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爆炸(三)(1 / 1)

公主为君 云间行一重 2620 字 2022-03-19

“为了名正言顺地留在宫中。”成安帝道,“你父王伤不重,其实只是浅浅地划伤了皮肤,所有地伤重地表象,包括刻意传出去的消息,都是刻意而为。”

他这话说得不算清楚,但雍黎却也大约听得明白,但却仍旧有些细节想要追问。

还未来得及开口,雍寒山却从隔间进来,而随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禁军统领平恪。

平恪面色凝重,朝成安帝一礼,匆匆道,“陛下,陈国使团中有一人突然暴毙。”

“谁?”成安帝惊问。

“和婉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女。”

“怎么死的?”

雍黎直接问道,其实她对此的惊讶之处要比成安帝和雍寒山更甚。

因为自陈国使团进入长楚边境以来,这已经不是使团中死的第一个人了,之前在途中还未到定安的时候,便已经死了一个。而比较巧合的是,死的那人也是和婉公主身边的女侍。

只不过,与这次莫名其妙暴毙的这个不同,那个女侍却一直被传说是为孝王沈蒙所侵害,悲愤之下一时想不开投河而死。而这事情这事到底真相如何,到现在似乎都没有个明确的结果调查出来,大约也是不了了之的意思。

“尚不清楚,毕竟是禁宫之内发生的事情,属下本想安排人介入调查,但禹王却严词此为他陈国内务,死的是他使团中人,也应当由他陈国使团亲自调查,拒绝我朝有司介入。”平恪有些为难,他一向脑子直,遇到这种事情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得匆匆先来汇报请示。

“这事你不必管,只有宫禁守卫是你的责任,从今日开始,自陈国使团离京这一段时间内,宫中诸事你务必亲为,不可懈怠。”雍黎匆匆道,“不过,灵桂宫那边多加的人手倒是可以。”

平恪掌控禁军,是陛下近卫,雍黎这几句话的吩咐其实已经算是越俎代庖了,但平恪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对,反而很顺溜地应了,便告退离开了。

而皇帝陛下倒没什么反对的神色,待平恪离开了之后,方才玩笑道,“你倒是会使唤我的人,也难得平恪仍旧对你言听计从。”

“言听计从这词儿我可不喜欢,说多了难免会多想了,那我可太冤了。不然求您将平恪仍旧还给我,您自己再挑个人?”雍黎这话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只是态度似真似假中却不无试探。

雍寒山却只当她是在玩笑,也玩笑道,“他在我身边是堂堂正二品禁军统领,而到你身边,你莫非是想他仍旧给你做个护卫?你这话若被平恪知道了,他都不知道是该感激你对他的赏识,还是怨恨你断他前程了。”

“在我身边做个护卫有何不好?省心又省力。”雍黎笑得意有所指,又道,“不过您若将这选择交给他做,他指不定还真的不会选择做您的堂堂正二品的禁军统领。”

他二人你来我往的玩笑语气,一旁一直安静看着的雍寒山却突然开口,声音平静,问的是雍黎,“听你语气,灵桂宫那边,你打算如何做?”

雍寒山出声提醒,雍黎只得回了正题,对成安帝道,“咱们莫要再玩笑了,还是说正题吧。”

她道,“那女子死因,我们便是想插手,沈慕他们估计也会想尽办法阻拦,与其我们费力去查,还不如让他们自己去去解决。我们需要防备的,只是他们是不是借此生事,或者是借此隐藏什么。而现在他陈国使团中主要人物都在灵桂宫,我们倒是不必担忧他们生事,只要将灵桂宫控制好,那任由他们折腾也影响不到我们。若真的此事只是意外,他们要息事宁人,自然最好。”

“你这话说得倒对,我其实本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如今这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只陈国使团两次刺杀事件,这事情就根本不能善了,我上璋的态度尤为重要,若轻而易举地放过去了,那我上璋何以立足于天下。而若深究到底……”成安帝话忽顿住,似在思索。

“上璋此时不是与陈国再起战事的时候。”说话的是雍寒山,他一语道破成安帝心中所想,十分干脆。

确实,去年陈国与上璋一战才结束,双方也进入了相对稳定,至少表面上相对稳定的和平友好关系阶段,而此时若再起战役,长楚那边,大约也不会再安静了,若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亏总得有一部分是上璋吃了。

更何况,如今的定安,其实内政也并不算太稳定,若时局不安,内事不宁,此时谈讨伐陈国,无异于自讨苦吃。

成安帝点头表示赞同,“清岩说得不错,这也确实是我的顾虑。”

“若真的是打过去,以咱们上璋的军事兵力也不是不能打,但即便赢了,大约也是个惨烈的结局,所以观其大局,确实不是时候。”成安帝慢慢道,“不过,即便不打,那也自然不能轻易放过这事,先看他陈国的态度吧,他陈国的两位亲王,咱们便暂时留着吧。”

“陛下所言甚是。”

雍寒山回答得清清淡淡,忽又道,“不过,说起他们使团中那侍女之死,我总觉得,定然不是意外,似乎可能是有些我们未曾察觉的隐秘之事。既然让平恪安排人看守灵桂宫,那不若再多费些心,仔细监视着。”

“确实,可要我从未晏中调几人来?”雍黎笑看成安帝,目光含笑。

成安帝道,“可以,你看着安排。”

雍黎点头,宫中其实也是有未晏的人的,对宫城布局也十分熟悉,将那些人调来监视灵桂宫倒也方便。

“其实父王刚才说起大约有我们未曾察觉的隐秘之事,我倒真想起一事来,便是回定安途中,陈国和婉公主身边的一个侍女也暴毙。不过那侍女却不是莫名其妙的暴毙,而是被人奸污,悲愤之下投河而死。”雍黎将那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说了说,甚至重点强调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沈蒙,面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们不觉得这事,反而侧面映照出他陈国之内斗么?”

成安帝蹙眉,“这事怎无人与我提过?”

又道,“所以,你觉得这次这个侍女的暴毙,也是因为他们的明争暗斗?”

雍寒山也看了雍黎一眼,他似乎也有什么想法,却没说话。

“不是。”雍黎很干脆地回答,“我反而觉得这次的事情,更像是为了掩盖什么真相。或者这两次事情,这两个沈妤身边的侍女之死,都是为了掩盖那个真相。只是前一个,大约在掩盖真相的用处之余,还被人用作勾心斗角的筹码。只是那个他们想掩盖的真相具体是什么,我不知而到底是谁想要掩盖那个真相,我依旧不知。”

“不过可设想一二的是,这两人都是跟在和婉公主身边的,这和婉公主是去国和亲,带在身边伺候的自然是最信重的人。而这两人竟然如此巧合地在一旬之内前后死亡,不用想,也知道其中必有古怪,而这古怪之处,十有八九还是与和婉公主沈妤有关。”

雍黎一番推测,简单干脆,便是成安帝与雍寒山深思之后都觉得十分确信。

只可惜她这几句却未曾传到陈国使团中的几人耳中,不然那些暗中的推手们,大约要觉得心惊了。毕竟这天下真有人难能仅仅凭借,从别人口中听来的少之又少的几个线索,便能做出如此准确的推断。

屋子角落的香炉子里原本燃烧着的清爽的石叶香,因为无人添置,已经渐渐燃烧尽了,最后一缕烟气散尽的时候,天边最后一丝余晖也渐渐落尽,而东边较之昨日更圆的月亮也更渐渐升起来。。

余海来请示成安帝晚膳在哪里用,成安帝随意命摆在这里便好,又看了眼雍寒山,吩咐道,“可有给璟王专做些滋补的药膳?”

余海是个聪明人,自然一早就交代下去了,忙答是。

雍寒山点点头,“璟王不便动身,将璟王的餐食专置在小几上摆到软榻旁,再安排两个人好生伺候着用膳。”

余海忙应了,利落地下去安排。

晚膳之后,已经是酉时末了。

与皇帝陛下闲话了一阵子之后,雍黎本想出宫回府,但成安帝却道让雍黎今日陪他父王一同留宿宫中。

之前皇帝陛下说雍寒山受伤,只是为了一个留在宫中的借口,虽未明说,雍黎却也明白,这大约是他父王与皇帝陛下的合谋之事,便也没深问。

只是却也知道他父王大约是要借口受伤太重,不能剧烈移动,自然也不便坐车回府,要在宫中多住一段时间将伤略养养。

雍寒山若在宫里住,自然是住元铭宫的。成安帝令人安排了一顶软轿,吩咐妥帖安稳地将人送去元铭宫。

雍黎随轿子在宫内平缓的宫道上慢慢地走,偶一抬头看到天空中已经爬了很高的月亮,忽然想起昨日与谢岑约定的清疏阁共赏好戏的事,不由得有些遗憾。

又觉得不打个招呼就爽约实在有些失礼,便想着打发个人去谢岑下榻的地方传个话。

她略略落后的轿子几步,对觅铎道,“宫门大约还有片刻才落钥,你出宫,去城西那座宅子替我传个话,就说我今日有事,让他不必过来了。”

觅铎应了,立刻便去了。

而轿子里的雍寒山却微微掀开帘子,他目光微微闪动,若有所思地看了雍黎一眼,却没说什么。

及至元铭宫,雍黎送雍寒山去了偏殿,看宫侍妥善地将人安置好,方道,“父王早些休息,若有需要让人来唤我便好。”

雍寒山点点头,又问她,“府里有什么事么?”

雍黎奇怪,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略想了想,大约是方才让觅铎出宫去替自己传话地一番吩咐,被他看在眼里,故而才有此一问,便道,“没什么事情,只是本今日与朋友有约,既然留在宫里了,总得让人去传个话,总不能让人空等。”

“府里暂无大事,原本今日是十二星阵的阵法启动的时候,若阵法没有被解,我们若在府里,大约是个不得善终的结局,不过现在应该已经没什么问题了。”雍黎站在窗前,看已处中天的月亮,今日月色尤其明亮。

“嗯,府里人员排查之事我已经有所安排,也交代给林棹了,不过我的计划要多花些时间,若有了结果林棹会直接去见你。”雍寒山道,“没其他事了,你也去歇着吧。”

雍黎微微侧过身来,半靠着窗户,笑道,“今夜的月食倒是个难得见的天象,我横竖没事,一会儿去屋顶上赏个月。”

雍寒山倒不管她是赏月还是观天象,只道,“你去吧,只是莫要爬屋顶了,仔细摔下来,在院子里坐坐便好,也别太晚了。”

雍黎一笑,伸手去关窗户,她的手刚触及窗扇,做出个要关的动作,突然猛地停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南方天空,明月之下,忽有火光乍现,青色萤火,大如车轮。

“那是……”雍黎看着那处青色萤火,未移开片刻目光,眉头却越蹙越紧。

雍寒山斜卧在窗上,听见雍黎声音,也立刻转头去看,他位置低,又有雍黎半个身子挡在窗前,只看到天际隐约有火光,还当是哪里着火了。

“是城中哪里走了水?在这里都能瞧见,想必火势不小。”

“不是着火。”雍黎让开身子,道,“异象。”

雍寒山再次往窗外看去,果然也看到了那一大团的青色萤火。

他活了这几十年,也从未见过这东西,也从未在哪本书籍野史中见到过类似的记载,一时也有些觉得奇异。

那异象持续的时间不长,约莫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之后,那团青色萤火渐渐淡去,而空中的月亮越发明亮。

而不多时候,月亮由东缘慢慢进入地影,只有极小的一段阴影。

此为初亏,月食始。

脚步比方才刻意做出重伤的模样几次有些急切,神情也十分凝重。

雍寒山未开口,只有些探究地看了雍黎一眼,但那探究地目光中却又带了些庆幸和担忧。

忽然听到音乐之声,一番粗乐过去,又是一番细乐,如此三叠,大家惊怪,

从定安城东北方渐至城西南角,同时可见淑仪公主府方向有一特大火球在空中滚动。而彼时火光耀天,照的暗夜通明,自月食食甚至复圆,约莫三刻钟内,空中巨响不绝。

而巨响声中,借着冲天的火光和渐渐复明的月光,隐约可以看到天空中如丝状如潮状的无色乱云横飞。有的大而黑,形似蘑菇灵芝状,其下云状如长而粗壮的柱子,直竖于淑仪公主府所在的方向。

刹那间,尘土卷略,火光飞集,天崩地陷,万室平沉。方圆四五里范围内,有杂乱的倒塌建筑的木材石块,以及人体禽尸像雨点那样从天空中降下。整个公主府百十间屋子,都被炸成粉状,瓦砾腾空而下,公主府周围其他几家府邸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而公主府中府中家丁使女护卫近千人,衣物远飞阜成门、刑部街,死亡者有近半数,而死者皆裸体。

时大璋史五行志中记载:“景平二十七年八月十六日夜,忽现月食,及至食甚,月色暗红。淑仪公主府灾,屋宅尽毁,其方圆数里之内,房屋倾倒,临近璟王府所属佳园千古高风亦受其害。时大震一声,烈逾急霆,公主府琼华台爆炸塌陷,平地陷两坑,约长三十步,阔十四、五步,深两丈许。地中霹雳声不绝,如火药自焚,烟尘蔽空,烟云直上,亦如灵芝,滚向东北,凡四五里。

震撼天地。黑云乘之颠荡,坏民居室数里无存,屋至东华门,坍颓稍缓,内阁格窗倾毁殊基。而死伤亦有百数,凡死者肢体多不全,不论男女,尽皆裸体,未死者亦皆震褫其衣帽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