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

君如卿道：

“勇者既然是好人是正直的英雄为什么他在别人的村镇，看到街角无主的宝箱时会自说自话的把它打开，拿走里面的宝石呢？我觉得这不该是勇者的作为。

还有一个更奇怪的

那些森林里的果冻怪，是魔王专门派来阻挡勇者的吧？它们没有神智对吧？

为什么它们身上全都带着钱呢？

……专程给勇者送温暖吗？

同样的，勇者后来遇到的那些小首领还有最后那位最强的战士无头骑士。

为什么他们每个都带着一件他们用不了，只有勇者才能用的装备呢？

那些装备穿在勇者身上还特别合身。

就好像，魔王专门研究过他的模样，特意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

这些魔王的手下，还按照顺序，由弱到强的依次排在勇者的旅途上让勇者循序渐进的锻炼，变强，直到，连魔王都能杀死。

若是在勇者刚出门的时候，就直接派无头骑士截杀勇者早就死了。

最后魔王为什么要捉走公主呢？

勇者从魔王城堡里找到公主时公主毫发无伤一身白净美丽，就和在王宫里时一模一样。魔王一点也没有恶待她，甚至，根本看不出对她有什么企图。

所以我总觉得，要么这个魔王的脑子有坑也就是编故事的人脑子有坑。

要么，就是魔王其实用心良苦。

他才不是什么天生的恶魔，他真实的目的，不是抢走公主，而是想借此为机，激励勇者以他为目标奋进。

最终，魔王如愿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而勇者，确实被培养成了最伟大的英雄。”

……君如卿说得很有道理，果然不愧是学霸法修。

上一世，十岁的霁天璇，也曾在天启给她讲这个故事时，敏锐的发现过这些问题。

那时，天启是这样回答的：

“是呀，我们的圣女殿下就是聪明可爱，一下发现了那么多关键的槽点。

不过，要考虑到，这只是一个面向几岁到十几岁小孩子的睡前童话故事，它的目的，是为了让孩子暂放下白日的学习思考，只得到最简单浪漫的快乐。

若是故事里的勇者，总是一身寒酸，谁也不给他称手的装备，他辛苦杀死了敌人，一点报偿都没有，只能在街上捡剩面包，喝西北风。

若敌人一上来就是最强的，一回合就把勇者打成五颜六色的肉饼，他每前进一步，都要在医生那儿躺上半年。

最后，即使勇者找到了公主，公主却已经被魔王糟蹋得一身血污，面黄肌瘦。

这样的故事，会把孩子弄哭的，然后，他就要吵着爸爸妈妈，不肯睡了。”

话毕，天启摸摸霁天璇的脑袋：“所以，你就不要想啦，睡吧”

霁天璇觉得，天启这个理由，有合理的地方，也有不合理的地方。

当年，她就按天启的意思，闭上眼乖乖的睡觉。她一向不是吵闹的熊孩子。

但后来，她自己再翻看这本勇者的故事时，又总会忍不住其他的想法。

她觉得，这些看似不合理的设定和剧情里，其实埋藏着另一种解释，能将它们合乎逻辑的串联起来。

说不定，这样一个真勇者的故事，会比表象版本更有趣。

只不过是当时的天启，一直希望她像一个寻常孩子一样少些思虑，多些单纯的快乐，才把这个本来合理的故事，简化成最轻松愉快的模样。

“……阿霁，我也觉得这个故事，有不合理的地方。”

火堆边的君如卿刚提完问题，正趴在窗子上，无声静听的辰渊，竟也开始发表意见了。

“为什么魔王明明摧毁了大片村镇，将所有骑士残忍的打败，最后站出来征讨魔王的，却只有勇者一个人呢？”

天道先生微微蹙着眉，表情严肃，清冷悦耳的声线，在夜风中幽远的回荡。

平日的辰渊，默认就是这副模样，但不知他是身体好转，还是联想到了什么超脱故事之外的大问题，这还是他第一次，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那些村民与骑士，在画上描绘得如此细腻详实，结果只是美丽的背景板吗？

村民竟不恨伤害他们的魔王，骑士竟不想履行守护公主的职责？”

“为什么他们竟会信任一个普通的牧羊少年，有能力一人替他们战胜，足以毁灭全国的强敌？

为什么所有人都忍心，将勇者独自抛向漫长的危险？

为什么孤单又弱小的勇者，最终还真的胜利了？故事的作者，真的没帮他作弊吗？”

闻言，霁天璇一怔。

这些问题，倒是她过去从来没想过的。

为什么只有勇者一人肩负除魔救世的责任？别人都是背景板？

就因为他是勇者啊。

那时，她是这样默认。

这个故事，不是勇者的故事吗？

“……而且，凭什么孤单弱小的勇者，一定做不到以一己之力打败魔王，拯救世界？”

因为辰渊的话，心里其实有了触不少触动，或者说，仿佛被唤醒了什么，霁天璇却仍旧下意识的一挑眉，不满的反驳道：

“先不说我这个圣女，毕竟我还没有真正的成功。

我们就说天启好了：天启没成仙时，也就是一个反复渡劫失败的普通人，但是，这千年来，他就是以一己之力，做了那么多次造福苍生的英雄。他的每一次人生都没有失败，没有污点，按你的说法，这是你这只天道脑子有坑，在帮他作弊了？”

……天启哪里是普通人了。辰渊想。

天启成仙前那些英雄事迹，为什么那么顺利，能做到常人不可为的奇迹，正因为他是一只属于高等存在的天启骑士。他拥有着与修为无关，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强大智慧与力量。

天启参与到那些刚刚起步的土著文明，就像全副武装的巨人，空降进了混乱赤/裸的蝼蚁堆，这近似为所欲为的难度，可不就是“作弊”了。

但是，现在，辰渊不能将实情告诉霁天璇。

他只认真的问她：

“那么，即使勇者能做到，你也会希望这个世界，竟只由孤单又弱小的勇者，艰难的支撑吗？

如果这个王国，只会把一切责任推给勇者，比他数量更多的村民，比他力量更强的骑士，都是袖手旁观，又坐享其成的背景板。

勇者又有什么必要挽救这个王国，让这些没有良心和勇气的人形废物，白白享受他用痛苦换来的和平呢？

或者说，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有勇者愿意包揽其他人理应承担的责任，才使他们失去了像他那样，在征途中一步步磨炼的机会，才培养出了全国上下的人形废物？

勇者杀死魔王以后，真能让和平与安宁，永远降临在这个国家吗？

还是，适得其反？”

“阿霁，这是你真正想要的勇者故事吗？”

辰渊说话时，始终很严肃也很平静，持续他一贯的，看不出多少情绪的命令语气。

但霁天璇却觉得，他一定借着这个机会，在向她教诲着故事之外的，更重要的意义。

“天启总是希望我什么都不要思虑，要更多的逍遥快乐。辰渊却正相反。

他好像总有一堆大道理，急着要让我明白。”

回望着辰渊凝视她的，清澈又深邃的湛蓝眼睛，霁天璇这样想。

“那么，我想要怎样的故事呢？”

霁天璇确实不太满意这个隐藏了许多信息的极简版勇者故事，她想把那些天启当年略过的线索补完。

而更重要的是

“我想要一个……怎样的世界？”

其实，早在今日辰渊借讲故事之机，一番点化之前，霁天璇就有了一些隐约的想法。

她喜欢勇者的故事，喜欢勇者。

但这一世的她，已不想再像上一世的圣女那样，只一人担负起世界的安全，做一个终身远离人世的，孤独的牺牲者。

这不仅因为，在这段旅程中，她认识了刘氏母女。她看到，这些普通人的力量是很弱小，但她们舍己为人的高洁，向魔修复仇的勇气，分明也如此强大。

若将千千万万这样的人集合起来，发挥出他们的斗志，分明构成了世上最不可阻挡的力量。

更因为，在筑基那一日，虽然霁天璇忘了天启的内容，但她还清楚记得，自己吸收原始灵气，第一次直面比天道更威严苍茫的虚空时，竟如此泰然无畏，掌控自如。

世上没有任何存在，能让她臣服。

相反，她才是将要高坐世界之巅，统御众生，挥手即凝聚举世之力的

真正的王者。

那一日的明心见性，霁天璇完全觉醒了，自己的野心。

霁天璇将故事书翻回了第一页。

1其实这章中故事的“不合理”，不是现实中游戏的剧情问题，而是游戏操作流程中才有的，和剧情无关，并且有一定正面意义。

比如，如果bss的迷宫里没有玩家能用的装备，就少了很多探索迷宫找宝箱的乐趣了。

2下章是第一大章的结尾，内容是那个插满flag的勇者故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