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爱(1 / 1)

别招惹她 大头蛙蛙 2538 字 2022-03-16

最近总是下着小雨丝丝絮絮连绵不绝。

阮糖盯着窗外那层灰蒙蒙的颜色将天空盖得严实,完全看不出来在好些天前他们去薰衣草花海那天曾是一碧苍穹云过高空。

那天真高兴啊她想。

他俩牵着手在花海中走了很久路过的薰衣草均是开得热烈。后来走累了找了处椅子坐下她看着远处的花钟停举起手机好像很认真地玩了一会儿,很快又放了下来,但他那僵硬紧张的动作和神态不难让她看出这个傻孩子在偷拍……

她抿着嘴笑自然不会去说破。

可再后来啊钟停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没多久脸色煞白。阮糖没有见过这样的钟停,站在旁边心都紧了。

钟停挂了电话本是失魂落魄但目光落到阮糖身上时似乎清醒了不少他强作镇定道:“家里出了事,我得回去了。”

这一走直到今天也没能联系上,还是路以安其中有一天给她带了消息来:“钟停的父亲走了。”

她那时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凝固了可心里还是抱有一丝侥幸问:“是去哪儿了吗?”

路以安似迟疑半晌才开了口:“去世了。”

阮糖在椅子上坐了好会儿,眼泪突然往下掉:“我联系不上他。”

路以安也坐了下来:“钟家现在乱作一团,联系不上很正常。”

他埋下头,用手撑住前额,眼睛也湿了。

阮糖却慢慢平静下来。

她站起身,开始往外走。

“你去哪儿?”路以安问。

阮糖头也没回:“去找他。”

路以安叹了口气:“你去哪儿找他?他家外全是媒体,这些天钟家的人行踪都是保密的,哪里能找到他?”

阮糖道:“我去找,总能找到他的。”

她继续往门外走,脚刚迈出门口,却听到路以安又说:“你明明心里清楚的,为什么联系不上他。他如果这个时候想要你去找他,怎么会让你联系不上他呢?”

阮糖那强撑在表面的平静一击便碎,她转过头,瞪着路以安,眼泪再次簌簌往下掉,可一句反驳的话也没能说出来。

路以安不太敢看她哭,他眼睛本来就酸得厉害了,怕就这样跟着一起落了眼泪。兄妹两人,一个人软弱了,那另一个人就须得坚强些。

他偏过头看窗外:“过两天钟家肯定会设灵堂,我们到时候去祭拜,你想见他的话,那时应该就能见到的。”

窗外在下小雨,一只鸟在雨中飞过,一眨眼就不见了,他怔怔地看着刚才鸟飞过的位置,又开口补充了句:“阮糖,也给他一点时间吧。”

于是她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去祭拜的那天。

那天的雨,下得格外黯淡。

她随着路难和路以安到了钟家布置的灵堂,门前幕布黑压压的一片,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她看到了钟停的母亲,仪态周正地接待着每一个来祭拜的人。当看到她时,甚至还挤出了一丝笑容:“好孩子,谢谢你。”

这声谢谢道得意味不明。可是阮糖看见,这位一直从容得体的夫人眼角红了。

她也看到了钟停的哥哥钟转,穿着一身黑色正装,熟练地安排着灵堂中的事物。他周游在人群中,时不时与人闲谈两句,见他们来了,上前与路难握手招呼。

阮糖知道,钟夫人和钟转要开始撑起一个新的钟家了。

她在那位已逝的钟家家主遗像前的软垫上跪下,看着那张与钟停五分相似的脸,那种明明已经克制极好的崩溃又从体内缓缓升起,她颤抖着举起燃香,朝钟停的爸爸俯下身,拜完三次,才站起来。

那天她也没能见到钟停。

在他们快离开时,钟转找到了她,对她说:“他不是不愿见你,他现在在做一个决定,大概是,还没想好该怎么与你说。”

临走前,钟转还说:“给他一点时间。”

阮糖点了点头。

背过身走时却开始流泪。

这些天她哭得比以往都多,甚至一年前爸爸去世时,她也从未这样近乎疯狂的掉过眼泪。那时她麻木,自卑,绝望,可也想着这是自己的事,也该自己撑着受着。

可现在不一样,现在她一想到钟停的心情,就很难过。

他们都让她给钟停一点时间,是啊,这也是钟停自己的事,她凭什么去过多的过问。

没办法啊。

那年她独自一人撑着受着的经历,她没办法想象让钟停也这样走一遭。她现在好想好想见他一面,陪着他,抱抱他。

一如他那时照亮她的世界一般,她舍不得让他的人生受一分一毫的黑暗。

她好想他啊。

上学的时候日子过得更快了,下课后大家还是会习惯到随便社坐一坐,但每个人的气压都很低。苏栗栗刚开始还想活跃一下气氛,结果话没说完,想起那个总是和她拌嘴的家伙好多天没来学校了,于是话哽在喉咙上,也没能再说下去。

而几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钟家的事,即使迟钝如强大也很清楚,提起这些事,除了让其他人跟着一起伤心外,别无作用。

又过了快半个月,阮糖终于见到了钟停。

是他来找的她,傍晚的时候,在路家门口。

阮糖起先还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望着钟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瘦了。

钟停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把手拿到她面前晃晃:“发什么呆啊?”

阮糖沉默半晌,笑:“我想吃遇茵路上的蛋卷冰淇淋了。”

钟停非常大方地大手一挥:“走!”

遇茵路离得不远,走是能走过去,不过要走得久一点。阮糖和钟停并着肩走在路上,想着这条路还能修得再远些就好了。

两人聊了些平日里的闲话,阮糖眉眼弯弯,钟停也跟着笑。遇茵路上买蛋卷冰淇淋的老婆婆见过他们很多次,走之前还对他俩说:“过两天要上新口味的蛋卷啦,等你们过来尝尝。”

钟停怔在那里没开口,阮糖倒是点头答应:“一定会来的。”

冰淇淋没一会儿就吃完了。这时走在折返回路家的路上,还有一段距离。

钟停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我之前有和你说过吧,感觉我在家是多余的。”

阮糖道:“嗯。”

他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其实也不是那么回事。”他抬起头仔细凝望上空,状似漫不经心:“我爸在我去国外前就得了病,反反复复一直挺不稳定的,钟家的生意那么多人盯着,说是外忧内患也不为过,那年家里就开始担心,要是我爸倒了怎么办。”

阮糖又“嗯”了一声,表示听着。

“我哥那时也还是个小学生,要是我爸倒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于是他们一合计,不好过的日子要来了,能让一个好过是一个,看我一个矮子豆丁,啥事都不懂,干脆把我弄出了国,即使后面出了事,我也能在国外自在一辈子。”

说着,他咬咬牙:“什么馊主意啊。”

阮糖问:“后来呢,怎么又让你回来了。”

钟停道:“我一个人在那边,谁也管不住我,我就到处惹事呗。我爸我妈又一合计,这么多年我爸也挺过来了,想着也许还能挺得更久一点,就把我整回国,等在他们身边读完高中再说,免得我在国外越长越歪,没个人样了。”

他看向阮糖,似乎想找寻认同:“你说他们是不是有毛病?让我回到家后又开始觉得愧对于我,和我说得每句话都要再三斟酌,我看着更烦了,于是他们后来连说不说话都要斟酌了。我爸我妈这样,我哥也这样。”

他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情绪,继续道:“我还以为他们都讨厌我。”

阮糖握住他的手,摇摇头,说:“不会有人讨厌你的。”

钟停在她面前,忍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发泄出来:“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发生什么事都瞒着我,大年三十那天也是,我爸的病突然加重进了医院,他们还是要瞒我,说公司有事。”

“谁要他们这种自以为是的对我好啊!”

“你知道吗?那天……那天,”他声音都抖了,“我赶到的时候,我爸已经没有意识了,虽然还没有断气,但已经没有意识了。我一直在等他醒过来,等了三天,可是他没有。”

“他最后也没能见到我。”

钟停红了眼圈,眼泪包在眼里,但始终没有落下来,反而脸上多了几分决意。

“我爸走得突然,集团留了不少事情,好多人盯着钟家这块肥肉,想要从上面分点膘走。有我哥和我妈在上面担着,虽说不至于让人吞了这块肉,但损失是避免不了的,”他慢慢说道,“钟家伤了本,想要恢复也不会是短时间的事,但我不想我爸拼了一辈子的事业只是恢复如初,你能明白吗?”

阮糖当然明白。

那日钟转对她说完那番话过后,她就差不多明白了。

“你要走了。”她说道。

钟停说:“国外有我们的企业,如果我不去,现在的钟家只能放弃那一块了。”

阮糖看着他,勉强地笑了笑:“那你也应该清楚,这会是一条很难走的路。”

钟停道:“难走就难走吧。我说过,我不想我爸拼了一辈子的事业只是恢复如初。”

阮糖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她该说什么?

那个一掌起锅勺就无比开心的钟停,要放弃他的梦想了。

她不想说话,她想抱着他伤心地哭一场。

钟停又说:“我去了国外,一年半载肯定是回来不了的,到了那里之后,我也不会和你联系了。”

阮糖瞪着钟停,咬牙切齿:“如果你说要和我分手,我现在就会开始恨你。”

钟停笑了:“我之前也想过,我没个几年应该回不来,在你最好的年纪走,我怎么也不该耽搁你才对。但我只想了十秒,就觉得不可以,我一辈子可能就喜欢这一个人,要是放手了,之后我不是要后悔死。”

阮糖继续瞪着他:“你想都不能想。”

钟停突然走上前,两手一圈,抱住了她。

他轻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阮糖动了气,声音有些大:“谁要听你说对不起?!”

钟停说:“你不听,我也要说。我前两天心里一直在犹豫,今天见到你时才做了决定。我刚开始想,也没必要对自己这么狠吧,和你通通电话,偶尔视频见见,还是没太大影响的吧。”

“可见了你才发现,有你在我面前,我好像永远都长不大,再坚强的防线,在你面前也土崩瓦解。而刚好现在的我,是不需要任何软弱和胆怯的。”

他本想将手缩一缩,但不想抱她太紧,最终也没舍得用力,只是轻轻地抱着她。

他说:“对不起,阮糖,我要去长大了。”

又是一阵沉默。

好半天,阮糖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她似乎叹了一声,这才开了口。

“去吧。”

事情说开了后,回去的路走起来变得更快了。钟停将她送到路家大门,阮糖问他:“不和他们见个面吗?你要是悄无声息走了,他们不知道该闹成什么样。”

钟停摇头:“我才不要,到时候一个两个都泪眼花花的,说些肉麻的话,我最受不了那些了。”

阮糖道:“行。”

想象他们几个见了面特别是强大和苏栗栗,然后抱成一团哭的样子,她也头皮发麻。

钟停一只手揣在裤兜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他摆摆另一只手:“走了。”

阮糖道:“路上小心。”

他转了身子,背对着她,又摆了摆手,还是那句话:“我走了啊。”

阮糖道:“好。”

像极了每一次两人的分开。

钟停将那只挥挥的手也揣进了裤兜里,迈着步子就往前走。阮糖站在门口看他离开,心思有些恍惚,仿佛他们还是那天去看薰衣草的他们,什么事都没变过。

她想着,却见前面的钟停突然停下来,她刚想问问怎么了,然后看到他转了过来,阮糖还没能看到他的神色,他已经几步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

那样用力,像是要将这一瞬间的感觉,用力地刻在心上。

阮糖伸手回抱住他。

他的头埋在她的颈间,那一处湿润又冰凉。阮糖知道,他在哭。

她的心脏上密密麻麻扎了针,难受到难以呼吸。但最后她咽下了所有情绪,对他说道:“钟停,我会等你的,你要记得,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是啊。

钟停之于阮糖,从来都不是喜欢那样简简单单的感情。

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或许是他将烤得焦黑的红薯扔过来的那天,又或许是他在那个万里星空的夜晚,将她背下山的时候,那份爱意就开始埋在了她的心间。

她其实是深深地爱着他啊。

本章大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