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日头毒辣,炎炎夏日,风吹在脸上都是一股热浪。
炊烟袅袅的柳林村口,一株老树下,浓荫里汉子蹲在一起,端着饭碗,边吃边聊,享受这庇护伞带来的阴凉,好不惬意。
“守常,守常,回家吃饭了。”烈日下走来一位中年妇人。
“估计又是守常这个淘气鬼不知道跑到哪里疯玩去了。”
“八九不离十,这小子经常玩过头忘了时间。”
树下几人议论着,也认出了来人是家在不远处的辛家嫂子。
看见树下几位乡邻,妇人开口询问:“他伯们,见过我家守常了吗?”
“没看见。”
“我们也是刚来一会。”
“你再去别处找找看,小孩子跑不远的。”
几人均摇头表示没看过辛守常。
辛家嫂子又喊了几声。
突然树林里传出来一阵响动,众人目光都被吸引,盯着树林出口。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孩子的呼救声和哭喊声,由远及近慢慢清晰起来。
众人怕有什么差池,匆忙撂下撂下饭碗小跑着冲向树林。
树林里窜出来一个小孩,双手护着脑袋,看见有人来了,哇一声放声大哭间扑倒一位乡邻怀里,众人见孩子一副狼狈样,正欲开口询问。
“嗡嗡嗡”的声音紧跟着这孩子,树林里乌压压窜出来一群马蜂,还没能等众人有所反应,像是找到了靶子一般,劈头盖脸留就两种人围了起来,顷刻间就向人群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众人猝不及防,就被愤怒的蜂群叮得手忙脚乱,或是护着脑袋乱窜躲避,或是脱下衣服挥舞驱赶。
人群里哀嚎连连,好一阵才消停下来。
众人身体裸露在外的部位,都没逃过马蜂光顾。
众人黑着脸呲牙咧嘴,时不时抽着冷气。
罪魁祸首似乎意识到闯了大祸,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辛!守!常!”辛家嫂子气的七窍生烟,伸手揪住耳朵就是一顿胖揍,直打的这六岁多的小孩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
这孩子哭得属实凄惨,众人心生不忍,连连劝着。
辛家嫂子手里没停着:“他伯们,别劝我,连累你们无辜遭殃,看我不揍死这个害人精。”
众人眼见辛家嫂子没有停手的意思,生怕把出了什么事,赶紧冲上去把人拉开。
“我们这不都没什么大碍吗?”
“就饶了孩子这次吧。”
“娃肯定知错了。”
辛家嫂子这才气喘吁吁的罢手,看着众人脸上青一块肿一块,内疚不已,扯过来辛守常,余怒未消的催促道:“看在伯伯们给你求情的份上,这次就饶了你,还不给伯伯们道歉致谢?”
辛守常哭着鼻子嚅嗫道:“对不起各位伯伯,孩儿下次不敢了,谢谢伯伯宽宏大量。”
辛家嫂子认真说道:“今天连累各各位,改天带着这小子亲自上门向各位赔罪。”
“乡里乡亲的,太客气了吧。”
“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调皮鬼,下回可不敢这么捣蛋了。”
众人轻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辛家嫂子将儿子带回家,让他亲自向父亲说明事情始末。
辛父一听这混小子捅了马蜂窝,惹得马蜂倾巢出动,害人无故遭殃,顿时火冒三丈就要上手,却被妻子以打过了的由头拦住,只能说一顿训斥。
过了几天,辛家两口子领着辛守常,带着礼物,亲自向各位相亲上门赔礼,事情才告一段落。
辛守常从小就感动,惹过不少麻烦,着实让辛家两口头疼不已。
这件事,只是他童年荒唐经历的一小段插曲。
要说收敛,倒也有,只是要完全成为一个乖乖仔,那是不可能的。大祸不惹,小事不绝就是他成长中的真实写照,而且是屡教不改,父母说的话一直都当耳旁风,从未铭刻于心。
长大之后,辛守常过日子倒也安生,只是从小养成的坏毛病,让他一直麻烦不断。
他能约束自己不违法乱纪,作奸犯科,吃喝嫖赌,但就管不住这双什么都想动一下,摸一把的手。
但凡漂亮的物件,有意思的东西,他都想上手。
前些年,去城里孟先生家做工。
有一天孟先生做了一幅《虎啸山林》,铺在桌上。
辛守常路过的时候赞叹不已,守望难耐,没忍住摸了摸,谁曾想这画墨迹未干,经他这么一下,几个指印儿就清晰落在画上,当场毁了这幅画。
他自然吓得半死,也是孟先生脾气好,没有责怪于他,只是连连感叹可惜。
按说常人经过这事,总该有所悔悟吧。
可这辛守常,什么都能管住,就是管不住这双作祟的手。
近期,香山寺后院的石佛,似乎是日久风化的缘故,上面有了裂痕。
寺里主持妙净大和尚招募工人,准备对三丈高的大佛进行修缮。
辛守常去过香山寺,那尊大佛他见过,只是这如何修缮大佛,他没见过,因此想去看看。
一方面为了赚点钱,一方面为了近距离长时间看热闹,辛守常也应招入寺。
开工第三天,工人们晌午去吃饭了。
辛守常早早吃完饭,在寺里闲转,脚下不由自主就到了寺里后院。
大佛就盘膝在后院石壁中。
脖子有处明显的裂痕,还没有修补。
目前工程主要着眼于修补大佛头顶处那块有裂缝的石块。
这几天下来,辛守常对于修缮大佛反而没了兴致,此时看着眼前宝相庄严的大佛,却忽然手痒。
他走到近前去,指头摩挲着大佛像是感受着岁月的痕迹。
抬头可惜看到大佛低垂的慈目,一时间心生感慨。
一股强烈的欲望涌上心头,辛守常全然不顾危险,爬上了大佛,站在大佛肩上,手伸进大佛脖子处的裂痕里。
转头却瞥见石壁上的裂缝,自然而然没忍住,伸手在里面摸索着。
胆大包天的他竟然从上面扣下来一片几近脱落的石块。
“快下来,危险!”
突然大佛远处有人喊着。
辛守常正纳闷着,头顶咔嚓咔嚓作响,他肝胆欲裂,千钧一发之际,从佛像上跳下滚了一圈远远跑开。
巨响声中石壁上有石块脱落,落在大佛本就有裂痕的地方,咔嚓一声,大佛头被砸断,随着石块滚落在地。
众人闻声而来,目瞪口呆,这下完了。
不只是不是福祖保佑,辛守常前脚还站在那里,若非自己手脚麻利,恐怕早已成为肉泥以身殉佛了,他心有余悸。
可随即看到选院子中站满了人,他才意识到自己又闯下大祸了。
辛守常慌了,害怕不已,竟趁乱夺路而逃,一路狂奔下山出了寺院。
官府衙的海捕文书遍张全郡,辛守常听到风声,一路逃窜,专捡人烟稀少的无名野路跑。
逃了三天的辛守常风尘仆仆,一衣服破烂头发散乱,几乎一刻未停。
他无法想象自己被逮捕后会面临怎么样的惩罚,也忘记了当时佛祖庇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逃命。
这三天辛守狼狈不堪,停下来的时候,总感觉双手发痒。
难以忍耐的时候他就在路上砂石,林间的树皮上摩擦,然而一切无异于饮鸩止渴。
到了第四天,他的手已经不能再人碰到任何东西了,越碰只会越痒。
鞋子早已被磨穿,脚底板都是血泡,他也只能强忍着。
这天在野树林里,迷迷糊糊的双手不痒了,他大喜过望,随即感觉脚底板传来剧烈的瘙痒。
睁眼一看,当场崩溃。
手脚已然易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