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脱险(1 / 1)

公主为君 云间行一重 2229 字 2022-03-19

谢岑更低地趴伏下身子,想让身体与地面地接触更大一些,不至于断裂得那么快。

他一边往地上趴,一边伸手去捞方才披在雍黎身上,此刻因为水流作用已经渐渐在她身上挂不住的外袍,他这一捞,正捞上来衣服的下摆和一个袖子。

他单手将那外袍在水里饶了绕,绕成一段还算结实的绳子,然后将那“绳子”往雍黎腋下一绕,打了个死结,又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胳膊上。

“你莫要说话,一切听我的,相信我。”

谢岑这短短一段话,停顿了三次,每一停顿都似在喘息。

他那喘息,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是因为心中急切,为她身处险境,而他却不能立时便救她脱险而焦虑。

他一手死死地拽住雍黎的胳膊,一手撑着地慢慢地往旁边移动,他地动作极其缓慢,他也不管太快,身下地石面在咔咔地响,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谢岑看着雍黎已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些担心,目光一扫那水流激烈的睡眠,暗恨那边汩汩流动的水为什么没有再上涌的趋势,若是再上涌一点,他完全能借着水的浮力将雍黎拉上来。

“我还能支撑,你真不必担心。”

雍黎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觉得眼前这个曾存在于传言中不染人间尘埃的天降之子,那般从来都从容淡定平和稳重,连笑容都是疏风朗月般的人,此刻看来竟是少年模样,雍黎看到他微蹙的眉间有少年的执拗意气。

谢岑不语,只蓄着力气一点一点地往边上挪动,水流卷动着的力道不小,不断地将雍黎往后面扯,一拉一扯间,雍黎维持整个身体平衡的全部的力道,几乎都是借力在谢岑那只与自己绑在一起的手臂上的。

她有些担心谢岑体力不支,被自己的力道拽下来更担心石面断裂,他终究还是会被自己连累。

谢岑费力地往一旁挪了有一尺距离,因顾忌着即将断裂的石面,他动作轻缓,往日一下便能移动到地距离,他足足挪了有一炷香地时间。而就在他稳定住自己和雍黎身体的时候,“咔哒”一声,方才他俯伏过的地方,本就已经出现裂纹的石面,在水波的冲击和方才他身体的压力下,彻底碎裂瓦解,最终坠入湖水,再无踪迹。

雍黎身后的流水越来越急,漩涡也越来越大,谢岑不打算再往旁边挪了,现在每挪动一步,便得消耗莫大的气力,他一只手探了探身下的石面,觉得尚算坚固,大约也能支撑自己这片刻。

谢岑微微侧了侧身子,不再是方才俯伏挪动的姿态,而是缓慢地侧着身子往后挪。

他这一动间,原本抓住雍黎大臂的左手却丝毫没有松开,雍黎整个人随着他往后挪动的那一两下短短的距离也更往前了一点。

“你放松些,脚下和下半身往上浮一浮,我一会儿顺势拉你上来,不过得小心着些,别蹭到身下石道断面的地方。”

谢岑声音不大,即便是流动的水声中,却足以让雍黎听得清楚,雍黎点头。

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谢岑以手肘支撑着地面,另一只手往雍黎肩膀处一带,手下瞬间用力,蓄势将雍黎往后一拉一扯。

哗啦一声,动静颇大的水声中,谢岑往后又是一退,连带着雍黎小半个身子被拉出水面,只是原本他伏着的那块地方,再次出现了裂纹,那裂纹因着雍黎的重量也更是越来越深。

谢岑却丝毫不在意,又是猛力一拉,这一次,雍黎的大半个身子已经出了水面,而方才她身下的有裂纹的石面因着这一下再次彻底碎裂开去,又压得另一块地方出现了新的裂纹。

谢岑再拉,如是又拉了两次之后,雍黎整个人湿淋淋地被拉上来,躺在地上微微地喘着气,她身前地衣服因为方才与地面地摩擦已经有些破损,好在衣服布料尚好,并未完全破损伤到她的身前的皮肤。

“跟你一起运气一向不好,但是也一向很好。”

雍黎喘着气慢慢平复下来,她看着上方自己完全看不清的黑黢黢的地方,仿佛看到了春日里的一夜春雨后泥土里冒出的嫩绿的芽,夏日里河畔芦苇丛中的萤火虫,仿佛看到秋日朗空万里无云,冬日雪野茫茫而酒意温暖,仿佛看到了那些一年四季里最美好的物事,不由得微微笑起来。

她这句话说得矛盾,而谢岑却未曾需要任何思索便知道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的那句话,前一句是玩笑,后一句是感叹,而她后一句感叹的语气中的那丝放松之后的欣喜,却让谢岑也不由得满心欢喜起来。

黑暗中,水流声中,他看着她,也微微地笑。

谢岑坐在雍黎身边,方才那绑在两人身上扯成麻绳的衣服还绑在两人身上,那衣服勒得紧,绑的雍黎觉得背后腋下都有些麻了,她歇了片刻后已然恢复了些体力,伸手慢慢摸索着将绑着自己地那绳子解下来。

谢岑见她解的费力,伸手去给她帮忙,他先解帮着雍黎解开绑着她的那一端,没了绳子的桎梏,雍黎觉得更松快了些,虽然被绳子绑住的地方仍然有些麻麻的细微疼痛,但此刻没什么比死里逃生更让人放松的了。

她微微侧首去看谢岑,见他正低头解绑着自己手臂的那一端绳子,手臂本就比人的腋窝下一圈要细的多,加之方才谢岑扯得太用力,雍黎瞧过去,那衣服拧成的绳子,缠在谢岑的右手臂上缠得十分紧,看起来仿佛是要嵌进他的肌肤血脉中一样。

大概是方才使力过度,又大概是绳子缠得太紧,谢岑一只手不太方便,解了几次都没解得开。

用力做起来,往他身边靠了靠,伸手去帮他解。

绳子解开,便看到他衣袖而他的袖子,大约是在方才的拉扯过程中被磨损了一大块。而透过他衣袖破损的地方看过去,正看到他胳膊上被勒得一道道的触目惊心的伤痕,甚至有些伤痕已经磨损破皮。

“你这边勒得严重,让我看看。”雍黎毫不羞涩地去扯他的袖子,一边又下意识地伸手去自己袖囊里摸随身带着的伤药。

摸了两下,才想起来最近在定然也不过是宫中府中两处走动,若要伤药哪里没有?也没有那个必要随身带着。

谢岑倒没躲开,其实也并不是不想躲,只是被她抓过去的胳膊本就脱力,被绳子勒了这许久没什么知觉了,绳子揭开后,连一丝疼痛都感觉不到了,只感觉方才胳膊被勒紧时血流不畅,此刻阻碍去除,血流回涌,整个胳膊有种异样的灼热感,那灼热带着丝丝酸麻和无知无觉。

“多是绳子勒的,无碍,其他的应该是有些擦伤,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谢岑靠着石壁,看着雍黎捧着自己胳膊查看伤势的模样,神情温和。

雍黎仔细地看了许久,确定他胳膊虽然看起来触目惊心其实并未有什么大问题,也没有伤到筋骨,不由得放下心来。

她看看脚边还在流动不息的湖水,还有断裂速度虽然缓慢了,却仍旧再不断产生裂纹的石面,道,“咱们换个地方休息吧?这里总感觉随时会再塌上一大块的样子。我可不想才从水里爬上来,又不小心再掉下去一次,我可是真的没那么些力气再上来一次了。”

谢岑点头,自己先扶着墙站起来,又去搀扶雍黎,“咱们往后面走,去琼华台那边。”

雍黎站起来,侧头看了眼身后此刻已经很不下的水流漩涡,觉得自己头晕了晕,叹了一句,“今日这里一切都很奇怪,不过我们虽未去那处亭桥,大约你方才说需要过去略坐确认的东西,也已然心里有了结果了吧?”

“是的。”谢岑道,“这边密道有三层,第一层是暗道,第二层是备用的更加隐秘的一层,而第三层,我想着大约是个没有出入口的一层,它的作用,应该不是暗道,而是一处暗器。”

“暗器?”雍黎略带疑惑,疑惑中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整个第三层存在的目的只是只是为了做一处陷阱,将擅自闯入的人彻底留在此处?而我们好巧不巧的,正好倒霉地撞上来了?”

“可以这么说。”谢岑道,“但是我总觉得不对劲,这第三层若作为暗道被开启,也绝对不会是它自己说开启就开启了,应当是有人在控制……”

她说到这里,雍黎如何不明白,当下觉得心中生出一丝恐惧地凉意来,“你这意思?是有人故意将我们引到此处,故意开启第三层的机关,目的便是要毁了第二层?他们的目的从始至终便只是是想要杀了我们?”

“我不确定,不过你的推测,我方才也考过过……”谢岑说着,看着雍黎湿漉漉地站着,凌乱地发丝贴着额头,很有些狼狈,突然便觉得有些后悔,“今日我不该拉着你一道来的,此事事发突然,也确实不是在我意料之中,倒是累你生死关头又走了一遭。”

“这算什么?!我还得谢你救我呢。”雍黎不以为意,谢岑能帮她解决阵法之事,她本就十分感激了,更何况与他同来黎贞府邸走一遭本就是她自己愿意的。

谢岑其实本想牵出话头来,试探试探她此刻心绪,担心她受惊情绪不稳,只是他到底是知道她的心性的,这样的女子太过强大,也从来无需别人来劝抚安慰,不由得一笑,只牵着她往前走。

“你若真的是针对咱们,那觉得这事与谁有关?”

雍黎见他不说话,只顾着往前走,而身后的水声也越来越远,雍黎觉得这渐渐寂静的空间里有些沉闷,便没话找话地开口了。

“不确定,得查查……不过我仔细想来,却觉得这事情又不像是针对我们的。”谢岑道。

雍黎其实心里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今夜这些事情实在是太乱七八糟了,她一时半会儿理不清头绪,不过她却觉得这里的事情与方才那人多多少少也有些关系,只是那人到底是谁他们现在都说不清。

雍黎的身上全都湿了,方才谢岑的外袍也扯拧得不成样子,他解下来之后干脆就扔到水里,仍有那漩涡卷了下去。

见雍黎冷得触手都是冰凉的,谢岑又将自己的夹衫脱下来披到雍黎身上,自己只着了一见单衣。其实方才俯伏在地上去拉雍黎的时候,他身上两件衣服都已经湿了一半,夹衫的袖子更是能拧出一碗水来,此刻给雍黎披着也不过就是聊胜于无罢了。

雍黎本想推辞,但不管说什么,都能被谢岑用话四两拨三千斤地堵回来,所以最后这衣服还是披在了雍黎身上。

沿着密道走了不多远便是一个三叉路口,往右边一拐,所通往的方向便是琼华台。

谢岑方向感极好,在这样黑漆漆的纵横交错的密道里都能准确找到最近的道路,甚至脚下都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迟滞,那闲庭胜步的自在模样,仿佛已经走了无数次,早将那些道路走向了然于心。

前面的百十步距离之外,是一个空阔的十字路口,这的路口,大约正是“田”字最中心的一点。

这处十字路口交叉的地方,路口也比别处更大些,谢岑与雍黎仔细上下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到过任何东西。

空旷的十字路口仍旧是空旷,所有的布局形状与整个密道其他地方也完全没有什么差别。

雍黎站在十字路口的最中间,微微抬头往上看,想象着上面有一层密道,大约也是与他们所在的第二层密道形制设计布局一同,而在上面的上面,在地面之上,黎贞府里最精美的建筑之一的琼华台中,此刻大约有哪些暗室密谋的人呢?

“咱们怎么上去?你可看到哪里有机关么?”雍黎微微偏头,看着站在一边,靠着墙也是微微仰头的姿势,仿佛也是在打量这里空间布局的谢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