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离开了栖伏山，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栖伏山上除了艾子豆，就只有一些灵兽灵植，安静得很。整个竹院都被一道聚灵阵法所覆盖，灵气浓郁，极其适合修炼。
竹亭内。
“十几日？你可不要信尊主的鬼话。”
艾子豆呼了呼木头上削出的细屑，撇了下嘴，“尊主骗我好多次了，每次下山都不带我。”
他小声嘟哝：“她每次都说，只要十几日就回来，结果回回都是半年起步……”
艾子豆嘴上抱怨着，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慢，反而越发麻利了起来。很快，削出了一把短剑的形状。
他越说越气，可能是气急了，“啪”的一声将短剑拍到了桌上。索性不说话了，改生闷气。
亭外立着一个少女。少女的身姿纤细，脊背挺直，远远地看着有股高挑清丽的意味。
宁欢仰起头，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轻眨两下，黑而不染光的眼眸微微疑惑。
“她……经常说话不算话吗？”
“是啊，”艾子豆被自己的回忆气到不行，气哼哼得给自己倒了杯茶，“尊主说过的话就没成真过。”
说话从来都不算话啊。
那说帮自己报仇，是不是也是假的了？
宁欢轻抚过木剑的刃处，缓缓握紧剑柄。
明明说是“除了剑法什么也教不了她”，到头来却是连剑法都不教她，自己跑下了山，让艾子豆来教她。
还说什么当做拿了她的眼睛当报酬……
思绪百转千回，绕过了许许多多可能发生的猜想和不可能发生的猜想。
宁欢神色慢慢冷了下来，薄唇用力被抿紧。
深棕色的木剑陡然被灌输上灵气，用力被人挥向不远处的竹人。
少女的唇角倏尔翘起了。
木剑与竹子撞击出清脆的响声。
艾子豆抖了一抖，茶水洒了大半在桌上。
他等不及擦桌子，就走过去，打量着自己精心制造的小竹人儿。
打量着打量着，艾子豆忽然就哭丧起了脸。
他的小竹人儿是用竹林里的金刚竹打造的。虽然是个嫩竹，但坚毅程度仍旧不是普通竹子能比拟的。
眼下，青绿的小竹人仍旧顽强的立在地上，圆柱状的脑袋瓜儿晃晃悠悠的，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向下延伸出来。
艾子豆看着自己新交的小伙伴，发出了来自心中深深的疑问：
“你真的是个瞎子吗？？”
“暂时还是个瞎子。”宁欢弯了弯唇，温和的嗓音中透着淡淡疏冷。
她的双臂自然地垂在身侧，右手仍旧握着木剑，却再没有力气举起。
方才那一击几乎用尽了她的全部灵气。
引气入体无非就是将周身的灵气聚集到穴位处，感知天地灵气。
这几日下来，借着竹院中浓郁的灵气，宁欢已经将引气入体完成了大半。
即使没有竹杖，只要运用微薄的灵气，半径五米内情况都会被她清晰感知到。
艾子豆摸着自己的小竹人惋惜了一会儿，而后偏过脸去看宁欢。
倏地，艾子豆愣了愣，有些惊奇道：“我觉得，你应当是个人族的美人。”顿了顿，又有些尴尬地补充说：“虽然我也没见过什么人族……”
闻言，宁欢身形一顿，无神的眼眸寻着声儿落到了艾子豆身上。
她歪了歪脸，笑起来时脸颊上有浅浅的梨涡浮现，白净的脸庞看起来人畜无害的。
“我相貌平平，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个美人？”
她说完便低下头，抬手揉了揉自己发麻的右臂，语调低低的似乎有些失落，“我虽然眼盲，但也见过自己的容貌。”
“我知道呀。”
艾子豆摸着小竹人脑袋瓜儿的手一松，径自朝着宁欢走过去，“我能看到。”
“啪嗒”一声，小竹人的脑袋瓜儿掉到了地上，还滚了好几圈。
艾子豆应声回头，没忍住，吸了吸鼻子。
“……呜。”
宁欢：“……？”
艾子豆低头掩饰性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顿了顿，又想起来自己的小伙伴看不见，于是安心放下了手。
他咳了咳，从袖中拿出了一颗只有半个掌心大的小珠子。
小珠子正散发着柔和且明亮的白光。
艾子豆举着小珠子，逐渐靠近宁欢的眼睛。少女似有所察觉，向后退开了些距离，但幽深的瞳孔仍旧没有什么变化。
“确实是两张脸不错，”艾子豆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又靠近了一点儿，“还有就是这个眼睛……哎呀！”
一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捏着艾子豆的衣领，将人给提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冷冽的嗓音寒得好似能凝出霜来一样。
“没、没做什么啊。”艾子豆被吓得喉咙一梗。
双手挣扎着护住自己脆弱的脖子，艾子豆长喘一口气，快速解释说：“就是，我发现了，欢欢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人族！”
祁慕眉心又敛了几分，脸色发沉，“然后呢？”
艾子豆很少被凶，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快要哭出来了，“没了啊。”
祁慕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松开了他的衣领。
艾子豆脚一着地就开始跑，路过小竹人的脑袋瓜儿顺势弯腰抱起，一并带到了不远处的小亭子里。
听出了身前人的声音，宁欢面上的浅笑渐渐隐了下去。
她握紧了剑柄，嗓音不再沙哑，态度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你回来了。”
祁慕低低嗯了一声，目光微动，只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没再多做停留，快步匆匆离开。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宁欢抿抿唇，手一松，木剑摔在了地上。
灵气用尽，手臂也彻底脱力了。
她方才察觉到了那人身上紊乱的气息，正想要仔细感知时灵力却用尽了，人也走了。
宁欢慢慢俯下身，想要捡起了木剑。
小石亭里传来艾子豆委屈得自言自语的声音。
宁欢动作一顿，白润的指尖划过剑身，最后落到剑柄上。她这才想起来，那人刚才的语气好像有些奇怪。
莫名其妙的凶。
此时，小石亭内，艾子豆还在抱着小竹人的脑袋瓜儿一边吸鼻子一边自言自语。
怀里的传声玉佩震了震，他掏出玉佩，伸手一抹，玉佩上浮现出了几个字。
【以后不许叫她欢欢。】
“……！！！”
艾子豆脊背猛地一凉，鼻子抽得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