有没有从他那里得到你想要的回答?”

“南方之事已然是过去的了,有些事……即便心里再不愿意接受,我也算心知肚明了。元先生,确实是大家,得他指引,是我之大幸运。我如今尚有些疑难,本想再求他指点指点的。”黎贺道,“只是我前些日子再去拜访,他已然不在那地方了,我也让人去调查了一番,似乎他已经离京了……,你既是他之友,那你可知他如今在何处?”

“我与他,其实算不得朋友。元扶梅这人,一向是古怪不容易接近的性子,不问名利,不讲情面,不畏权贵。所以没什么势力能强迫他,能近他的人,大约得如他所说,求他一个眼缘。”雍黎这句话半真半假,其实当中不无提醒。

她何尝不明白黎贺想寻元濯的用意,黎贺若想夺嫡,除了各方势力,自然也想尽可能地笼络各处能人谋士,以元濯之才,能入黎贺之眼自然不足为奇。

即便元濯在西川已有安排,但雍黎还是松口给了黎贺一点暗示,“他确实离开了定安,只是去了哪里我不清楚,毕竟我那时候往北境去了,自然也没留意他太多。不过年初时与他见过一面,曾偶然听他提起西川风物颇为向往,或许他时各处游历去西川走了一遭也未可知。”

雍黎回府的时候,并没有从璟王府正门走,而是照旧直接回了千古高风,雍寒山已经在雍黎院子等着了。

雍黎的这院子,雍寒山这些年很少来,即便当初还未去封地之前,他也少有踏入了。

一方面是他不愿旧地重游时触景伤情,另一方面是因当初他父女二人反目,他也不愿与雍黎再生嫌隙。

雍黎进去半瓯茶便见到雍寒山坐在自己时常用来休息的茶室临南窗的矮榻上,而他不远处连亦站在内书房门口。

“父王等我许久了?”

雍黎进来,连亦便忙上前来,替她宽了外衣。

“没等多久,我伤还未养全,陛下多许了几日假,横竖今天无事,也没什么公文需要批复的。”雍寒山看着雍黎,眼神里似乎总有一点淡淡地透出的他人难以察觉的欢喜。

这种欢喜,大约只有雍寒山自己知道,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失而复得的喜悦。

“你早上问我的事情……”关于宫里的安排,其实即便皇帝陛下另有打算,但雍寒山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些的,只是原本他并没想告诉雍黎,但今日思考了半日,又觉得有些事情给雍黎透个底或许也不是什么坏事。

“父王不是已经告诉我答案了么?”雍黎坐下来,笑道,“您应该也知道我今日出府去了哪里吧?不过我今日去昌王府里,并没打探出此事相关的一点消息。实话说,昌王并不想单独见我,他刻意在避开我,而我,其实也并不一定要是见他的。”

雍黎道,“如您所说,这件事情,至少目前看来,其实根本与我也没什么关系,陛下对陈国另有什么打算也好,或者另有什么交易也好,我们也确实没有主动去干涉其中的理由。若非之前陛下执意留您在宫中,拖您入这一场洪流若非黎贞的公主府爆炸一事,偏偏陛下交到我手里调查。这一两个月来,京中发生的事情,我们合该抽身作壁上观才是最明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