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薇今天没化妆，整张脸素面朝天，穿的也是大学时候的衣服，没什么设计感，自在随意，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感觉。

她对这次相亲压根就没抱什么希望，也没打算有什么发展。

坦白讲，她的长相属于浓艳的那种，浓眉大眼，即便是素颜时五官依旧很突出，很美。

兴许是之前那段恋人未满的经历给她心里落下了不小的阴影，她没谈恋爱的打算，甚至某些时候觉得，就这样一辈子单着也挺好。

谈恋爱多麻烦啊，相互试探的时候小心翼翼，经历漫长的揣测和磨合，好不容易在一起之后又担心分手，分手之后又想复合，牵肠挂肚，哪怕是最后结了婚也不能尘埃落定，现在离婚率那么高，快节奏的时代没人愿意在一件事情上付出太多的时间。

想到大学闺蜜许瞧和叶仕瑜那段经历，牵牵扯扯那么长时间，换成她还真不一定做得来。

其实这样说只是在宽慰自己，她哪是做不来，而是做了，却没有得到和许瞧一样圆满的结果。

那男人太无情了，无情到即便是现在坐在对面看着他温和的脸，却依然觉得心如寒冰。

其实刚刚在进到咖啡厅的那一刻，张雨薇就觉得男人的背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衣服也很熟悉，但又比印象中的那个要宽厚挺拔。

她看着那个背影愣神，有那么一瞬间想逃。就在准备转身的前一秒，那背影的主人像是有某种心灵感应，转头看过来。

像是偷跑之前被抓包，张雨薇只好顿住脚步，走到男人对面坐下。她没什么表情，像是扑克牌上面的那个Q，很冷。

姜左岩见到她的那一刻也是一愣。

这些年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没怎么想起过这段感情，哪怕是前几天看到一个和她很像的侧脸，心里也就只是咯噔了一下，随后没多久就调整好了心情。

大概男人总是比女人要理性，他断得干脆，没留任何余地。

他根本没有谈恋爱的打算，这次来相亲，也是在姜母左琳的强烈要求下，他才决定过来一趟，但也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这些年他大多穿着正经的西装，可今天，他穿的是大学时候的休闲装，随意的一件卫衣和牛仔裤，看起来很年轻有活力，但没那么事业有成。

这么看来，两人似乎对这次相亲有着某种默契。

此刻的两人面面相觑，气氛有些诡异。

姜左岩叫来了服务员，帮张雨薇点了一杯咖啡，“一杯拿铁，不加糖，谢谢。”似乎是下意识的举动。

大学那会儿，两人一起出来吃饭的次数不少，这些关于她的习惯都刻在了脑海里，而她就是那个触发这些习惯的开关，见到她的那一刻，不自觉地就脱口而出。

点完单，姜左岩也有些尴尬，双手揣在上衣的口袋里，人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目光看了看窗外后，又直直地落在张雨薇身上。他也不避讳，就这么打量着。

看来这些年她变了不少，以前见她的时候，她总是笑盈盈的，大大咧咧，似乎没什么事能让她烦恼，就算有，也只是一闪而过，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永远阳光，永远像个小太阳。

可今天却不然，虽然仍能隐约感觉到她心情不怎么好，但一张脸上的情绪已经掩藏了大半。

张雨薇低头搅拌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没看他，心中却是风起云涌。

曾经也无数次期盼过再见他一面，可现在真见到了，心中更多的却是对他之前行为的埋怨，以及对自己的不齿。

静默良久。

张雨薇放下手中精美的勺子，收回手，抬头，没什么情绪地对上他的目光，认真进行着相亲的流程。

“我叫张雨薇，26岁，研究生毕业，没时间谈恋爱，不想结婚，没打算生小孩。”这话是真的，但多少也有点赌气的成分在。

不是来相亲么？那就相吧，她思忖着把所有男生避之不及的缺点一一列出，想通过这种方式尽快结束今天这趟无聊的行程。

姜左岩的嘴角扬了扬，顺着她的话也继续做着自我介绍，“我叫姜左岩，28岁，工作还过得去，其他想法，我也一样。”

张雨薇愣了愣，有些陌生。她记得他姓左啊，左岩，现在怎么又变成姓姜了，难道说，之前的一切都是谎言？心中疑惑，但也也没有探究的欲望。

过去就过去了，刨根究底也没什么用。

“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了，我会跟介绍人说明情况的，再见。”说罢，张雨薇拿起身旁的背包，准备起身离开。

“你是不打算认我了？”姜左岩食指和拇指捏着手机把玩着，这个动作张雨薇很熟悉，以前他在想事情的时候，也会这么做。

她不知道姜左岩此刻在想什么，但那都与她无关，“我们认识吗？”张雨薇站直身子，向下斜睨了一眼，眼神如同窗外的天气一样冷。

姜左岩笑笑，不经意地摸了摸鼻尖，“既然你也抵触相亲，不如我们搭个伴，假装男女朋友怎么样？”

话说出口，姜左岩自己都觉得真是莽撞。

他自问一向谨慎自持，从工作以来，沉稳已经成了习惯，从未说过这么出格的话，但不知怎么的，面对张雨薇，自己的那些规矩都烟消云散了。

“你说契约恋爱？言情小说看多了吧。”张雨薇在心里白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出门。

出了咖啡厅，张雨薇不禁觉得自己真酷，真飒，真洒脱，当初自己和他没成，真好，真庆幸。

可即便心中再怨恨他之前的行为，却也还是唏嘘。

以前上学那会儿，他是多么意气风发，走到哪都有小姑娘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现在呢？一件衣服穿了这么多年，还得跟人相亲，是得多拮据才会这样啊。

张雨薇向家里走着，拿出手机跟周可发着微信，【coco。】

周可秒回，【怎么啦？】

张雨薇：【我今天来相亲了。】

周可：【不是吧？！你不是不婚主义者吗？！】

张雨薇：【老张同事介绍的，给个面子就来了，你猜我碰到谁了？】

周可：【当红炸子鸡？】

张雨薇：【屁，我碰见左岩了。】

周可：【我靠？左岩？就你大学那个？？】

张雨薇这头正在编辑着微信，周可电话就打了过来。

“薇薇，怎么样，左岩比你大几岁，也快三十了吧？颜值崩了没？”周可迫不及待地问道，她有好几个男同学，大学毕业之后颜值直线下降，啤酒肚，脱发，中年问题全都找上门来。

张雨薇思忖着刚刚姜左岩的样子，想了想，“颜值没崩，但钱包好像崩了。”

周可：“怎么回事？”

“他还穿着大学时候的衣服，而且，他那魅力哪还需要相亲啊，肯定是因为穷才找不到女朋友。”张雨薇边走边踢着路边的石子。

“哎，那怎么着，你对他什么想法？”张雨薇跟姜左岩的事情，周可都知道，一边感叹姜左岩真帅，一边觉得这人心真狠。

张雨薇的脑海中浮现起刚刚姜左岩的样子，有些唏嘘，“不知道，就挺同情他的吧。”

周可：“我问的不是这个，你还喜欢他么？”

“哪还敢。”张雨薇笑了笑，像是自嘲。

“哎，也是，他这人太绝情。”周可想起曾经陪张雨薇度过的那段昏暗的时光，就觉得心疼这个姑娘，这男生得多绝情才能做出这种事情，所以对姜左岩的印象不怎么好。

“嗯，应该也没以后了。”张雨薇紧了紧围巾，冬天的室外特别冷，树上零星挂着几片干枯的树叶，一阵风吹过来，剩下的那几片叶子摇摇欲坠，一片树叶被吹落，飘到她的围巾上，她拿下来，手指轻轻一捏，树叶便支离破碎。

所以啊，过季的东西，是不值得留恋的，付出再多，到最后都只是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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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雨薇离开后，姜左岩又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回想着刚才的情形，真纳闷自己是哪来的那股冲动劲，这会儿看见真人就坐在自己面前，以前的事情又都一幕幕地在脑海中回放。

工作这么些年来，他算是冷静矜持，心中没有泛起过一丝波澜，可就在刚刚，心中泛起微波。

不知怎的，心里就是觉得，如果这次再错过，可能就真没以后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挽留，情急之下，就说出了那么一段看起来很渣的话。

想想张雨薇刚刚的样子，她是真生气了吧，弄巧成拙，越推越远。

缘分啊，它想让你断，你努力也白费，它不想让你断，你就断不了，谁知道现在是哪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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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左琳迎了上来，“回来啦？今天那个女孩子怎么样？”

“嗯。”姜左岩回答简短，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怕自己的回答透着希望，让姜母乱想，又怕自己把张雨薇说得太差，损坏人家姑娘的形象。

姜母对姜左岩这副样子是真无奈，她这儿子什么都好，工作之前也算阳光，母子二人说不上无话不谈，但也是和谐的。可自从工作之后，她就觉得姜左岩越来越压制着自己的性子，有什么事也不直说，整个人越来越沉稳，也越来越沉闷。

“‘嗯’是什么意思，你对人家什么感觉？还有没有发展啊？我听你舒阿姨说，小姑娘人品性格都还不错的。”

“还行。”

听到这，姜母心里算是有数了。姜左岩很少把话说满，即便是肯定的回答，也都只是会说“还行”两个字草草了事，这么看来，自己儿子对人家是有点意思。

“遇到喜欢的要把握住，你现在就是太闷，得主动点儿，人家姑娘可不会在原地等你。”姜母嘱咐道。

“嗯。”姜左岩敷衍着，心里却是在思忖该怎么约她出来，刚刚在咖啡厅都没来得及要她电话，以前两个人互相加着的微信，他早就不用了，现在看来，竟然没有联系上她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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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雨薇这头，刚进门，就张父张母早早端坐在沙发上等结果，活像两尊大佛。

“爸，妈，你们这是干嘛呢？”张雨薇边换鞋边打量着二老。

“等着你呢，那男孩怎么样？”任紫娴按捺不住问道。

老张拍了她一下，“急什么呢！”

似乎父亲对女儿结婚这件事都不怎么期盼，就好像女儿在出嫁前，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是父亲，而嫁人之后，最重要的人就变成老公了。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父亲和女婿，就是上辈子的退役情人和这辈子的现任情人的关系，简而言之：情敌。

张雨薇也接过话，“妈，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想太远了。”

“哎呀，我这不是操心你的终身大事，那依你看，这八字还能有一撇么？”任紫娴迂回打探着。

“没戏，您把心放肚子里吧。”张雨薇回卧室换衣服，留下二老面面相觑。

不多会，任紫娴就接到了舒云的电话，挂掉电话，老张凑上前来，“说什么了？”

“男方对咱们甜甜挺满意的，想再发展发展。”任紫娴如实说，脸上的纠结却是藏不住。

老张一愣，双手抱臂，“咱们甜甜不愿意，算了。”

任紫娴也点头表示尊重孩子的想法，毕竟感情这件事强迫不来。况且，她们并不着急女儿的婚姻大事，答应相亲也只是觉得对方条件听起来还不错，主要是听说男方性格好，家中环境也简单，这对张雨薇来说，是个很好的选择。

张雨薇换完衣服从房间出来，见张父张母依旧端坐在沙发上，不禁笑了出来，“爸，妈，你们怎么还坐在这，在玩123木头人么？”

“听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游戏，妈认真问你，那男孩怎么样？你真对那男孩没感觉？刚你舒阿姨给我来电话，说那男孩还想再跟你发展发展。”任紫娴如实说，没有任何劝诫和引导的意思，就是想征求女儿的意见。

张雨薇愣了愣，觉得今天的姜左岩真是反常。

放到之前，他是绝不会这么主动地去追求一段感情的，以前都是自己追在他后面，能有回应就已经很好了，心下一软，后又想起那段惨痛的经历，像一个巴掌把自己打醒，“我对他没感觉。”

同一个错，不要再犯第二次。

“行，你想好了就行，那妈就帮你回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