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锁、祁溶、如酥三人一路骑行至域州城楼下。
此时,林文奎正在城里组织大规模搜查,城门口布置的士兵最多。
今夜一个也别想出去。
“来者是谁?!”
为首的士兵朝三人吼道:“下马!”
“东宫太子也敢拦?”
江锁声音不大,但在一片喧闹嘈杂声中显得十分有分量。
“拦的就是你!”
为首士兵显得格外兴奋,低声向身边人吩咐去找州府大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他一挥手,士兵们高举着火把,将三人两马围在了中心。
江锁扫了一圈,向如酥问道:“能打吗?”
如酥尚未回过神来。
他曾预感江锁来头很大,却不知道这来头竟然这般大,竟是东宫太子的身边人。
幼时,他曾因为想要吃到一口热饭而误信人言,丢了命根子想进宫做太监。
他曾无数次想象着宫里人过的是怎样的生活,穿什么衣服,长什么样子。
如今,那样的人就在眼前,是那么鲜活,又是那么不真实。
如酥心道:就算现在死了,今生也没算白活。
他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即使内心颇为激动,脸上却半分表情也无。
他淡淡地翻了一个白眼,对江锁道:“你看我长得很威武雄壮吗?”
那就是不能打。
不到片刻功夫,林文奎便领着人马朝城门飞奔而来。
他已经知道曹厚庵被杀,也猜到了是谁动的手。
此时此刻的他万般后悔,竟然信了江锁的邪,留她到现在。
今夜无论如何要杀了她,最重要的是斩杀祁溶。
拿着祁溶的头回祁都,明仁帝当保全他此生荣华。
只是有一点林文奎至今为止也想不明白,明仁帝乃祁溶亲爹,他却吩咐自己,若有机会置祁溶于死地,定不可心慈手软。
都说天家无父子,面对至高无上的权力,那点淡薄的亲情也瞬间变得可有可无。
“参见太子殿下。”
林文奎勒住马头,连马都未下,语气极为挑衅:“下马吧,殿下。”
“州府大人,你这是要反吗?”
祁溶不为所动,骑在马背上,用身体把江锁护住,厉声问道。
林文奎哈哈一笑,道:“我乃奉命拿人。要反的人是你,太子殿下!”
这话说得江锁云里雾里——林文奎奉谁的命?谁要反了谁?
但祁溶听懂了。
在丹州时,远芳曾奉明仁帝之命要祁溶退兵,而祁溶却将远芳斩于丹州府衙的院中。
这是公然抗旨,父皇也动了雷霆之怒。
林文奎不再废话,右手一挥,士兵的包围圈开始收拢。
三人坐下的马受到惊吓,嘶鸣声不断,扬蹄乱蹬。
突然,围得最近的一圈士兵纷纷惨叫着中箭,应声倒地。
须臾,城门外出现轰雷一般的马蹄声。
戎灼身披明光甲,一马当先地奔在前面,快准狠地连发数箭。
他身后不远处,正是楼苍兰带兵前来支援,黑暗中亮起无数火把,半个夜空被染得红亮。
一开始,林文奎以为祁溶只身前来,还兴奋了一阵,现在放眼望去,那条火光巨蛇竟蜿蜒得看不到尽头。
林文奎心知今夜不但抓不到祁溶,而且自己已置身在了险境之中。
“嗖——”
一根又长又粗的羽箭直直射进林文奎战马的前蹄前面,惊得那高头大马一声嘶鸣,连连后退了数步。
林文奎费了好些气力,才稳住了马匹。
楼苍兰不慌不忙地走向阵前,路过戎灼时,他的步伐并未停留。
守城的士兵分列成两排,给楼苍兰让路。
楼苍兰毫无畏惧地走进城门,在祁溶面前下了马,单膝跪地,拜道:“微臣救驾来迟。”
“不算迟。”
祁溶做了一个平身的手势:“时间刚好。”
楼苍兰翻身上马,驾马走向林文奎,眼神之中不失傲气。
城门外,戎灼、裴战、风逸、路骁霆、陈大刀都严阵以待。
他们身后是八万兵马。
所以,楼苍兰此时深入敌军阵营,显得十分有恃无恐。
倒是林文奎下意识勒马后退两步。
“州府大人——”
楼苍兰也不提他到底姓林还是姓元,给足了他面子,道:“深夜叨扰,实在惭愧。只是八万兵马,群龙无首,楼某现在要接主子回家,大人可愿行个方便?”
江锁与祁溶近在咫尺,只要林文奎一声令下,他们便能顷刻没命。
饶是如此,又如何呢?
只要楼苍兰一声令下,八万兵马顷刻便能杀入城中,将这里的所有人踏成肉泥。
林文奎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
他咬紧后槽牙,抱拳道:“微臣恭送殿下。”
祁溶勒马转头,向列队整齐的军阵走去,楼苍兰断后。
那情形,让林文奎油然而生四个字“放虎归山”。
如此,祁溶未费一兵一卒化解了一触即发的危机。
行至近郊,江锁已在祁溶怀中睡着。
他命兵马就地休整,自己先翻身下马,再把江锁抱下马来。
下马的那一瞬,身体失重,江锁醒了。
“我在呢。”
祁溶抱着她,轻声道:“你再睡会儿。”
江锁将头靠在祁溶的肩上,迷迷糊糊道:“你有事瞒我。”
她睡意正浓,但有些话不吐不快。
祁溶问道:“何事瞒你?”
他的确有事瞒她,只因不想让她担心。
奈何江锁实在聪明过人,很多事即使不说,她也能猜出七、八分。
“你先说。”
江锁轻声道。
她曾任职东厂厂公,自由出入昭狱,善读人心。
经她之手,没有挖不出来的秘密。
此刻,她将这一招用在了祁溶的身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越看越上/瘾。
祁溶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江锁就坐在他腿上。
四目相望,连风都不忍心打扰。
月光轻洒,对影成双。
“我在丹州斩杀了父皇派出的监军——”
祁溶撩开散在江锁脸颊上的乱发,道:“我与祁都正式决裂。”
江锁静默半晌,双手挂在祁溶的后颈处,道:“还有——”
祁溶笑道:“还有什么?”
“你话没有说完。”
江锁的双眸里尽是祁溶的倒影。
祁溶的双唇凑得很近,几乎贴在了江锁的脸颊上:“我还有什么没说?”
他在耍赖。
江锁人生第一次拷问失败,败在了美男计上。
江锁迎着祁溶的鼻息,轻声道:“这条路不是回濒州的路。”
祁溶有些吃惊:“你不是路痴吗?”
“我是路痴,但我不是白痴。”
江锁戳了戳祁溶的脸颊:“你是想把我送回平州,再自己去濒州。对吗?”
祁溶看了江锁良久,点了点江锁的鼻尖,道:“当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江锁抱住了祁溶:“我想同你一路去濒州。”
祁溶轻抚着江锁的背,叹道:“濒州危险。”
江锁不为所动:“你说过,你不会再让我一个人。”
祁溶欲言又止:“可……”
前路艰险,祁溶并不愿带着江锁一同冒险。
明仁帝已联动内阁与太安宫,派出锦衣卫与风雷军,由锦衣卫指挥使屠沐带队,朝濒州进发,对祁溶形成围剿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