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好意(1 / 1)

公主为君 云间行一重 2357 字 2022-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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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的沉默之后,还是雍黎开了口,“你既然不是与陈国使团一起来的,那么你是如何来定安的?使团中的和婉公主,又是谁?”

“沈妤死了……”沈妤一开口,便是这一句算得上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

还未等雍黎发出什么疑问,她便又开口,“不过沈妤是死是活,原本也不是个多么重要的事情。毕竟她没有死在天下人眼中,只要有人不想让她死,那么只要有这个名字在,她总还是活着的。”

她这几句话说得颠三倒四,甚至听起来根本没有什么逻辑,雍黎却基本猜测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果然沈妤继续道,“我自戕死遁,但陛下瞒住了我的死讯,所以和婉公主仍然是等着前往上璋和亲的和婉公主,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在乎,这个和婉公主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们要的,不过就是将一个和婉公主沈妤送进上璋,送进定安,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能名正言顺出入贵国宫城的人。”

这几句话算是明白地解释了前因后果,沈妤假死脱身,陈帝得知她的死讯,却并未公开,而是直接隐瞒住了,然后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另安排了一个“和婉公主”送进了上璋,或者甚至还不只一个。

至于沈妤为何自戕死遁,雍黎也还没有追问,不过直觉里觉得应该是与管蒯有着什么关系。

那日管蒯与这女子之间的言辞往来,甚至言语中涉及人伦的那些真相,雍黎没有点破,她也下意识地觉得她所知道的这个真相大约也算的上是个惊人的秘密,而这个秘密,现在并不是点破的好时候。

“所以,沈慕和沈蒙知不知道使团中的不是真的你?”

“大约不知道吧?”沈妤一副完全不关心的模样,淡淡道,“若是知道了,或是从哪里察觉了,想必也是会当作不知道吧?毕竟对他们来说,和婉公主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那么重要?”

确实不重要。

雍黎也露出一丝冷笑,对眼前这个真正的和婉公主的通透,倒是有那么一点赞赏,赞赏之余,也对她的身不由己有了几分同情。

“他们一定要送个人来上璋,追根到底有何目的?”

沈妤看着雍黎,并没有立即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道,“你问了我这么多,总该先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吧?”

“你不知?”雍黎反问。

“有那么点猜测吧,不过还是……”

雍黎打断她,“你不必深问,就是你的猜测。”

“所以抓我来此的,也是你的人?”沈妤又问。

雍黎并不知道之前谢岑是如何遇到沈妤并控制她的,更不知道他是如何准确地笃定这女子便是真正的沈妤的,但此时听沈妤说来,她似乎是没有见到谢岑的,更加不知道他的身份的。

“算是吧。”雍黎倒不是怕她发觉自己与谢岑的交往甚密,而是有些担心以谢岑的身份,这般明显地插手在陈国与上璋的这段关系中,难免又是一个可能横生地枝节。

“那你可以再坦陈一些,困我于此,究竟有何打算?”方才那问题,沈妤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竟然也没有追究下去。

“我对你……,说实在的,还真没有什么打算,知道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收获了,也让我更加确定了一些事情罢了。”雍黎看着眼前这面容有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狰狞的女子,却觉得她眼中有种清冽的光,而那种清冽的光芒与再蠡州初见她时她所表现出来的哀痛死灰之色不同,反而时带着种深藏的渴望。

那种甚至说不清是对什么的渴望,却不知怎得莫名地触动了雍黎心中某处柔软,不过也只一瞬而已。

她道,“其实,只要你解答我几个疑惑,我可以放你走,甚至可以护送你安全地离开上璋回陈国去。”

“不!”沈妤这一个字拒绝地干脆,雍黎眉毛微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想等她的解释,沈妤却立即道,“我不想离开上璋,我更不想去陈国。”

“为何?”

沈妤突然笑起来,她那笑声不大,浅浅淡淡,甚至有些温柔好听,只是从中却体会出来一种莫名的绝望和惊惧,她声音有些低,不像是说给雍黎听的,倒更像是喃喃自语,“天下之大,不谈时局之混乱,便是对我自己的处境,如今看来,大约也只有上璋是最安全最适合躲藏的地方了吧?”

“躲藏?你要躲谁?”雍黎倒是没有“事不关己不开口”的自觉,很自然地便问出了口。

沈妤沉默了,似乎没想好到底该不该说出口,雍黎也不急,她微微踱了两步,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坐了下来,以一个平视地角度看向沈妤。

沈妤其实也不过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只是眼神总是有着不符合她年纪的淡淡的绝望。

即便因为立场之别,即便这个女子可能曾对自己的计划会有些影响,即便两国对立她们许是敌人,但雍黎却对这样的一个女子厌恶不起来,她甚至内心隐隐有些同情,和对她的那种说不出来的惺惺相惜。

沈妤微微垂着头,有些凌乱的头发散下来,正好挡住脸上的有疤痕的那边,只是疤痕太大,隐隐绰绰间还是看得分明。

“我只想简单地活着而已……”

沈妤突然开口,她抬起头来时,雍黎但见着她眸光清冽,即便那疤痕覆盖了她半边脸,却也丝毫没有掩盖住她的那种意气,而她语气里也是种极淡极温柔的调子。

雍黎突然想到初次见到她的那次,她的眼眸中虽是清冽,而其中哀痛死灰之色尽显。说话时声音高亢粗粝,仿佛被捏了嗓子的鹅,唇齿间一字字刻出刀锋般的怨毒,带出来的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的阴冷。

但今日看她眼神,虽仍然有几分带着棱角的清冽,却已然柔和了许多,那种柔和仿佛是看淡许多事情之后的放下仿佛是经历过太多,执着太过之后的平静也仿佛是人生绝望,不再怀有一丝期待之后,反而该有的冷淡了。

而她的声音,也许之前是病哑伤哑,或者是情绪崩溃之时的无法自控,那时候粗粝尖锐难以入耳的声音,如今也是温柔的调子,只是大约是伤哑未能痊愈,与一般女子或明丽或柔美的声音相比,她这声音里却有几分沉黯,而正是这种微哑的调子,却有种别样的韵味。

“这个其实不难。”雍黎道,“沈妤既然已经死了,而你若想要简单地活着,不过就是换个名字而已。你若不想回陈国,留在上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给你弄个户籍,虽说麻烦些,也不是不可能。”

雍黎这话似乎说得沈妤有些心动了,她微微沉默了片刻,也仅仅是片刻而已,然后抬起头直视雍黎,缓缓开口道,“你有何要求?”

“很简单,解答我的一些疑惑便好。”

雍黎站起来,去摸她脚上的锁链,锁扣卡得严实,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沈妤看着她,照旧是靠墙而坐得姿势,她心中矛盾犹疑,不知道该不该笃定地去信一个人。她经历过地那么许多事情,早不该再让自己如此天真的,但是却仍然怀着一点点期待,也从内心深处,愿意去相信一个人。

“我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沈妤看向雍黎,“听闻宣阳公主,笔下丹青妙绝,不知道能否请你帮我绘一幅画?”

绘一幅画?

这话题怎得突然也扯得太远了点……

内心不解,雍黎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问,“你想要什么画?”

“我想要一幅执扇图。”沈妤道。

“仕女执扇图?”雍黎疑惑更甚。

“都行……”沈妤似乎不大在意她想要的画的细节,只是神情有点奇怪,她道,“我只有这两个要求,你若想问什么,便只管问吧。”

雍黎拢着袖子,站在沈妤跟前,她今日答应沈妤的事情,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一贯断不会有如此心软的多管闲事,一贯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有千百种或强硬或辗转的手段。

不过能够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最满意得结果,也不是坏事,只是唯一要做的大概还是得跟谢岑解释一二。

毕竟人是谢岑留下的,他或许还有自己的打算,而雍黎一言不说便答应了将人放走,也确实不大说得过去。

不过以谢岑的性子,雍黎觉得自己有时候也是实在摸不透他。

比如对沈妤,雍黎细细向来又觉得他留下沈妤大约只是因为自己,不然他为什么离开定安,却将沈妤的藏身之处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自己,而除此之外却再无其他一言。

就连控制沈妤的解药,他都十分细心地在给自己地信中交代了解药地位置,所以方才雍黎在屋内四处一看便找到了解药。

其实沈妤脚上的锁链的钥匙,雍黎也知道在何处,只是谢岑信中有两句言辞,仿佛是提醒,更何况她自己也是个再小心不过的人。

即便答应了沈妤,未曾彻底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或者说未曾彻底得到沈妤的所有价值,雍黎自然仍揣着几多防备。

屋内一灯如豆,各怀心思各有所求的两人相对而坐,直到灯烛燃尽的时候,那暗室内的最后一点光亮“噗”地灭了,只留下空气中冉冉升起的淡淡烛烟,而此处石室外却已经是天光乍明,朝阳初升。

在这样的淡淡烛烟中,雍黎慢慢站起来,微微俯看榻上端正跪坐的女子,“难得你如此坦诚,你说得很仔细,想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

沈妤虽言语中刻意避开了管蒯,但只她说的那些,雍黎已然能拼凑出了大概。

沈妤是在陈使团入关之前便已经进入了上璋,也正如她之前所说的,她是不愿和亲上璋,故而死遁逃出陈国。而陈帝以及一些他方势力显然是另有算盘,不想放过这样一个机会,故而安排了人,冒充和婉公主的身份嫁来上璋,其目的不过就是一个高级一点的,甚至还带着作为“质子”的迷惑身份的细作而已。

不过沈妤话里还是有所保留的,比如既然不想嫁来上璋所以死遁,那么为什么又偏偏遁来了上璋?她既然知道使团此行是来定安,为何偏偏也到了定安来?

“我还有个问题,你之前的那些作为……,我是说,你在陈国时,外界的那些关于你的不太好的流言。”

雍黎这话是问得婉转,但若是寻常女子听起来大概也会觉得有些冒犯,沈妤却不以为意,微微侧了侧身,改跪坐为箕坐,顺手还理了理衣服的前襟。

她轻轻一笑,语气中有些自嘲道,“那些不是流言,我本来便是个疯子。”

她道,“看到我脸上的疤痕了么?当年遭遇了一些事情……至于是何事情,恕我不愿告知。只是那些事情伤我颇重,大约是迷了心智,很长一段时间难以自控,所以难免会做出一些旁人看来惊世骇俗的事情。”

她道,“不过也正因为这一场疯癫,身边的人越来越远离了我,我也乐得一场清静,干脆就疯疯癫癫地恶毒下去倒也好。”

沈妤说着面上却渐渐露出温和笑容,那笑容里仍然是同她方才语气中一样的,未曾掩饰的自嘲。

不过听她这几句话的解释,雍黎却有些明白为何这一路上,那个和婉公主始终行为怪异疯癫,莫非还是因为沈妤表现出来的这样一个很好模仿的一面?

“我再送你一个消息。”沈妤笑容里的温和渐渐地有些变了,带出一丝诡异的不怀好意的冷笑,她道,“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准备了多少个我以防万一,但是其中定然有一个是我的堂妹,她父亲乐王是我父皇之弟,母亲是我母妃庶妹。”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让人吃惊,要不是沈妤提起,雍黎也确实没想到过这点,冒充和婉公主来上璋的,竟然还有这么一重身份。

不过面上确实不动声色,“我知道了,多谢。”

“你脚上这锁链机巧,况且是精铁制成,没有钥匙,刀剑恐也难断,我须得找人来开,你且再忍耐两日。”雍黎目光落在沈妤脚上的锁链上,道,“这里很安全,在陈使团离开之前,你可以暂居此处,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到你,后面的事情,我自会给你安排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