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芷兰对着怔愣着的玉树莞尔一笑。“傻丫头。”打开门确定四下无人,陆芷兰便沿着小路去了后院。后院的门也是锁着的,她立于围墙之下,脚蹬墙面借力往上,轻巧地越过了丈把高的墙头,悄然而去了。到了城郊的一处房子,陆芷兰刚走进院子,就有一群六七岁的小孩子推开房门呼啦啦地涌了上来。“陆姐姐!”“陆姐姐你来啦!”“陆姐姐你看我又长高了吗!”陆芷兰被这些孩子团团围住,他们七嘴八舌地争着都要先和她说话。最后从屋里走出来的是一个中年妇人,她见此情景笑着说:“他们天天盼着陆小姐来,今儿个更是一个比一个起得早,生怕没收拾干净利索,不好见你。”陆芷兰也笑了笑,这时一个小孩子惊奇地说道:“陆姐姐,你今天打扮的好不一样啊!”其他孩子看了看,也纷纷惊叫起来。“姐姐你没穿裙子啊!”“对啊,也没戴那些亮晶晶的珠钗。”“但是我觉得更好看了呀!”“对呀对呀,陆姐姐怎么样都好看!”“咦,玉树姐姐今天怎么没一起来呀?”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又讨论了起来,陆芷兰开口道:“我上个月教过的三字经都背会了吗?若是不会,今天可就学不成新的了。”孩子们赶紧伸着手道:“我会我会!早就背会了!”“一炷香后我要检查,现在所有人回屋去做准备。”孩子们听话地回屋了,还有的一边走一边念叨着:“我得再温习一遍。人之初,性本善……下面是啥来着……”等孩子们都进了屋子,院中这才重新安静了。那中年妇人走到陆芷兰身边,开口道:“若不是陆小姐常常来,我就该跟钱掌柜提议,给孩子们请个教书先生了,我识的那几个字已经派不上用场喽。”陆芷兰道:“这些孩子身世不好,但是现在个个都乐观向上,张婶对他们的照顾才是什么都比不上的。”这些孩子便是去年从张贤德家中救出来的乞儿们,他们年纪都不大,也没有亲眼见过骇人的场面,所以未曾在心中留下创伤,如今生活的简单快乐,也是幸运了。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张婶便去准备中午的饭食了,陆芷兰则进了屋里教书。不知不觉间两个时辰已过,陆芷兰怕陆恒远发现她偷偷溜出来会难为玉树,于是推却了张婶留她吃饭的好意,挥别了对她恋恋不舍的孩子们,抄小路往家走去。走到城门不远处,有一人从陆芷兰身后疾步走过,行路间有件东西掉落在地,但那人却丝毫没有发觉。陆芷兰弯腰捡起,只见是一枚穿在红线上的戒指,质地细腻,看起来价值不菲。她忙开口叫住前面的人:“姑娘,你的东西掉了。”那人转过头,见到陆芷兰手中的戒指,三步并作两步就走上前来。“哎呀,我怎么把它掉了,这要是真丢了我可就完蛋了。”陆芷兰把戒指放在她手里,开口道:“应当是这红线太细,加上时间太久便磨断了,姑娘以后要时常关心着,免得再丢了。”那是你不知道,我昨天费了多大的劲才把这线磨得将断不断。姜四月接过戒指放好,一把拉住了陆芷兰的手,感激地说:“姑娘说的是,我回去就换新的,拧个百八十股绳,让它这辈子都磨不断。姑娘你是不知道啊,这戒指是我未婚夫婿给我的定情之物,他那人心眼极小,要是丢了他非一脚踹了我不可。哎,若是今日没遇见姑娘,我这可怎么办呀。”陆芷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再珍贵也不过是身外之物,总是比不上眼前人的,姑娘不必如此挂心,举手之劳而已。”姜四月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姑娘你说得真好,但是这对我来说还是天大的帮忙。不知姑娘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我一定要登门拜谢。”“我叫陆芷兰,登门拜谢就不必了。”“哦,你就是陆家大小姐,那个被称为现世观音的陆芷兰?”“不敢当。”“哎呀,那我可是小巫见大巫了,我的谢礼陆小姐八成是看不上了。”“并非如此才拒绝姑娘的谢礼,只因这确实是小事,我实难邀功罢了。”这陆芷兰说话虽温温柔柔的,但是不矫揉造作,倒是没有那些大家小姐的娇气。“我叫姜四月,没别的能耐,和我师兄一同开了个包子铺。陆小姐若不嫌弃,你我就此做个朋友如何?”也许是长得漂亮的人会互相吸引,陆芷兰挺喜欢姜四月这爽快的性格,便笑着说:“我见的人不多,从小便没什么朋友,想不到今天竟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姜四月亲热地挽着她的手道:“脾性对了,管他是在哪遇见的呢。芷兰,你家深宅大院的不好玩,七里巷姜氏包子铺,你有空就常来找我吧!”陆芷兰笑着点点头。“好,今天我得赶快回家,哪日得了空一定去找你。”“虽然你我都不是君子,那说话也不能反悔啊!”“绝不反悔。”姜四月满意地点了点头,待两人挥手作别后,姜四月站在原地望着陆芷兰的背影,沉思良久。曹景明说查陆恒远,姜四月仔细打听过之后,发现自己唯有接近陆芷兰,才有机会进一步调查陆家的事情。陆芷兰因为广施善举,在临溪镇也是小有名气,听闻她时常去看那些乞儿,姜四月原本还怕她是另有企图,但是这一路跟踪下来,发现她对孩子们倒是真心好。就刚刚说了几句话看来,陆芷兰的性格也很招人待见,相处起来应当会很容易,以她作为深入陆家的突破口,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不知陆恒远与赵树人勾结做的事她知不知道,若过早地显露出自己的意图,会不会打草惊蛇。不过今日与她认识了,已经是成功的第一步了。姜四月不再多做停留,转身便往家走去。片刻过后,一道人影从旁边的树后现身出来,正是放心不下跟着她的傅亦寒。傅亦寒预料的没错,姜四月果然开始想方设法接触陆家的人了,这事她就是要参与到底。但是傅亦寒不能让她掺和进来,他得想个办法让她无暇顾及此事,以保她的平安。至于姜四月说他心眼小的事,就暂且先记下,等事情结束,两个人再关起门来好好清算。严子瑜站在杏花楼门口,觉得这平日里常来的地方,突然有点陌生。这陌生感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今日邀他来喝一杯的,正是才和姜四月确认了关系的傅亦寒。一个看见了就让自己十分心烦的人。所以直到上了楼,坐在了傅亦寒对面,看见了他那张俊俏又招人烦的脸后,严子瑜都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同意了和他见这一面,还要商量点要事。傅亦寒仿佛看不见严子瑜的一脸嫌弃,笑眯眯地说:“早听四月说严公子最爱来这杏花楼喝上一杯,今日我也来尝尝这里的酒到底是哪里醉人,能让严公子这般偏爱。”严子瑜面带假笑开口道:“人嘛,对什么都是各有偏爱,我喜欢的,傅公子可未必能入得了口呢。”傅亦寒歪了歪头。“这样啊,我倒是觉得,我和严公子的品位很相像呢。”严子瑜轻哼一声,唤了门外的店小二进来。“小二!”店小二赶紧推门而入。“严公子,叫小的有何吩咐?”“来两坛醉春风。”这醉春风是杏花楼的招牌,不过这酒烈得很,严子瑜酒量不大,平时只喝一些清淡的酒,这是杏花楼人人都知道的,今儿个怎么换了口味了?“严公子,您没说错,要醉春风?”严子瑜拿扇子打了他脑袋一下。“让你拿就拿,哪那么多废话。”严子瑜出手大方,平日里的酒钱都是富裕着给,店小二不敢开罪这尊大佛,赶紧应道:“得嘞,这就给您拿去。”店小二腿脚麻利,倒个茶的功夫就把酒拿上来了,然后小心关好门便退下了。严子瑜把酒推给傅亦寒一坛,开口道:“这就是我平时爱喝的酒,傅公子尝尝吧。”傅亦寒揭开封口,酒香四溢而出,他赞赏地点点头。“闻起来香醇,当是好酒。”严子瑜心中暗笑。等一会儿你喝醉了,看你还装不装。他先倒了一杯举起来,对傅亦寒说:“傅公子,请吧。”傅亦寒对着他笑了笑。“如此烈酒,用酒杯喝有点小气了。”然后他拿起手旁的碗,倒了满满一碗。“好酒用碗,方显豪气。”严子瑜干笑了两声,放下手中的酒杯,也倒了一碗。“我平日就是这样喝的,怕傅公子觉得我粗鲁才用了杯子,没想到傅公子也是豪爽之人,这倒是我想得太多了。”傅亦寒与他碰了碰碗。“严公子,请。”“傅公子,请。”说完,两人同时饮了碗中酒。傅亦寒面不改色,饮尽之后再次点头赞叹道:“确实是好酒,严公子果真是善饮之人。”严子瑜在喝第一口时就已经被辣的呛了嗓子,等他将一碗酒勉强喝尽了之后,整个胸口都已经是火辣辣的,再说话时舌头都有点转不过弯来了。“嗯?哦对,好酒,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