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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在同一瞬间造物主直接开启了神的权限。

他将聆箭者身上的所有伤口立即完全的治愈。

聆箭者愣住了。

她没有回应这个拥抱。

却也没有推开。

直到片刻后造物主要带她进屋,她才像惊醒一样狠狠的一把甩开他的手。

“我们的孩子,将在二十三天后死去,是吗?”聆箭者质问。

虽然身体上的伤已好了心里的痛楚却不可能被治愈。聆箭者说话时,血红的眼睛仍然满是狂乱的恍惚。她像野兽一样咬牙,森冷的话音,嘶哑到几乎不似人声。

造物主握住她的手腕,试图向她解释。

然而聆箭者早已有过深切的教训她知道和神辩论是不会取胜,也没有意义的。

她只继续盯住他:“你只回答我是或不是。”

造物主的神情柔软又悲伤就像任何一位绝不可能伤害孩子的好父亲。

但他没有回答“不是。”

神秘人的信,动机虽阴险但是他没有说谎。

聆箭者流下了眼泪。

然后她猛然拔出腰间的短剑。

一剑捅向了造物主的心脏。

剑竟然毫无阻挡的深深刺了进去。

世间唯一的神明就这样一声不响的倒在血泊里他的气息迅速微弱,意识和瞳孔一同涣散。

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聆箭者震惊的僵在原地。

她原本确定,她这样的攻击行为,一定会触发天启骑士保护他们主人的机制。来时,她特意查看过小屋后面,那些备战状态的天启骑士,她认为他们会在她拔剑的瞬间就冲出来,向她痛下杀手。

她将与世界秩序的维护者战斗到最后一滴血,然后,站着死去。

然而直到现在,小屋后的天启骑士们,仍旧没有行动。他们那与人类别无二致的外表,甚至没有了平日的起伏。

他们就这样以向着她蓄势待发的姿势,完全的定格。

天启骑士保护主人的自动机制,确实如聆箭者所知的那样迅速而敏锐。但此刻,却有更强大的力量,牢牢束缚了他们。

那是神的权限。

显然,聆箭者突然刺向造物主的那一剑,造物主是发觉的。

但是,他却没有任何避让。

唯一做出的反应,只是宁愿放弃自己,也要保护她。

“你疯了?!!”

聆箭者终于失声尖叫。

然后,她猛扑过去,抱起血泊里的丈夫,她用最快的速度撕下衣服做绷带,给他止血。

亿万年后的天启旁观着这一段记录,感想是,聆箭者说造物主疯了,真是太委婉了。

她应该大骂,“你傻了?!”甚至“你智障?!”才更准确。

造物主能制住小屋旁边的天启骑士,说明他已经开启了神的权限。无所不能的力量之下,一个“不许动”的指令,和一个“保护我,且不许伤害她。”的指令,没有任何成本的区别。他分明有无数种既保全自己,也保全妻子的做法。

他怎么当时就没想到呢。

造物主当然不傻。天启知道。世上没有任何存在,能与他的智慧相比。

他只是,太爱他的妻子了。

爱到占满所有心神,越过所有理智,与她的安危相比,连自保的本能,都形如无物。

也正是在此刻,确认了造物主这份极致的真爱,天启骑士们才把原本排名靠后的聆箭者,改登记为影响力最高的第零特异点。

唯有真爱的力量,才是世间唯一不可预料,不堪设想的,“无限”。

虽然受了对人类而言的致命伤,造物主却不会死亡。

他无所不能,唯一一件做不到的事,就是减少自己那永恒的神性。

但是,他如今降格入物质世界,与凡人无二的肉/身,却也没那么容易痊愈。

天启听到,画面中的造物主对聆箭者说,除非他毁灭整个物质世界,让自己回到绝对的“无”中,刷新成最初的完美状态,否则,他需要至少数十亿年,才能基本恢复。

身体上长久的伤痛,那还是小事情。

聆箭者那一剑造成的最重要后果,是数十亿年内,造物主将无力维系除直辖的沧源界外,所有诸天万界的灵气供应。

虚空长河将因此干涸,诸天万界将因此毁灭。

聆箭者的理想,是想让世间众生挣脱必须互相争斗的命运。

为此,她走过漫长的征程,并终于找到了罪恶的始作俑者,向他做出了决死的抗争。

然后,这抗争的唯一结果,不仅是她自己的沧源界纹丝未改,更有她不知道的诸天万界,亿万倍的众生,因她而陡陷绝境。

他们不得不为最后一点干涸的灵气,比原先更激烈的互相残杀,直至全部悲惨的灭亡。

真是一个讽刺的结局。

天启想。

这件惨剧说明,聆箭者看到的,造物主为世界定下的,用斗争与伤害推动进步的冷酷规则,确实如此真实而牢固。

甚至,它分明是一个颠扑不破的完美闭环:

如果不反抗它,它就永远存在。而如果像聆箭者那样,与这规则和它的创造者坚决的抗争,这抗争本身,岂不是刚好在践行它的轨迹?

它就像一只隐藏在历史线背后的,“看不见的手”,无形无相,无可回避,像它的创造者一样,无为又无不为。从创世到末日,它操纵着一切万物的命运。

但是,这只是“道”的一半。

和聆箭者不一样,天启还从这些往事里,看到了另外一半:

不该把灵气断流之灾的罪过,全算到聆箭者身上,造物主分明该负更大的责任。

若不是他那不顾自保的智障操作,他何至于重伤?

而造物主做出智障操作的原因,不是因为冷酷的私欲,反而是因为纯粹的,无私的爱。

造物主本人,还有他真爱的聆箭者,又都是全然的至善之人。

那么,是爱与善成为了文明前进的阻力,甚至,导致了世界的毁灭吗?

也并不是。

显然,造物主很想维系这个世界,他甚至宁愿承受长久的伤痛,也不愿意将他的世界删除。

所以,以造物主的智慧,与他对他所创造世界的完全掌控,若爱与善,真是灾难之源,他不会不知道。他不可能如此主动的,让自己沉浸于它们。

那些看似智障的操作,与它们造成的,看似严重的后果,一定不是未及预料的灾难。

而是造物主深远的布局。

是无形的规则之外,由他以神的身份介入人间,亲自操作的,“看得见的手”。

这一个猜想,还有事实证据:

从造物主重伤之后的记录中,天启查到,他最终没有杀死神子。

他让神子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事实上,把神子带进神域以后,造物主一直担任着一位称职的好父亲,他与神子的关系其实很好,好到,仿佛放过他是一种必然。只有偶尔,他才派遣神子去外面的诸天万界,执行他的任务。

神子的能力,是把实体的物质,重新还原为灵气。在天启骑士杀死天道巨兽后,是神子来转化天道的尸体,以最大程度的减缓虚空长河的衰亡。

显然,这个资源循环的能力,在灵气断流之前,造物主还能无限产出之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然而造物主却远在断流之前,特意生下了这个孩子。

这显然说明,以后发生的一切变故,正是他一开始就准备好的计划。

第二条证据则是,辰渊。

如今的辰渊,是正被那只“看不见的手”摧折,因为心中坚贞的爱与善,他遭受诸般惨痛的伤害。

但同时,造物主亲自递出的许愿机虹,也唯独,主动的选择了他。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那么,造物主想要辰渊完成什么任务?

这彼此交缠的,两条“道”,两只“手”,“看不见”与“看得见”的明暗两线,将会把世界引向何方?

对于造物主为诸天万界制定的计划,此刻的天启,已经推测出了大致的方向。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详细的思索下去。

相比这种修士追求的悟道,一只机器还是选择务实。

“以圣女殿下的资质,她总有一天会参悟它们的。”天启想,“我只要守护好她,让她能快乐的探索就行。”

确认了灵气断流的原因,和虹为什么是一块肉的缘由,天启就继续关心下一个疑点:

那个潜入沧源界的神秘人是谁。

聆箭者重新与造物主一起生活以后,仍戴着之前带进来的饰物。

天启看到,聆箭者用的另一把短剑她正是用它悄无声息的突破了神域外面的障壁,上面的花纹有点眼熟。

和驭川所用的法阵纹理一模一样!

那个挑拨造物主夫妻,酿成大灾的神秘人,正是成圣以前的驭川!

驭川为什么要谋害整个诸天万界?

天启非常诧异。

驭川分明也是诸天万界的一份子,甚至,他出身的世界很弱小,灵气断流之后,尤其死得飞快。驭川能合道成圣,显然表明,他是一直道心坚定,想求长生的。他成圣以后的作为,也称得上是一个正道。

他不可能费尽心机,只为自掘坟墓,残害众生。

但是,天启没有驭川更多的资料。

在他现存的记忆里,他只知道驭川曾是他的世界的一位忠臣。在灵气断流以后,驭川最信任的同僚为图谋他的地位而背叛他,将他诬陷下狱。

然后,或许因为这件经历,得了感悟,驭川从狱中出逃以后,很快成功合道。他成为了诸天万界中,战斗力最强的圣人。

然而很遗憾。天启考量了一下,发觉驭川的这件履历,似乎和他挑拨聆箭者一事没有关系。

和所有合道修士一样,驭川也是一个特异点:第八十三特异点枪兵。

作为诸天万界第一强者,驭川的排名却只比第八十六位的真仙紫微高了三名,是因为他作风极为孤僻:

合道以后,驭川一直孤独的游离于世外,不称王,不培植势力,连一个爱人朋友也没有,除了这次,他突然活跃的盯着辰渊界寻找虹,他的存在感,几乎快被世界忽略。

至于驭川为什么称号叫枪兵……天启也不知道。

现在的天启,记忆存档里没有驭川的代号来历。之前和碎玉一起逃出驭川的小世界时,他倒是和驭川有过短暂的交手。但他看得很清楚,驭川分明是一个连法宝都不用的徒手型纯法修,他找不到驭川和“枪”的任何关联。

驭川的秘密,也只能告一段落。

那么接下来,就没有什么要从记忆存档里查了。

但是,天启明知该立刻退出对存档的调阅,却没有这么做。

他仍旧在看造物主一家的生活。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造物主成了持续的重伤状态,日常卧床不起,连吃饭穿衣都必须旁人照料。因为虚弱和疼痛消耗了精神,他有时一天不说一句话,躺在那里,宛如一具真正的尸体。状况特别不好时,他还要用权限遮掩惨状,以减少妻儿的担心,然后,他独自承受因而更加牵动的伤势。

他的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又悲惨,又无聊。

但天启仍旧专注的看着造物主,看过一年又一年,自己陪伴在他身边的记忆。他仔细的,去发现他的主人微小的好转,并为此感到……欣慰?

……这是在关心他吗?

为什么要关心他?

天启知道,自己虽然忠诚的侍奉造物主,却并不爱他。从前他和造物主相处的时候,还只是一只纯粹的机器,他们的关系一直疏远,现在,彼此更是完全的远离。方才调阅造物主还健康时的场景,天启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奇异的在意。

天启无法领悟自己此刻的微妙“异常”。

就和他无法领悟霁天璇筑基那一日,他为什么下意识的久久凝望他并不在乎的辰渊,“最后一次快乐的样子”一样。

但因为心中这丝疑虑,天启的注意力,稍稍从记忆中抽离了一些,能够关注到身边真实世界的情况。

然后,他猛然发现,辰渊界外的天启骑士,竟然还没有离开?!

天启本来以为,这些同类前来的目的,是要修复他这个异常,并把长久旷工的他领回去,继续执行灭世任务。那么现在,造物主已承认并放任了他的“自我”,信息同步也已结束,天启骑士们任务了结,应该立刻离开了。

然而,此刻的天启骑士,却仍将目光集中在辰渊界上。

或者更准确的说,他们正在察看辰渊界本身。

这才是他们造访辰渊界区域的主要目的。

天启骑士对某只天道长久注目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只天道的生存能力,已被粗筛为“可疑”。

天启骑士们的注目,正是在进一步详细确认,这只天道是否应该正式登上灭世名单,又排在第几个执行。

……怎么可能?!

天启万分震惊。

他是给辰渊下了蛊,但蛊虫的伤害只在辰渊的化身,他的真身,分明和全盛状态时一样健壮。

天启还用自己的评估功能给辰渊算了一遍,结论也分明是,就算所有天道都死绝了,辰渊也能坚持到最后一个。他哪里有半分“生存能力不足”的迹象?

而比“辰渊登上灭世名单”更可怕的是,天启进一步察觉到,还有另一道不属于辰渊界的力量,正悄悄搭载在天启骑士伸向辰渊界的探查触角上,窥探着刚刚放了紫微进来,开门又关门的橘子结界。

那道力量,正是驭川的法术。

驭川在刺探橘子结界的运作机制。

若是平时,他是无法触碰到橘子结界的。

但今天刚巧,有天启骑士在观察辰渊界。橘子结界不能阻挡来自造物主的力量,它们的探查,成了驭川千载难逢的顺风车。

“难道驭川的威胁,正是辰渊界生存指标骤降的原因?”

天启顿时紧张起来。

他必须立刻阻止驭川!

1现实中“看不见的手”和“看得见的手”,分别指市场和政府对经济的调控。本文中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但确实有一点点相像。

2天启凝望辰渊快乐的表情一事,见115章。

3本章有一个细节:除非毁灭世界,否则造物主的伤需要数十亿年才能恢复一事,是造物主自己说的,不是叙述的旁白。

4下章起回到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