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回场子，你尽管来试试。”

狼犬用三条腿撑起身子，目光凶狠。

“许大棒子已死，沸血散的解药只有我知道，你也看到了，人类对妖怪可没什么好感，帮我去野狼沟，对你我来说，都是最合理的选择。”

淡淡阳光穿透薄云，白魔犹豫片刻，缓缓跑下山坡，身后跟着四五只带伤的大狗。

李南山暗松了口气，表面装作波澜不惊，似乎早吃定白魔的模样，继续翻捡纳兰擎苍尸体。

七瓶不知道装着什么萨满秘药的瓷瓶、黯淡无光的骨幡、几十张金叶子以及一小堆杂物……

至于那枚拇指大小的“神印”玉片，已被李南山藏在了爪子夹缝之中。

费了不少劲才向白魔解释清楚纳兰擎苍尸体有毒，阻止了大狗们想要分食他尸体的举动。

“这些东西都是人族修行有用之物，送给白狼王，正好当拜山礼物。”

白魔点点头，按照狼犬的意思，将纳兰擎苍的袍子拔下开当作包裹，勉强将地上东西扒拉进里面，用嘴叼了起来。

李南山则将完好的左前爪搭在白魔肩头，后退发力，就像传说中狈骑在狼身上一般，慢慢向许大棒子之前藏雪橇之处挪去。

……

连日风雪之后，早春温暖的地气终于透过林海雪原地面，凝聚成云烟般的雾气，随风轻轻飘动，几只苍鹰在空中缓缓盘旋，天高云淡，风清雪融。

一队雪橇犬拉着架雪橇在树林中穿行，两只红褐色的野鸡听到动静，从抽出新丫的灌木丛底下噗噗飞起。

雪橇上坐着个身穿皮衣头戴雪狐皮帽子的身影，身影忽然发出一声似狼似犬的低吼，附近树下忽然撺出一条胸前白毛的凶犬，轻轻一跃，一爪将还没飞高的野鸡拍飞，叼在嘴中，递给了雪橇上的那身影。

皮衣落下，竟然是只似人般盘坐的老犬，那犬毛色黯淡无光，精瘦无肉，右臂截然而断，只有眼神明亮异常，如暗夜明珠，夺人心魄。

老犬自然是连续赶了五六天路的李南山一行，雪莲寒毒就像贪婪的蛀虫，时刻啃食着狼犬精血，让他身躯虚弱至极，再也不复往日的健壮，反而显得老态龙钟。

狼犬嘴中发出一声呼哨，雪橇犬听话地停下脚步，他从皮衣兜里扒拉出一枚火折子，用嘴叼了，跳下雪橇，找了块冰雪消融地草地，静等白魔带着雪橇犬去附近寻找干柴，狩猎猎物。

小半个时辰后，嘴中叼着一只小鹿的白魔走来，将小鹿开膛破肚，内脏丢给雪橇犬，他自己则趴在地上，安静等待李南山动作。

狼犬费尽地吹着火折子，好一会后才将柴火引燃，白魔盯着火焰本能向后退了一步，才叼起干树枝，丢进火堆之中。

“没有化形之手，爪子干这些精细活着实不得劲。”

等火焰大些，他示意白魔将鹿肉和野鸡肉丢进火堆。

“前几日我担心戎人萨满有追踪门下弟子东西的法门，让几只大狗叼着东西，分别向不同方向跑，过了一日，没人追来，我这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

狼犬用嘴叼着长树枝，翻动鹿肉，淡淡烤肉香味很快就散开。

“没想到就这样还损失了一条雪橇犬，傻狗不知道萨满秘药的厉害，抽风了敢舔药粉，化成一滩脓水也怨不得别个，要怪就怪他没有开智，听不懂我说过药乃人族智慧凝聚之物，非同小可的道理。”

李南山意味深长地朝白魔问道：

“你说是吧？”

白魔这几日早见识了狼犬种种非同寻常妖怪之处，简直比人类还要狡猾，似乎眼珠一转，就有一肚子坏水冒出来。

更何况现在狼犬弱的可以，白魔也没了再战一场的心思，他就像没听出李南山的指桑骂槐，指了指火焰道：

“糊了不好吃，五分熟最好。”

李南山轻咳一声，用棍子把肉拨出来。

雪橇犬从内脏下水中抬起头来，摇着尾巴，朝烤肉试探着伸出爪子。、

白魔猛地扭头呲牙，长舌舔了圈嘴唇，腹腔发出低吼。

雪橇犬顿时不敢再往前，只好又争抢起下水血肉。

白魔大口撕咬着热腾腾地鹿肉，只觉得熟肉比生肉美味千百倍。

“成为一名好妖怪，要从拒绝茹毛饮血开始，希望其他妖怪聚居的地方，能有些特色菜肴，免得不是蒸就是烤，活脱脱美食荒漠。”

李南山吃了两块肉，咳嗽声越来越大，肺部就像风箱般喘息了片刻才继续说道：

“他日我若修炼有成，能去天庭，一定先去看看到底有没有食神，看灶王爷神像模样，他老人家长得可不像会做饭的样子。”

白魔没理会狼犬的念叨，继续大口吞肉。

“一路上沸血散解药原料也搜集的差不多了，你吃完去找些石块，我试试把药杂碎，按照比例配了，虽然不是药粉，效果应该也差不多。”

已经体会过两次沸血散瘾头发作的白魔嗷呜一声，直接丢下鹿肉，一阵风撺入山林中。

李南山笑着招呼雪橇犬将剩下鹿肉分食。

“吃吧吃吧，这一路你们也辛苦了，养养春膘，好好活着。”

等白魔将石头叼回来，狼犬从雪橇上取下几颗草药，让白魔双爪夹紧石块，砸成碎沫，他则用左爪分成不同大小的小堆，最后混合在一起。

“我先吃一些。”

李南山与纳兰擎苍搏杀时服用过大量沸血散，也是现在身躯重伤的原因之一，他尝了部分，失望地发现戒断药对改善伤势作用微乎其微，聊胜于无。

白魔将剩下的药沫舔了大半，愣愣道：

“没……感觉……”

“等你瘾头再发作就知道有效果了，多吃几次，发作的频率就慢慢降下来了。”

李南山让雪橇犬将剩下药沫吃了，重新跳上雪橇闭目养神。

片刻后，白魔帮雪橇犬戴上缰绳，雪橇咯吱作响，继续在林间穿行。

……

酒味、臭味、黑烟。

帐篷、马圈、家犬。

近千名游侠、贫民、浪荡子组成的淘金帮营地，在林海雪原中仿佛是片显眼的伤疤。

哒哒哒！

数匹高头大马在营地飞奔，引起正在篝火促进取暖汉子阵阵骂声。

马背上几名动作干练，身穿贴身武袍的背剑青年高声宣告：

“叶帮主今夜回营，午后禁止饮酒，禁止出营、禁止打斗，围着帮规处置！”

几人纵马连喊数遍，营地中才慢慢安静下来，就像一头蛰伏起来的猛兽，正对着附近两座山头形成的夹谷。

入夜，营地外的山头上，李南山和白魔匍匐在地一声不响，警惕地四处张望，云层遮掩了星月光芒没了白日的暖意，黑沉沉的夜空显得阴冷恐怖。

忽然，夹谷中传来狼啸声，顺着山坡四处漫开，余音颤颤，悠长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