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酒馆并不远。
隔了一条街。
出事后，附近百姓你呼我喝，奔走相告，都去瞧热闹了。
李元也赶来童家酒馆，发现出事的不是酒馆，而是百丈外的一个街口。
此时，一大群人围在附近，叽叽喳喳，指指点点。
热闹的和赶集差不多。
衙役们持着刀，拼命驱赶，才将人群赶到了街边。
“哇！”
“哇哇！”
也不知看到了什么，不少人当场呕吐起来。
可又按捺不住好奇心，一边看一边吐。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恶心的味道。
隔着许远，李元皱起了眉头。
达到血气方刚的层次后，他的嗅觉更灵敏了，也更容易受到气味的刺激。
除了呕吐物的气味，还有一股血腥味飘来。
显然，又死了人！
李元迅速挤过人群，上前一瞧，地面上赫然躺着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说是尸体，其实只剩下两摊烂肉骨头。受害人从头到脚被啃食得没了人样，面目全非，五脏六腑空空如也，旁边零落着一截血肠子，半颗眼珠，以及满地碎肉，夹杂着缕缕毛发，惨不忍睹。
唯一完整点的，是他们身上穿的甲衣。
甲衣上，可见血迹斑斑的“兵马司”三个字。
不正是那两个一胖一瘦的武夫么！
昨天见时可嚣张着呢。
这是遭了报应？
“死的是兵马司的人！”
“死得好，那群王八蛋早该遭报应了！”
“仗着有朝廷撑腰，会几手拳脚，整天欺负咱们，就是一群恃强凌弱的小人！”
“依我看，全被妖怪杀了才好！”
百姓们满腔愤慨。
愤慨的不是妖怪杀人，反而是兵马司。
甚至口口声声为妖怪叫好，因为妖怪害的是兵马司的人。
可见兵马司的名声有多臭了，简直是过街老鼠。
“捕头来了！”
“燕捕头！”
这时，燕赤霞匆匆忙忙赶到了案发现场。
身上穿着紫黑衙服，腰间挎着金印宝刀。
人群迅速散开，让出一条通路。
燕赤霞当捕头这些年，刚正不阿，判案公道，得了不少民心。
百姓们对他既敬重又崇拜。
似乎只要有他在，百姓们便安心，也不再吵闹。
燕赤霞的脸色却不怎么好，印堂微微发黑，鬓角也多了几缕白发，足见近日多么劳苦，估计就没睡过好觉，整天折腾缝尸婆婆的案子，人都憔悴了。
这不，又出了人命。
燕赤霞皱着眉，先让衙役们封锁现场，而后半跪在尸体旁，仔细勘察，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
“从残余的尸体看，死者是两个三四十岁的男子，一胖一瘦。”
“从衣着看，应该是兵马司的人。”
“二人都练过武，肌骨强健。”
“能同时将他们杀死，行凶者的实力很强，再从啃食的尸块判断，不像是人，凶手要么是猛兽，要么是妖魔。”
燕赤霞一边查，一边说。
旁边一个跟班的衙差迅速在案卷上记录着。
这些都要呈报给县令大人，容不得马虎。
这时，燕赤霞又看到尸体旁有摔碎的酒坛，还闻到一股酒味。
“他们生前喝过酒！”
“是……童家酒馆的女儿红！”
燕赤霞的记性不错，喝过一次就认出了女儿红的味道。
其实猜也不难猜，附近离最近的酒馆即是童家酒馆。
这二人昨夜极有可能在童家酒馆饮酒，而后被害。
“捕头，这边有脚印！”
一个衙役发现了什么，高声喊道。
燕赤霞过去一看，果然，在街道的拐角处，看见地面上留下一片杂乱的血脚印。
脚印短小，一看就是小孩子的脚。
“现场有脚印，约三寸长。”
“脚印的主人不超过十岁。”
“推测是妖童！”
这些脚印，以及尸体的状况并不陌生，燕赤霞见过很多次了。
近来，县城内的受害者都是这般。
无疑是妖童害人。
查验结束，燕赤霞用随身带的手绢擦了擦手，道：“把尸体收拾起来，送去衙门，通知城外的兵马司来认尸。”
兵马司不在县城，而在城外的练武场。
这两个家伙，应该是来县城喝酒的，没想到回归途中遇上了妖童，一命呜呼。
“是，大人！”
衙役们强忍着恶心，收拾两具血淋淋的残尸。
先弄来一块又长又宽的木板，而后用铲子将尸块铲起，小心翼翼放在木板上。
弄完后用白布一盖，才算了事。
恶心当然恶心。
可他们干的就这差事，吃的就这口饭，再恶心也得干。
“童老板可在？”
燕赤霞喊道。
“在！燕捕头，我在！”
童天祥早就来了，毕竟是在自家门口发生命案，他比谁来得都早。
一旁，童小怜也跟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残缺的尸体，脸色微白，口中干呕不停。
她才十六岁，头一次见这般场面。
没晕过去，已经算胆子大了。
燕赤霞看了眼童天祥，嘴唇一撇，“童老板，你脸上这是……”
原来，童天祥的右脸肿起了一个大包。
像是嘴巴里含着一块馒头。
肌肤青紫，全是淤血。
“是他们打的！”
童小怜指着木板上的尸体，咬牙切齿道。
“这两个混蛋常来我家喝酒，喝完不给钱，非要赊账，几月来已经赊了五两银子。”
“昨天，他们喝完酒又要赊账，我爹不肯，被他们狠狠打了一巴掌！”
童小怜越说越气，脸庞通红。
“要不是爹拦我，我非和他们拼命不可！”
“哼，幸亏妖怪长了眼，偏偏害死这两个混蛋！活该！”
这话骂出来，人群中一阵叫好。
都说骂得好，说这二人活该。
听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妖怪做了什么大善事。
“丫头，闭嘴！”
童天祥生怕童小怜惹出祸端，急忙让她闭口，自己又将事情讲了一遍。
和童小怜说的大差不差，只是用词没那么激烈。
昨日，二人来童家酒馆喝酒，一直喝到子时，酩酊大醉，离去时不肯付账，还要抱走一坛女儿红。
小老百姓哪有法子，要钱还被打了一巴掌，只好忍气吞声，不了了之。
后来的事很明了，二人离开童家酒馆后，刚走到街口就遇上了妖童，被妖童所害，惨死当场。
燕赤霞又盘问几句，一一记在案卷中。
而后带着手下，抬着尸体离去，并未将童天祥带回衙门审问。
他瞧得出来，这事和童家父女并无关系。
只是受害者恰好在童家酒馆喝酒而已。
发生的那点矛盾，还不至于杀人报复。
再说，就算要杀人，童家父女也没本事杀掉两个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