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护卫(1 / 1)

公主为君 云间行一重 1663 字 2022-03-19

雍黎笑意深深,“我只是想知道母亲抹去了一个雍慧晨,送走了一个慕浅绛,为何又要带回一个明绛,为何又辗转把她留在我的身边?”

“似是而非声东击西,你母亲和你用得一样好。”雍明之自然知道明绛是被安排的代替他人的一生,但她的真实身份,雍明之其实并不愿意告诉雍黎。

“母亲找一个人代替雍慧晨入宫为婢,自然得寻一个样貌相似年龄相仿的,以非常的手段控制住,或者干脆毁了那人之前的记忆,所以有了明绛,明绛形容与雍慧晨有六分相似。而且以我对明绛的了解,她十五岁之前的记忆是空白的,所以母亲定然是毁去了她的记忆。既然如此,这两个人,一个流落他国,一个为奴深宫,两个人永远不可能相见,加之其中或许还有陛下默许,这件事本可以万无一失但我想不明白的是,为何九年前母亲会让深宫中的雍慧晨暴毙,同时又让我身边多了个叫明绛的侍女?”雍黎看着自家祖父,一字字道,“所以,我的猜测,明绛或许才是当年的雍慧晨。”

“我说了,你母亲能算人心,声东击西的计策她用得很好。”

“祖父了解母亲,想必也了解凤归,这种托词搪塞寻常人或许还可,但凤归对母亲的了解不是寻常人可比的。”雍黎微笑,母亲能算人心不假,但她绝不会如此周折费力做些无用的动作,她语气肯定,“如果慕浅绛是雍慧晨,那么明绛一定也是雍慧晨的姊妹,是被当年夭折了的那个所谓的堂兄替换了身份的真正有雍家血脉的人。”

“你如何知道?”雍明之神色微变。

雍黎但笑不语。

“是,你是凤归。”雍明之目光柔和,良久开口,“明绛和慧晨确是双生姊妹,当年寒洲妻辛氏生的是两个女儿,雍寒洲将其中一个女儿换成了辛氏远房的一个男孩儿,谎称雍氏长孙,不过是想凭借子嗣挣得在雍家的权势地位。不过那个男孩儿后来死在雍寒洲的后院之争,也着实无辜。”

“您事先不知道?”雍黎问,“不对,您是何时得知的?”

“我承认对这个不受期待出生的长子,确实没有太多关注,至于他们暗中换子一事也是你母亲查出来的。当年送走慧晨之后,你母亲寻到了现在的明绛,自然用她替代了慧晨入宫为婢。只是她没想到竟查出明绛是辛氏的次女,毕竟是我雍家血脉,也是报辛氏当年替她挡了一剑的恩惠,你母亲才会造出雍慧晨死于深宫的假象,暗中将她接出来安排在你身边。你母亲没有告诉你她的身份,也是存了保她性命的意思,她若只是你身边的侍女,便不会有人多加怀疑,也省了别人对璟王府不利的口舌。”

雍明之慢慢叙来,语气态度很平常,雍黎静静听来也是神色未变,也不知道这番说辞她是相信没有。

室内是她祖孙二人相处时常有的静谧安逸,雍黎看着桌角香鼎间袅袅升起的青烟,“明白了,这件事原是我多想了,也差点误会陛下。既然是母亲的意思,那么明绛还是明绛,慕浅绛也永远只能是慕浅绛,即便她最后回了府里,她也永远也不会再变成雍慧晨。祖父应该相信我,我做任何决定都不会将自己的后背大剌剌送到别人的刀锋之下。”

“很好,我望着你谋虑周全通透恂达,没有任何可被他人握以威胁的弱点,又望着你能始终保持一丝良善圆转,不至刚而易折。”雍明之微笑,“不过良善这东西,一丝就够了,毕竟这世道救世主活得太累太残酷,而你只需做一个王者,或者隐士。”

“愿如祖父所望。”雍黎浅笑。

“凤归有个请求,还请祖父答应。”

“如何?”

“祖父年后若外出游历,还是不要往南方去吧。”对上雍明之深远的目光,雍黎微微避开,道,“无论南方雪害是否成势,那里必然会有一场来自京城的风浪。”

“好,我会离京,但不往南方去,我去陈国。”雍明之没有多问,很干脆得答应了。

雍明之这么多年四处云游,本就没打算在定安多待,也幸亏他名声之甚为上璋上下推崇,连成安帝也持弟子礼,即便他身为璟王府太王,也并未如对普通宗室一般限制其来去行踪。

“陈国路远,我给祖父安排了一个护卫,以后他可随祖父四处云游。”

“我暗中护卫不少,何必多此一举?”雍明之道。

“他身份特殊,我想用他还不到时候,暂时在祖父身边倒也合宜。”雍黎笑得温和。

“你是说韩附北?”雍明之何等人,联系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未做思考便有了猜测。

雍黎笑意不变,言词却镇静平和,“他如今叫卫英了。”16读书16ushu

陈国威名赫赫的承恩将军最终死在陈国与上璋的战场,死在故国朝堂权力倾轧和帝王的猜忌之中,而在缘深福浅的他国,因至爱女子的一丝遗泽,他寻得了希望与新生。终于以另一个身份,在已过半百的年纪,重新开始了另一段人生。

雍明之会意,笑而不语,算是默认的雍黎的请求。

“快过年了。”雍黎伸手推开窗,看着外面稀稀拉拉的小雪,“这雪下下停停甚久,希望过年能有个好天气。”

“暴雪在后,过年时会有一个好天气的。”雍明之虽向来远离朝局,看似超脱物外不问国事,但正是因为这种置身事外的心境,方能更清晰地看到局中人所不能看到之处。雍黎知道,他所说的一字一句均有深意。

“祖父之言于凤归总是定心的良药。”雍黎倚着窗沿含笑转身,“近日总觉得心神不宁,颇多忧虑,但细想起来也不过如此。世事无常,常与善人,如果什么都给我算到了,恐怕也没什么意趣。”

雍明之微微点头,露出似有深长的欣慰笑意。

隔几日便是除夕,停了几天的雪又洋洋洒洒地飘起来。用过早饭,雍黎便抱了书在窗前的软塌上坐着,时而抬头看外面侍女小厮忙前忙后地掸尘洒扫,系红绸,挂灯笼,换桃符……

她也来了兴致,命人裁了红纸亲自提笔写了几副对联,她的字意态清致,平和疏朗中偏偏带了丝意气风发,雍明之对她的字向来称赞,只是她懒,除了平素公文批复几乎不怎么有闲情写字。

不多久,裱糊好的对联送来,雍黎亲自在廊下看着明绛指挥小厮将对联挂上,时而伸手撩了撩廊下新挂上的宫灯下的流苏。

不远处的月洞门廊处,连亦引着一队人转过来,为首的那人郝然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余海。

见着雍黎,余海笑容满面地行了礼,“殿下,宫里的年赏刚下来,和往年一样,这里是专给您的。”

“劳烦公公亲自送来。”雍黎含笑颔首。

“公主客气了,公主尊贵,奴才不敢懈怠,自然要亲自跑一趟。”孙复从小太监手里接过一个宽长的锦盒,道,“陛下说了,那些金玉宝石,锦缎摆件都只是年例,公主怕也看不上,倒是这里的两幅画,小姑娘家应该喜欢。”

雍黎听了这话觉得面颊有些尴尬地僵硬,她可不信成安帝会觉得自己会喜欢这些小女孩喜欢的玩意。

“又是哪里的宝贝,劳陛下巴巴地遣你送了来。”

不待雍黎动手,旁边已有侍女接了来,连亦亲自上前打开了盒子,里面两卷画装裱精致。

“吴研子传世的四季图,上次公主得了孤寺品枫图,这两幅是听泉图和沁山踏雪图。”余海恭谨回答。

“这酸木枝的画轴倒是不错。”雍黎伸手抽出沁山踏雪图,古黄云纹素锦装帧的古画拿在手里有厚重古朴的深邃,“四季图唯四季俱备才算完美,如今少那么一幅,到底遗憾。说吧,陛下其实是想告诉我什么?”

“陛下说,泛舟图大约在鄞楚一带出现过,公主若想要,可遣人往江南一趟。”余海一丝不苟地复述皇帝陛下的话。

吴研子是蜀川名家,未满三十便名传天下,但天妒英才,不惑之年双耳皆聋,但他耳聋之后花四年时间积累沉淀一朝提笔而就的沁山踏雪图却是后人无法超越的巅峰。雍黎何尝不知道沁山踏雪图才是吴研子的巅峰之作,她也并非定要得到泛舟图,只是成安帝未加遮掩的心思,不过明晃晃地借着这送字画的意思表现出来。

身居九重的皇帝陛下都能知道泛舟图的下落,有未晏广陵涛在手的她,又怎会得不到这样的消息?

“先收起来吧。”雍黎似笑非笑看了余海一眼,放下手里还未打开的画,道,“劳你走这一遭,陛下那边离不开你,你先回去吧。”

“是,奴才告退。”余海恭敬地行了礼,便带着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