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长夜(1 / 1)

公主为君 云间行一重 2284 字 2022-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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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李承舟却挥退了身边几个属下,拉着林轶窃窃私语,“那女子……是璟王府的不?”

“是啊。”林轶随口应了。

李承舟又问,“是那位……宣阳公主?”

这边李承舟却挥退了身边几个属下,拉着林轶窃窃私语,“那女子……是璟王府的不?”

“是啊。”林轶随口应了。

李承舟又问,“这是那位……宣阳公主?”

林轶看了他一眼,虽没有正面答复,却只淡淡提醒了一句,“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大约有些干硬,怕自己这个还算说得上话的朋友多想,又道,“我回定安这些时日一直忙着,你大约也是不得空,若不是今日碰巧这里遇到,咱们都没机会见见。我这两日大约又要离京一趟,等我回来,咱们得好好聚一聚。”

“这是自然。”李承舟笑道,“我那边离不得太久,便不多作陪了。你行走在外一切小心,回头咱们见面再聊。”

林轶也寒暄两句便离开,其实他自接了南岳策之后便少有闲暇的时候,除了雍黎吩咐的事情,其他的杂务也不少。

这边雍黎沿着坊间慢慢地走,她少有独自出门在外闲逛的时候,今日难得这般闲散地慢慢散步,只觉得早晨因为行人还少,所以显得着实安静的大街,很适合沉默和思考。

雍黎一边走一遍脑子离想事情,想到入神处时,目光只盯着前面,仿佛空洞远眺没有焦距的模样。

街边有些早起开张的早茶糕点铺子,铺子里店小二见着这大清早路上闲逛,看起来似乎没有目的地的女子,多多少少也觉得有些奇怪。

路边小摊上传来阵阵桂花的香气,混着米面的独有的浓郁味道,总能给秋冬季节里的行人一种熨帖到心口里的温暖。

这桂花糕的香气,勾起了雍黎在外游荡了一晚上,上山下山消耗了不少体力之后的食欲,脑子也从方才的沉思中清明过来,抬起头左右寻了寻,正瞧见旁边一家小铺子腾腾的锅气中隐约可见的整整齐齐的浅黄乳白的方方正正的桂花糕。

雍黎瞧着那桂花糕虽做得不如宫里和自家府里的精致,但却自有一种沉厚而浓郁的气息,这是她喜欢的味道。

她心下喜欢便往那小摊前走过去,想买上两块尝尝的,谁知还未开口,又突然想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个带银钱的习惯。

拢在袖子里的手,不着痕迹地在袖囊里面摸了摸,又捏了捏腰间地荷包。袖囊里空空如也,而荷包里圆圆凸凸,只有一个小药膏瓶子。

雍黎暗暗叹了口气,垂下袖子打算转身离开。

那小摊主却叫住了她,“小娘子是不是没带银子啊,要是饿了,可以吃两块。”

雍黎转过去看那摊主,一个年岁略大的微微胖笑起来满脸褶子的老大叔,正取了纸包从蒸笼里麻利地夹了两块糕,瞧着雍黎笑得一脸善意,小心地包好递过来,“深秋的早晨冷,吃点热食身上舒服些,小娘子是我今日的第一个客人,免费的,不要钱。”

雍黎愣愣地接过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觉得老人家在外摆个摊子,卖个早点养家糊口,小本生意不容易,实在不能白要人家的东西。

顺手在袖口上摸了摸,摸到一枚纽扣,摸起来是特殊的金属质感,她抬起袖子看了看,才发现纽扣原来是黄金铸成的精致工艺的小莲花纹样。

她的衣服有专人负责,不用自己操心,更何况她在自己的衣着装饰上也一向不上心,素来又是喜好简单素净的样式的。但虽然如此,但府里宫里时常送来的衣服,自然也不可能就是真的简简单单下去,便是寻常看起来再素净简单的襦裙,那料子大约也可能是某处特有一年贡上也没有两匹的珍品。

今日这衣服还是中秋节前,太后宫里送来的,大约还是太后吩咐阿箬亲自监督织造府做成的,虽然看起来颜色样式简单,但是细节处确实处处可见的用心精工。

比如下裙金丝压绣的云纹,看起来低调,实在繁复比如领口缀着的扣子,一排三颗,皆是色泽洁白均匀的南洋珍珠比如袖口处的纽扣,是实打实的金子铸刻……

雍黎将那小小的金纽扣扯下来,一点也不心疼地递给那老人家,另一只手去接那包着桂花糕地纸包。

那老人家原本还没注意她递过来的东西,接过手上仔细一看,当即大惊,忙推回去,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这金钮扣少说也有半两,我这糕不值钱,小娘子若是吃着好吃,下次再来多买两块便是了,只这金扣子,实在不敢受……”

雍黎没接,转身便想走,却突然有人伸手接过了那金纽扣,雍黎抬头看过去,正见着黎贺将金钮扣收在手里,却另取了一角碎银子递给那老人家,一边温声对那老人家道,“家妹一向出门没有带银钱的习惯,多谢老人家善心,老人家既然不愿收这金扣子,这银子便作糕钱吧。”

那老人家看着这看起来有些怪异的“兄妹”两个,怔怔地伸手接过那银子,捏了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冲着已经快步赶上雍黎的黎贺道,“不过就是两块糕,两个铜板便够了,小郎君这银子实在给多了……”

黎贺当作没听见,追上雍黎将手里的金钮扣递过去。

雍黎看着她没接。

站在长巷中,旁边的巷子里突然吹来一阵风,秋日早晨的风里仍然是淡远却不散的桂花香气,同手里的纸包里桂花糕一样的味道。

秋日的风很冷,手里的糕点却传来微微暖意,雍黎慢慢开口,叹了一句,“这一阵好风。”

这一阵好风……

秋风虽好,却寒凉入骨。

原本听来仿佛只是一声有感而发,甚至可以说有点矫情的感叹,却不知怎得因着这话里画外的对比,竟生生生出几分讽刺的意味来。

雍黎见黎贺仍然保持着递纽扣的动作,顺手便从他手里接了过来,随手塞进腰间的荷包里。而捏在手上的桂花糕温热,她打开纸包,朝黎贺面前微微一送,“安王兄来一块?”

她眼神清朗,比任何女子都要清醒明润,却又深邃得仿佛看不见底。

黎贺虽知道雍黎一向对他是避而远之得态度,所有的交流也不过就是简单的面子情,今日难得得她如此态度温和亲近,便也心生了些放纵,伸手拿了纸包里躺着的其中一块糕。

“今日多谢安王兄的银子了。”雍黎将手里剩下的一块桂花糕握在掌心,却没有吃,只朝黎贺道。

“恰好路过,见你一个人在路上走,还当你遇到了什么事情……”黎贺笑道,又指指雍黎腰间荷包,“以后出门在外,还是自己带些银子身上吧,若是遇着什么事情,或者与身边的人走散了,还能应应急。还有,你这一身衣服大约是内造的吧,内造的东西,不管大小按章程都会留下铭记,你衣服袖子上那纽扣子,虽只是黄金打造的小小配饰,但若是流到外面到底不妥,而且对那老人家大约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我考虑不周了……”雍黎对黎贺道,“安王兄怎么这么早便出现在这里?”

“有些要务在身上,不得已,要出城一趟。赶早些出门,也好早些回来,省得赶不回来还得在城外过夜。”

“出城?”雍黎疑惑。

黎贺这个时候要出城,不用想也知道大约是受命于皇帝陛下,有什么安排,但她也没追问,只笑道,“既然有要事在身,那么我便不打扰安王兄了。”

“一时片刻,不碍的。”黎贺虽然不知道为何雍黎大早地出现在这里,但也心知肚明地没有提及一两句,只道,“你要去哪里?回府?还是我先送送你回去吧。”

“当真不必。”雍黎道,“只是因为顺路到了这里,我想着去广陵涛坐坐,吃个早点喝盏茶。”

“既然这样,那正好顺路,我送你到广陵涛再走。”黎贺不知为什么,今日显得尤其周到耐心,甚至隐隐有种说不上来的“热情”?

热情?

这词大约还真形容得不够准确,若是寻常时候,雍黎对黎贺是避而远之的有礼有节,礼貌自持是有的,但是显然亲近不足。

而黎贺也不是个热切的性子,对着雍黎刻意的带着些距离的冷淡,显然也不可能主动去做些什么拉近关系,即便有时候有些别扭的示好,比如说前两日送给雍黎的一盒子糕点,还是借着陛下的名义混在里面一道给雍黎的,到最后也不曾自己主动点破。

但他今日这言辞语气中略带执拗的感觉,却让雍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若说从前,旧年光阴,也不是不曾有过亲近的兄妹关系。

黎贺其实是被郑皇后忽视的一个儿子,郑皇后自私,最初将所有的精力,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长子黎贤身上,甚至恨不得为黎贤扫除一切障碍。对于作为备选的二儿子,随着他们的渐渐长大,郑皇后大约还会担心着自己的二子将来会去夺长子的权,所以对黎贺便更加忽视得彻底。

而幼时的雍黎,看不惯黎贤的惺惺作态,看不惯黎贞的故作清高,却对沉默安静不争不抢的黎贺还有那么些好感。

努力地去抓取幼年时地记忆,大约还能想起与黎贺一起的两件事情,他们曾一起在太液池捞过鱼,也曾一起和哥哥姐姐们在雪地里打过雪仗。

只是不知道何时开始,雍黎已经渐渐地避开黎贺,似乎不愿再有任何深交,再不得往日里哪怕一点点的少年无邪。

不过时间一向是个奇妙而无法言说的东西,世之变化,人心之向也最是时间最易摧磨得东西。

黎贺坚持要将雍黎送到广陵涛,雍黎也没再多说,横竖广陵涛离这里也就两条街的距离。

跟黎贺一路走过去,最大的问题大约也就只会是相互间静默无言的尴尬,偏偏雍黎又是个不会因为尴尬而尴尬的人。

黎贺往日里也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更何况他的身份在那儿,平素里自然是上赶着想要在他面前露脸跟他说话的多了去,也不可能有人会让他尴尬。

但今日里他却一直试图与雍黎说话,他声音温沉好听,说话言辞也有礼有度,既不会让人觉得太过亲近,也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冷漠。

饶是雍黎平素淡漠,不想说话时恨不得一句话也不说,也觉得顺着他的话题聊下去,其实也并不是个无趣的,或者让人觉得排斥的事情。

“前几日,遇到一个游方道士,偶然聊了两句,听他提到说晏城有佳木,长于深山,人所未知,叩之有金玉之声,伐之为琴材最是难得。我听了觉得稀奇,既然是在晏城一地,什么样的木材从前都没听说过?便专去翻了些古书,果然发现了些记载。”

“其实这道士所说的佳木,其实原名唤作清河木,是硬檀的一种,确实是种难得的古木,原本便是长在南方晏城一带的,百年前也是晏城周遭三城独有。只是这种树百年前便已被传灭绝,近百年来也不曾有人见过,却不想这道士竟然在晏城深山又见着了。”

黎贺言辞和缓,丝毫不提朝局正事,只说些野闻趣事,雍黎也不排斥,听他说起“清河木”倒是有了点兴趣。

雍黎擅琴,自然也曾了解过可以斫琴的各种良木,作为良木中排得上前三的上品,还是近百年来只流传在传说中的这样一种好琴材,雍黎自然多多少少有些兴趣。

“清河木?我曾见过一床琴,便是清河木所制,确实是难得。”

“你若是喜欢,回头让人去晏城寻寻,找到了清河木要新做床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黎贺笑道。

“还是算了吧,古木长成不易,又已濒临灭绝,长于深山或能再持之百千年,若因我个人贪念毁之,实在是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