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呼啸，黑雾漫天。

巨手五指张开，似乎在朝着天空宣泄力量，乌云狂卷形成巨大旋涡，其中不时有电光闪过。

森林中阴风所过之处，树木无声燃烧起幽蓝火焰，野兽顷刻倒地，血肉快速腐烂，转瞬化作枯骨。

哪怕南山豹可以直接吸收阴气，并快速转化为法力，但藏在阴气中的那股浓郁死气依然在无情消耗着他的生机。

妖躯就像染了重病，步伐变得沉重，若非妖血之春天赋还在不断帮他恢复伤势，抵消了部分死气带来的伤害，恐怕现在就要化作枯骨鬼物。

南山豹境界虽只有妖兵初期，但在这种负面环境下的生存能力却远超同阶，他以恒定的速度向兰若寺方向跑去，同时收回灵念，仅凭视力观察已转移到槐谷上空的战团。

“黑山大王，请帮我除掉此人，我愿在妖丹稳固后彻底奉您为主！”

电闪雷响间照亮了鬼槐扭曲的面容，此时的她形容枯槁，皱纹满面，完全没有活物气息，就像一具还能活动的行尸走肉。

巨手似乎还想向外伸出，南山豹甚至都能看到坍塌的山壁脚下露出的巨手主人庞大身躯的肩部盔甲。

天空旋涡中的雷光越来越多，丝丝电光已经开始朝着巨手凝聚，地下传出一声充满愤怒和不甘的怒吼，声音就像从极深的深渊底部传来，沙哑而又沉闷：

“天庭的周天星斗大阵还在，人间神道却快断绝。”

庞大手臂朝着远处赤红霞光抓去，如同山岳般的形体使得巨手动作有些缓慢，但实则速度极快，带着一股镇压一切的气势，将赤霞剑光压成一小团。

燕赤霞单手举剑，嘴角渗出鲜血，剑罡化作一层半圆形的光罩，在巨手手掌下勉力支撑。

黑山鬼王似乎并未将燕赤霞放在心上，五指不紧不慢的合拢，沙哑沉闷的声音再次从地下传来。

“自大唐佛经在中土广传以来，佛道争夺香火愈发激烈，引出一连串大事件，人间神为天庭兢兢业业守护人界疆土，到头来却是天庭和佛庭将人界修炼资源掠夺殆尽，几乎自成一界，将我等抛弃在人界苟延残喘。”

在冥界和人界夹缝间维持鬼躯存在，对黑山鬼王来说似乎也是不小的负担，他用力攥紧巨手，向地下缓缓缩胳膊。

“我本是小小山神，如今却能在两界逍遥，天庭和佛庭忙着守护自家一亩三分地，万年香火之争争到最后，大部分凡人只信利益，你们如今聚拢的香火念头对天上那些家伙来说不过是鸡肋般存在，金华郡的老伙计们，若是还有香火断绝撑不下的，可以到冥界来找我！”

南山豹这次重开后，还未遇见过神道中人，本以为是自己活动范围有限，槐林山场附近没有人界神，现在看来，最起码在大明后期前的很长一段时间，神道在人界就已处于非常式微的状态。

从黑山妖王的话中推断，自西游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人界不仅仅是灵气的稀薄，而是各种修行途径的没落和危机，一直到明朝灭亡，也就是自己上一次重开的林海雪岭时期之后，彻底进入末法时代。

在这个天地大势中，人界亿万生灵发生了无数争斗，修炼不同法门的生灵更是想尽各种办法，想要尽可能得寻得一条生路，甚至也有像无天佛魔这种大能，想要彻底改变这个大势，可是最后还是以失败告终？

历史迷雾掀开了一角，但更多的谜团和疑惑充斥在南山豹脑海，在这种宏大叙事的震撼和冲击下，黑山鬼王引发的天地异象都变得没有那么让人惊诧了。

“什么仙道鬼道！我辈修士自有已道！”

就在巨手快要完全缩回地下之时，一股带着毁灭之意的杀意化作无数道冷光从巨手拳头缝隙中钻出，赤霞剑骤然变大数百倍，将拳头彻底撑开。

燕赤霞张狂笑声从巨剑剑身中传来，仿佛那巨剑就是他身躯所化！

“人剑合一！既然想杀，便杀个痛快，杀些土狗瓦鸡有什么意思！要杀就要杀更强者！”

巨剑灵性暴涨，一道前所未有粗大的剑光射向巨手，将其还未收回地下的手指部分轰成碎片，而后调转剑身，在鬼槐姥姥惊骇的目光中朝她射去。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彻天空，巨剑打着旋不断缩小，朝地面坠落，鬼槐姥姥直接被打出原形，只剩半边焦黑的槐树本相落入地面深坑。

夜空中旋涡消散，电光消失，阴风缓和。

南山豹没有犹豫，强撑着变了方向，调动体内法力，再次进入潜行状态，朝赤霞剑坠落方向遁去。

盏茶时间后，南山豹在一处山坡下发现了浑身不知道断了多少骨头的燕赤霞，他拿着赤霞剑，拼尽力气像撑起身子，却还是栽倒在地。

南山豹显化身形，搀起燕赤霞，老道脸上却没有重伤后的颓丧，而是示意南山豹帮他取下腰间破了个洞的酒葫芦，将葫芦底残留的烈酒灌入他嘴中。

老道吞了口血，呛着不断咳嗽，他吐出两口掺着肉块的血，笑道：

“金山寺的和尚算的果然对，解决之道果然就在这兰若寺附近，只有在足够强大对手的绝对压力下，我才能将剑中杀意完全挥发出来，就像烈火焚金，斩杀那些比我弱的家伙不是这柄剑的道，也不是我的道！”

南山豹放出灵念，看向他手中愈发平平无奇的长剑，被阴气侵蚀地表面乌七八糟，没了之前的灵光宝气模样，但越是这样，南山豹越是莫名觉得剑中那股试图钻到自家脑海中的杀意邪性消失了不少，并非是杀意减少，而是变得更加纯粹。

南山豹架着燕赤霞，继续前行，无奈地道：

“合着孕育出灵性的剑器就是顺毛驴呗！得像大爷似的伺候他？”

燕赤霞掌心法力涌动，赤霞剑消失在他手中，此剑之前他都是背在身后，这还是第一次纳入体内温养。

“你这话对也不对，若是持剑之人与剑器本身气机不符，又怎么能人剑合一呢，待我回去修养修养，再与乃黑山鬼王大战一番，这道坎迈过去了，我就能将剑中杀意化作结丹引子，从此修行便是坦途！”

山林中万籁寂静，就像大战后的废墟，南山豹此刻不敢再回槐谷，谁知道重伤的姥姥见了他会不会直接抽干精血元阳，死在水中居的那些妖怪就是先例，他索性将燕赤霞背在身后，加快了奔行速度。

“黑山鬼王在冥界，你还能跑到人家地盘上砸场子不成，再说他的修为估计得是鬼仙了吧？”

燕赤霞性情本就洒脱不羁，此刻乐得有免费的劳动力背着，将葫芦中的酒一饮而尽道：

“仙最重要的标志就是能与天地大道沟通，能够引发天地异象，将山川河流等等天地之力融于己身，黑山一手指天，电闪雷鸣，鬼仙无疑。”

他猛地拍了下南山豹肩头，颇有豪情地说道：

“修士成仙便是人仙，妖怪成仙便是妖仙，阴鬼成仙那便是鬼仙，凡此种种都是刚刚成仙的初始阶段，再往上便是同样的境界晋阶，从地仙到天仙，再到金仙等等。”

南山豹将有用信息记在心底，不时回应两句，倒是知道了仙人境界的一些传说。

鬼仙在诸多不同的成仙途径中，基本属于最差的途径，与其他仙想比，受限多，神通差，更关键的是仙躯相对脆弱，被攻到要害，并不难杀死。

燕赤霞打算寻机会在两界缝隙处应战黑山鬼王，受限于两界缝隙的幽冥阴雾浓度，黑山鬼王修为将被压制到金丹水平，若是黑山强行硬冲到人界，就会像今日这般，引起周天星斗大阵反应，降下天雷。

这法子虽然危险，但燕赤霞目标是借助黑山威压淬炼剑意，并不求杀死鬼王，他自觉还是有成功概率的。

仙人之上的境界划分，燕赤霞知道的也不多，南山豹听完，觉得跟前世西游记载的有些不同，但现在毕竟是真实世界，而非西游原著，再加上西游时间轴透露的种种信息，这个世界自成体系，不能死板推论。

或许是天道眷人的缘故，看燕赤霞的模样，侧面说明人族一步一个脚印修仙之道似乎威能更强。

最起码比起鬼修之道，有一柄上古剑器伴身的筑基期大圆满修全力拼命，有很大概率斩杀鬼槐姥姥这种勉强结丹的妖王，在鬼王跨界面前，也敢出手。

天光大亮，兰若寺就在眼前，南山豹从寺庙后门而入，迎春等幽魂女躲在阴影中，看见南山豹后顿时迎上前来，聂小倩眼中更是透着一股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