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心念急转，直视孙娴的冰冷目光，宋承睿只觉心被裹上了一层绵绵的寒意。
在未见到真身之前，他甚至以为来者会是飘瑶。
按照原有世界线进程，崔世原贪腐仙宫底层弟子的资源不应该暴露得如此之快。
所以对孙娴的突然造访，实在是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原本，来就来罢，只是，如果被孙娴得知他冒充执法堂弟子......
以孙娴的淡漠性子，说不准也要一块儿把他拿下。
由是以来，宋承睿便打算脚底抹油了。
他看了一眼油头锃亮的崔世原，便对着面纱女子说道：“这位仙姑，我与崔世原不熟，只是前来讨要月钱的杂役。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撤了。”
言罢，宋承睿转身欲走。
不料，腰间突现一只灵气大手，转瞬间便令得他动弹不得。
“不急，我还有话问你。便先在一边儿乖乖待着罢。”
“弟子遵命......”
宋承睿脸色发苦，当下便被腰间的灵气大手拽到了内堂的东南角落。
他有想过反抗一下，试试看能不能挣脱。
但很快便又放弃，孙娴毕竟是仙宫的顶级高手，想要拿他，不过是随心所欲间的事。
趁着这么一会儿时间，宋承睿蹲在角落，与其幻想如何逃脱，倒不如琢磨琢磨，待会儿跟孙娴说些什么甜言蜜语......
他可不傻，方才听得孙娴的这般言语，便大概知晓，自己在前厅的所作所为已然瞒不住了。
只是......老太太不会把我炼成人干罢。
想到这里，宋承睿的额头便止不住地往外渗出冷汗。
孙娴这个人物是他设计的，本来挺阳光的一个女孩儿，修炼天赋也不错，早年间曾在东洲学艺，不足百年便已凝聚金丹，就算放在天才众多的东洲之地，也能称得上是个年轻高手了。
如此优秀的女修士，又因为相貌出众，所以追求者便从东洲排到了中神域。
起初，她对此不甚理睬，一心只求仙道，但经年累月间，竟也为一个小白脸的坚持不懈所打动。
由此，天上的仙子便坠入凡间，掉进了乌蒙山的爱河当中。
这本是一段寻常的浪漫故事。
但，天意如此，或许也是命数。
小白脸利用完孙娴过后，便实力大涨，甚至在境界上都超过了孙娴。
于是，为了奔向更好的女修士，小白脸便不顾孙娴的百般挽留，执意要将她从身边踹走。
但孙娴是个坚定的人，又岂会轻易离开昔日如意郎君的身边？
便日日夜夜地跟在小白脸的身后，哪怕，小白脸在前方的丛林与女修士苟合，她的眼里也没有一滴眼泪流出。
终于有一天，小白脸实在忍受不了，连如厕与出恭这一丢丢的私密空间，孙娴也照样形影不离，他感觉心态都要崩了。
尽管，孙娴每一次都只是在远远的地方看着他。
所以，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小白脸终于对她拔刀了。
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孙娴的眼里终于流出了几滴血泪。若不是被飘瑶的师父，也就是上一代飘瑶宫主所救。孙娴，早就死在东洲了。
哪里还有什么赤练真人孙婆婆？
不过是一个为情所伤的苦命女子罢了。
看着孙娴收拾崔世原的利落背影，宋承睿的心里突然升起浓浓的愧疚。
游戏无情，人物有情。仙家无情，人间有情。
说起来，孙娴的人生境遇，全是因我所误啊......
此刻，宋承睿的心境略有悲凉。
连崔世原的油头被打得掉渣，都没能在他的脸上勾出一抹笑容。
因为实力差距太大，孙娴很快便制服了崔世原。
她眼神冷厉，一脚将崔世原的胳膊踩得粉碎，道：“你好大的胆子！连我执法堂弟子的灵石给养都敢中饱私囊，仙宫再大，如何有你容身之处？”
“原来......你是孙...娴！”崔世原的嘴里满是血沫，连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他从左边的肩头拔出三根淡蓝色的玉针，置于眼前，喃喃道：“定魂针！果然是你啊......孙娴，你好狠毒！”
“崔世原，你应该清楚，仙宫的根基何在？祖师婆婆，乃至师父和师叔，哪一个不是从底层的杂役和婢女做起？我飘瑶仙宫如今式微，俗界的世家子弟又哪里会光顾？你有没有想过，你贪污的那几块灵石，极有可能是将一个天才的埋没，三十岁不入炼气，仙道便断了......”
孙娴皱着眉头，脚下微微用力，便踩断了崔世原的咽喉，下手之狠辣，恐在心里泛不起半分波动。
崔世原在咽气前，展现出了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你不能杀我，孙娴！管事长老不会放过你的！”
“哼！他若是如你一般不知收敛，很快......也会死在我的手里。”孙娴收回脚尖，灵力一震，青色绣花靴履下的点点血迹登时烟消云散，化为殷红的血珠悬浮在空气之中。
取过崔世原的性命后，孙娴便盯着面前两个跪在青石地砖上的壮汉。
灵力震荡，杀气乍现！
壮汉连连叩首，额头之上现出一抹暗红的淤斑，在青石地砖上碰撞出“砰砰”的声响。
连连求饶：“婆婆饶命！”
孙娴冷哼一声，拂袖怒道：“身为仙宫外门弟子，境界竟未达到炼气一层，与崔世原行这等龌龊勾当，贪了多少灵石？拿去做了甚么？”
闻言，两个壮汉心中顿时拔凉拔凉的，回想起刚刚揭发崔世原的证词。
没想到在孙婆婆面前，竟是半点作用都讨不到。
当下，便将求救的目光，看向角落里的宋承睿。
此刻宋承睿正兀自感伤，感受到那两道无比希冀的眼神，他的心里便涌起一阵冷意。
当下，便开了口。
声音透出几分沙哑，语气间带着平静。
“婆婆，留他们一命罢，我答应过要保他二位性命。既然他们按约定供出崔世原贪腐细节，那我......也不想食言。若你今日非要杀人泄愤，便都冲着我来罢。”
宋承睿痛苦地闭上双眼。
其实还有一句话，被他活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
也许……我不是一个好设计师，但……我想当一个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