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可能就真的会在某时某刻,就有这样子的一种感觉,冥冥之中,就预感到什么事儿就要发生了一样。
这种感觉,很可能一辈子也就这么一两次。
不过,
转念一想,
又能见到郑凡了,
而且自己的师父按照常理,应该也在郑凡的身边;
自己正好新悟了两记剑招,正好可以请师父斧正一下。
一念至此,
陈大侠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
“看,那是节度使大人的队伍!”
出了兰阳城往东一段距离后,众人发现前方的节度使大人的队伍,显然,这位节度使的政治嗅觉相当灵敏。
另外,因为众人全是骑马,比马车要快,继续前进后,还发现了兰阳城知府的队伍,兰阳城守备将军的队伍,兰阳城安抚使的队伍,各种队伍,可以称得上是“八仙过海”了。
乾人盼着这场对燕国的大捷,盼了一百多年!
朝堂,官场,必然会有惊才艳艳之辈一飞冲天,功成名就,但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还是需要熬资历。
眼前的这一场大捷,只要你能蹭上,你能沾上,你就能比其他人,多了一份极为光鲜的履历,哪怕,早一点,就早那么一点点,也都是快人一大步。
因为莫说如今在上京的那些同僚了,就是往前数多少辈儿甚至早就作古了的前辈们,
他们有谁,
能蹭上对燕大捷的资历?
没有,
真的没有。
这是一场属于乾国的狂欢,百姓们开心,因为自家终于打了胜仗,官员们则是……发疯了。
故而,才有了眼前这“猪突狗窜”争先恐后的一幕。
终于,
前方的官道上,出现了一支乾军的队伍,他们正在缓缓地向这边行进着。
“来了,看见了,哈哈哈哈,第一支凯旋的王师!”
苏明哲放声大笑起来,
长袖挥舞了好几下,
意思是,
你们注意了,我要开始作诗了!
然后,
他还大声喊道:
“见此情景,吾心甚是激动,故而诗兴大发!”
吴襄和苏蓉蓉马上配合道:
“我等可都是等不及苏兄的佳作了!”
“是啊苏兄,值此情景,当以名篇来贺!”
花花轿子大家抬,惠而不费的事儿这些世家子怎可能不会做,再者,说不得诗名还能加上他们的名字,比如《与吾兄吾妹踏青寻游恰遇王师凯旋故有此诗》;
至少,咱也能添个名不是?
说不得,也能千古流芳了。
所以,
哪里有那么多的恰好,
哪里又有那么多的偶遇,
一首好诗好词,必然得经过精心雕琢,一个字一个字地去推敲;
绝大部分的巧合,都是充分准备后的矫情。
陈大侠没有去注意留神听小苏先生的大作,
他的目光,
眺望向了前方正在向这边行进的乾军队伍。
你,
在么?
你,
在吧。
这边,
苏明哲大声赋诗,另一边,一众大人们则迅速地准备好自己的仪仗,打理好自己的官袍,没来的,身子骨不行的,就错位了,来了的,到了现场,那还是得论资排辈一下。
大家都得打理好,大家都得准备好,已经到这儿了,就矜持一点。
也有画师,已经在开始工作了。
像极了后世出了什么成果后喜欢抢前排合影表彰自己功勋的老爷们。
大家,都准备好了。
苏明哲的诗,也吟诵好了,而且,还誊写好了。
趁着那支队伍还有一小段距离时,苏明哲拿着自己刚做的大作,前往那些大人们扎堆的地方。
他本是清貴之官,再加上其老师的影响力,这些大人们也都对他很客气,也都愿意给面子。
纷纷接过他刚创作的大作开始赞赏;
做到这一步的大乾文武官员,怎可能会差了这基本功?
一时间,喝彩声不断,氛围可谓极其热烈。
就在这时,
那支乾军开始加速向这里冲来。
节度使大人轻抚自己的长须,笑道:“还算是有点儿眼力见儿,呵呵。”
快点过来,可别让大家伙等太久了,今儿个的日头,可是有点毒呢。
人群之中,陈大侠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曾对郑凡说过,乾国正在厉兵秣马,马上,就会出现好几支强军。
但那位大燕的王爷对此却不以为意,
只是回了句:
换汤不换药。
是的,乾国的军队,在梁地打了胜仗,但乾国,其实并未因为这个而发生太大的变化。
陈大侠看着那支正在加速过来的队伍,以及,隐约察觉到的,更后方传来的某种震动的韵律;
这是一种类似动物对即将到来海啸的提前察觉。
他觉得有些悲哀,
悲哀于自己是一个江湖人士,竟然在此时会觉得悲哀。
他扭头,看了看四周,看到的,是大家的急不可耐,看到的,是大家的兴致盎然,看到的,是大家的某种兴奋和热切。
唉,
陈大侠张口,
喊了一声:
“燕国的平西王要来了!”
毕竟是个高手,他的声音很大。
但奈何四周嘈杂,且这话喊出来后,有心思缜密的人马上接话喊道:
“对,下一次将抓住燕国的平西王过来献俘!”
“此言大善!”
“会有这么一天的!”
“大乾威武!”
“……”陈大侠。
陈大侠已经有些麻了。
终于,
那支乾军来到了跟前,
打头一人,
应是主将。
但其并未下马给这些大人们行礼,大人们等得未免有些躁切;
毕竟,那一肚子忠君爱国的话,早就打好了腹稿,就在喉咙里窜着呢,弄得人直痒痒。
但很快,
大家就不痒了。
因为在前方,出现了一众骑士的身影,马蹄声,如同雷霆一般,滚滚呼啸,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压抑。
黑甲,
黑龙旗!
众人前方的那名乾军将领,
摘下了头盔,
对着这边,
挥了挥手,
喊道:
“诸位大人们好啊;
亲爱的乾国,本王,可想死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