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幽魂世界七十年冬,郭北县县郊外发生了一系列变化。
先是生活在深山老林的游民村落中兴起传言,说兰若寺中有佛门武僧留下的绝世功法。
不少尚武的游民偷偷潜入兰若寺,却发现寺外生活着一名脾气古怪的黑脸道士。
每当有人想进入兰若寺,道士总会劝阻。
游民大多是破产军户逃荒出身,性格暴烈,一言不合就会大打出手,可竟没有一人能在道士手下坚持一招。
如此一来,传言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
如果兰若寺中没宝贝,那一看就是绝顶高手的老道士为何苦苦守在寺外,分明是想独占宝贝。
连续几波游民被教训后,就连县外劫道的马匪、县城里学武的浪荡游侠,都开始往兰若寺中撞机缘。
道士武功极高,哪怕是江湖一流好手,都没见过他拔剑。
于是,传言从兰若寺中藏着武僧功法,演变为藏着仙家宝贝。
当今中土,受到皇帝痴迷炼丹求长生影响,自上到下,对神诡之事颇为信服。
撞机缘变为撞仙缘,来的人就更多了。
道士脾气古怪,却很少伤人,除非是出手狠辣,一看就沾着人命的亡命徒,一般人顶多挨上一击,眼前一黑,昏睡半天。
老道开始还言必称兰若寺中有鬼,后来撞仙缘的人实在太多,他被扰得烦了,索性等人最多的时候,将兰若寺寺门全都打开,任由众人将寺庙翻了个底朝天。
连续三日,兰若寺人声鼎沸,门庭若市,活人阳气聚集,连游荡在通幽塔附近的低阶阴鬼,都惊得不敢上来。
除了一条通往寺外的密道和只要靠近就会感到阴冷的怪塔,众人就再也没发现寺庙其他隐秘。
反倒是有几个不信邪游侠,强行冲进通幽塔,阴气入体,吓成了失心疯。
撞仙缘的热潮这才消失,兰若寺的传说逐渐演化成了数个不同版本,成了郭北县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之一。
进京赶考的贫寒学子、偶尔来撞机缘的游侠、往来的行脚商人、试图挑战传说中仙家道士的一流高手……
兰若寺依然破旧,却不再是无人问津。
……
自从燕赤霞在兰若寺外定居,从冥界逃出来的阴鬼就被他斩杀了不少。
水中居失去了最大客源,总管虎山君将幽魂女一分为三。
麋鹿管事带着冬梅姐和几个幽魂女,跋山涉水去了游民活跃的深山老林。
游民居住分散,距离槐林比较远,幽魂女们勾引时虽没多少危险,效率却不高。
原本归南山豹管的蛤蟆妖大嘴等几妖,在南山豹安排下,主动投到了麋鹿管事名下。
有了南山豹提前解散子时林,避免燕赤霞斩杀阴鬼殃及经营鬼食妖怪的经历,大嘴等妖对南山豹愈发信服,在跟着麋鹿管事保护幽魂女同时,还在暗中寻找灵气富集之地。
小半幽魂女留守水中居,接待零散来的妖怪和外道修士。
管事千足和秋菊姐留下,管束留守的幽魂女,还是按照以前的模式接客,并未使用融元这种霸道法术。
南山豹和另一名管事阴蝉,带着迎春和夏荷两位老资格幽魂女,管着大部分幽魂女去兰若寺附近,勾引过路人族。
按照跟燕赤霞形成的默契,兰若寺中的幽魂女们并不使用法术,也不强迫人族,只是单纯使用美色诱惑。
但在这些久经欢场的老手面前,大部分人都会落入圈套。
幽魂女伪装的良家女子略一反抗,被欲望冲昏头脑的家伙只要稍微有用强迹象,幽魂女就可使出融元神通,将他们一身精华全都吸走。
真有个别意志坚定,不为所动者,幽魂女们反倒会送他们一夜快活。
因此到了后来,兰若寺闹鬼传说甚嚣尘上,却也有人活着回去,往来人流虽少了些,却始终未断绝。
南山豹之前发现的密道,被撞仙缘的人发现,他索性公开住了进去,当作临时洞府。
阴蝉本相奇特,原本是鬼槐姥姥树跟下的一只爬叉,后来吸食鬼槐汁液,受到秽土阴气侵染化妖。
化妖后他也不喜欢露面,平常就在靠近通幽塔的地下挖了洞府,默默苦修。
……
月华如水,今夜无人,除夕之夜,妖鬼形单。
今日除夕,燕赤霞喝的伶仃大醉,兰若寺内都能听到他妻子司马三娘责骂他的河东狮吼。
幽魂女们收起血肉法相,在大殿中围坐。
“前日我回山场见总管,听他说今年山场收成不错,姥姥心情好,按照份额完成情况,把库存的罗刹鬼骨分赏了下来。”
迎春姐取出姥姥赏赐的罗刹鬼骨分给众女。
妖怪运转周天需要在体内构建气脉,鬼物则是吸纳阴气,温养鬼骨,通过鬼骨储存炼化阴气。
与妖怪气脉受损很难修复不同,鬼族的鬼骨可以不断生成,鬼骨在鬼族体内是半实体状态,一旦离体,很快就会固化,在低阶鬼族之间,鬼骨甚至充当了交易货币的角色。
南山豹之前经营子时林时,鬼族换取鬼食取出的骨粉,就是些细小的罗刹鬼骨。
“往年山场赏赐的都是些本地产的低阶灵药,虽也能炼化增加法力,却总归不如罗刹鬼骨这种阴属之物契合咱们,姐妹们好好修炼,争取早日跟我一样晋阶鬼兵。”
幽魂女们朝着槐谷方向拜礼示谢,脸上挤出些欢喜表情,收起鬼骨,就准备离去。
“南山管事为大家制作了一批鬼食,还通过血煞门的朋友,买了一些正宗茅山印钞大班印制的纸钱,今日咱们姐妹也吃顿年夜饭,再将纸钱分了,各自去路口门口祭拜下先人吧!”
迎春取出一小堆用兽皮包裹好的点心、厚厚一打黄符纸钱。
玄门茅山一派,入世修行,能沟通冥界地府神差,在人间可领印钞大班一职,专门印制经过地府加持过的冥纸。
这种纸钱能够承载活人的香火念头,供地府神差修行,地府管辖的鬼族,通过此物既能获知人间哀思,又可用于向地府交换东西。
幽魂女们先是一愣,似乎没想到还有人记得给她们制作年夜饭,听到纸钱,哪怕平日里最会假笑勾人的幽魂女,也不禁暗自垂泪。
幽魂女们在人间的家人们,以为她们早已死去,魂归冥府,烧纸焚香,寄托哀思,她们收取不到。
她们滞留人间,根本不敢离开阴气浓郁的兰若寺太远,无法与还在人间的家人团聚,也不能进入冥界,和已经逝去化鬼的家人相见。
就像在人界冥界夹缝中飘荡的浮萍,两边都无家。
除夕之夜团圆日,幽魂女们刚才一直在极力压制情绪,此刻拿着纸钱再也控制不住,各自哭了一阵,将纸钱烧了,才露出难得的欢喜。
众鬼围坐着分享起点心,有的还开始讲起自己生前的故事,大殿中也渐渐有了欢声笑语。
……
此刻,南山豹盘坐在兰若寺后山山头,藤鬼正在附近警戒。
再次确定周围无人探查后,他摇身一变,化出豹妖本相。
豹口大张,施展天狼啸月法门,对准了那一轮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