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再说不好，倒显着自己扭扭捏捏过于计较了。
何况，同为女子，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慕容合听到身后传来悉索声，沈清霜在脱衣服。
她吞咽了下口水，强忍着转回身去的冲动至少也得等别人开始洗了才行。
慕容合的心情其实很复杂。
若是在一年多之前，潇儿沐浴自己肯定是“随侍”左右的那个。
宫内的汤池很大，氤氲雾气宛若仙境，慕容合与洛熠潇总能整个上半夜都赖在里面。也无需特意去干些什么，那时孩子心性更重些，只玩笑打闹便能将时间轻易混了过去。
那些时光，早已变成慕容合如今想追，却无论如何都追不回来的珍贵记忆了。
常言道物是人非，中楚皇宫虽易主，搬不走的汤池却还在，只是这人……还是没忍住偷偷转过了身，入目一道白皙背影，瞬间叫慕容合晃了神。
真的，不是潇儿吗？
洛熠潇精通医术，便连沐浴时走的也不是寻常人的路子。
慕容合犹记得第一次陪着洛熠潇去汤池共浴，白玉为底翡翠做碧的池内，盛着的液体却是一片黄灿灿。
慕容合蹲在池边：“潇儿，管汤池的宫女姐姐是谁？也忒胆大了些，上次沐浴完的汤水怎的也不知换掉？”
话落仰着头，笑眯眯调侃洛熠潇：“不过，你身上怎么比我这泥人还要脏啊，我金枝玉叶的公主大人！”
“哈哈，你啊。”
洛熠潇不与她耍嘴皮子，坐在池边稍加试探，接着便滑进了池内。
“下来呀，”洛熠潇朝慕容合招手，后者却十分犹豫：“这……真不是你上次沐浴完的水吗？看着可真是奇怪。”
“即便真的是，还委屈你了不成？”
“不会不会，能用公主大人的汤水，是小泥子三生有幸啊。”
“那还犹豫什么？”
“哦，好吧……”
话是这么说，慕容合却还是先趴下去瞅了瞅看起来颜色奇怪味道也奇怪的汤水。黄中带着一点微褐，不似别人洒满花瓣那般甜香，倒好像有些……苦涩？
“我亲爱的公主大人，”慕容合改趴为坐，苦着张脸伸出脚探入池中试探。
“确定不唤人来把这水换掉吗？都馊了……我们也无需这样节俭，啊！”
“啪！”
一人激起千层浪，始作俑者在一旁“咯咯”笑弯了腰。
慕容合扑腾两下后试图着底，却发现一只脚还在别人掌心握着。
“谋杀亲夫么？快放开我！”
“你算哪门子的夫？”
洛熠潇充耳未闻，以内力帮她稳住身形不下沉，却偏还是抓着脚踝不放：“至多，算是个妾罢。”
“妾？”
慕容合不干了：“即便不是夫，那也该是妻。妾？想都不要想！”
“连汤池都不敢下的妻吗？”
呃……
“如今不是下来了吗？”
“可是自己下来的？”
“即便你不拉，我还是会下来的。”
慕容合断然不会承认自己胆子小，尤其还是在心爱的人面前：我不要面子的吗？
还好，公主大人最是贴心，斗嘴归斗嘴，却从不会咄咄相逼，得理不饶人。
洛熠潇松开手，重得自由的慕容合一翻身，姿态灵动像尾鲜活的鱼儿……可也仅限于此，洛熠潇原以为她会顺势在偌大的汤池内游上几圈，谁曾想，慕容合一扑腾完，双脚便着了地。
“不活动下筋骨吗？”公主大人出言提醒。
“哦。”
沐浴而已，还有活动筋骨的必要？难不成我还会因为洗个澡而折了腰？
慕容合不明所以，却还是十分听话的扭了扭腰摆了摆臀。
“完了？”
“嗯。”
“你，游两圈看看？”
江南秀丽，与粗犷的京城是全然不同的两种景象。鱼米之乡，山环水绕，听说各个自小便能入水摸鱼，登山采菇，不若北方，即便炎炎夏日都鲜有降水，动辄便是连年干旱。
洛熠潇不识水性，便想见识下“识水性”的人是什么模样。
慕容合抬头和洛熠潇对视，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两下，晃掉睫毛上的水珠，摇摇头：“我不会。”
“你不识水性？”
“是啊。”
不识水性而已，又不是不会吃饭不会睡觉，有何稀奇的？
当然稀奇……
“你不是自小便长在江南吗？”
哦，是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慕容合连忙辩解：“我……只因幼时曾失足落水，是以十分惧水……当然，现下这惧水的毛病已经好了……”
慕容合干笑两声：“但游水却还是不会的。”
洛熠潇半信半疑：“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我指天起誓？”
为了这么点小事指天起誓未免过于小题大做，慕容合既是这么说，洛熠潇心中便信了。
“你我都不会游水，两只旱鸭在这诺大的汤池，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慕容合抬脚：“不会游可以走，水中漫步亦别有一番滋味。”
话落，脚落，顿了一顿，紧接着便是一声尖叫，慕容合“蹭”得窜到了洛熠潇怀里。
“是什么？！潇儿，池子……池子里有东西！”
洛熠潇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慕容合却只管勾紧她的脖子，使劲踢腾着想要离开水面。两人身形本就相仿，这么闹腾之下洛熠潇也站不稳，扑通一声，双双扎入池中去了。
还好水不深，洛熠潇轻而易举站直了身子，甫冒出水面，先扭头看慕容合怎么样。
慕容合“咳咳”吐着水：“果真是苦的！”
洛熠潇轻拍她的背，哭笑不得：“苦口良药。”
“我好端端沐个浴，药不药的又有何相干？药……这汤池中放了药材？”
“不然呢？你以为方才被你不小心踩着的是什么？”
“沐浴而已，你怎么连这都？”
慕容合一脸哀怨，始作俑者却答得有理有据：“药浴于人体而言百利而无一害，若是配方得当，说它可医百病亦不为过。再不济嘛，还有润肤养颜之功呢。”
“果真如此？莫不是，待泡得久了，我也可有你这般白皙胜雪、吹弹可破的肌肤？”
哀怨瞬间荡然无存，慕容合眼睛发亮，盯着洛熠潇露出水面的皮肤迟迟移不开视线。
“嗯……”洛熠潇忍着笑，上下打量慕容合一番：“差不多……”
“究竟行还是不行？”
慕容合不接受模棱两可的答案，偏偏洛熠潇一时玩心大起，就是要卖关子：“不是说了差不多么？”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差不多算是什么？”
“差不多就是……要看你的底子如何？”
底子？慕容合低头看看自己，抬头再看看洛熠潇，虚心求教的模样实在虔诚的紧：“你看我如何？”
“你？”
慕容合双眼像是盛满了星星，亮晶晶闪着，那一刻，洛熠潇的心被融得连渣渣都不剩。
“好得很！”
一个毫不犹豫的称赞配上一个蜜意十足的亲吻，看得见乱的是一池汤水，看不见的呢？
记忆中的画面于眼前重叠，场景虽不同，人不还是那个人嘛。只有潇儿才会有这样细腻的肌肤，那么白，像画师手中最完美的杰作，即便是世上最挑剔的人啊，也绝找不出一丝瑕疵。
那肩，那腰，那腿，过去虽已一年有余，手指依旧保留着彼时亲吻抚摸的记忆。
不知不觉就走上前去，手撩泉水的哗啦声盖住了淌水声，正低头认真清洗身体的洛熠潇全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直到视线里出现了一双腿，不是自己的。
沈清霜霍得转过身：“是谁？”
纤纤玉手快准狠扼住了慕容合的脖子，所呈现出的速度和力量与它白皙纤细的形象截然不同。
慕容合这时才恍然觉醒，看清楚眼前并不是洛熠潇的脸。
该怎么解释？对于这种一而再再而三偷窥别人洗澡的行为？慕容合脸颊通红，也不知是羞愧难当还是被沈清霜掐的。
沈清霜并未用什么力气。
出手全出于本能，其实早在掐住慕容合脖子的一瞬间卸下了所有内力。
但轻易放过却又不行，她至少需要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看似剑拔弩张，其实分外尴尬，尤其对不着寸缕的沈清霜而言。
“你究竟……？”
“我，我……”
慕容合眼神闪躲，歪着头不敢看沈清霜：若是被她当做“登徒子”从此拒之千里之外可如何是好？
说不后悔是假的，慕容合只盼能想到一个可以全身而退的理由。
偏也就在此刻，她眼角突然瞥到了个什么东西。
在水里，速度很快，嗖得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有东西，水里……”
此情此景和慕容合第一次随洛熠潇沐浴时的情形有些相似，只是她再不能因为一时惊慌失措便有温柔的怀抱可依赖了。
“什么东西？”
沈清霜低头探索，却是一无所获。
“真的有，是活的，它……游得很快……”
沈清霜皱了皱眉，她觉得慕容合的话是真的。又或者说，她情愿相信她所说。
两个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目不转睛望向水面。
水面荡起一圈涟漪，很轻微，接着便有什么滑溜溜又柔软的东西扫过了沈清霜的腰。
“是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