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1 / 1)

吃饱喝足阮秋色看着对面拍着肚子叹息的昭鸾心中涌现出无限的遗憾。

这么好看的小姐姐给看给摸怎么就是不给画呢。

昭鸾仿佛被她灼热的视线烫到了,蹙着眉头往后躲了躲:“干嘛这么看我?”

虽说昨夜阮秋色便一直盯着她不放可是她此刻的视线比昨夜更甚简直像是草原上的饿狼一般,冒着莹莹的绿光。

“我遗憾呐。”阮秋色幽幽地叹了口气,“像公主这样的容貌身材简直是百年难遇。我就很想画在纸上嘛。”

“百年难遇?”昭鸾摇头失笑“你说得也太夸张了。旁人夸我好看无非是觉得我这瞳色稀奇了些。我母妃来自极北的基罗一族天生雪肤蓝瞳,和他们一比,我算不上什么百年难遇。”

“你是我的百年难遇啊。”阮秋色托着腮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我朝女子以弱为美再好看的姑娘都是绵软瘦弱的所以遇上公主这样的我就特别喜欢。”

听到称赞,没人会觉得不高兴。昭鸾笑眯眯地应了又道:“其实旁人觉得我好不好看倒也没什么所谓只要我的恩公喜欢便好了。”

阮秋色干笑了一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不对。”昭鸾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既然我那恩公是你们国家的人,那他应该也喜欢绵软瘦弱的女孩子,不喜欢像我这样的吧?”

阮秋色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不好意思说谎,便道:“可、可能是的。”

卫珩虽然没什么欣赏美人的眼光,可他既然喜欢她,审美的取向与本朝其他男人应该没什么差别。何况他最近越来越喜欢捏她肚子上的软肉了……

“你脸红什么。”昭鸾奇怪地盯着她问,“那你说说,你们国家的男人,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这个问题对阮秋色来说很好回答。她以前经常泡在小酒馆里,二酉书肆又是个男人堆。说起喜欢的女子,人人都能嘚吧个把时辰。

“大体上还是喜欢文静秀气些的,就是弱柳扶风,小鸟依人,能激起人的保护欲的那种。”阮秋色道,“身子软软的,声音柔柔的便是极好若是一碰就害羞,一逗就脸红,那就最好不过了……”

“够了够了,”昭鸾愤愤地咽了一口酒,“没一条符合的。”

“其实也没那么绝对,说不准你的救命恩人便与其他人的眼光不一样呢……”阮秋色硬着头皮道,“没准他就喜欢我这样,啊不,就喜欢你这样的呢……”

人果然不能说昧心的话,瞧她这一着急,险些咬了舌头。

“也对。”昭鸾头发一甩,又乐观起来,“实在不行,弱柳扶风的样子,我又不是装不出来。”

看着昭鸾满含期待的神情,阮秋色的愧疚又上升了些。

该不该将真相告诉她呢?

她会说的。就在五日之后,不,三日之后吧。

阮秋色自私地想用这三日,多与昭鸾培养培养感情。这样,即便她知道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卫珩,应该也不会想着以身相许了吧。

她想着想着又觉得有些不确定。倘若易地而处,她惦念了七八年的意中人近在眼前,难道真能说放弃便放弃吗?

但无论如何,三日之后定要将真相告诉她。毕竟昭鸾真心实意地想跟她做朋友,而她的所作所为,其实是种算计。

阮秋色在一片迷茫里,默默品尝着唾弃自己的滋味。

午时刚过,卫珩来到太后居住的长平宫,却被门口值守的内官拦了下来。

“宁王殿下,昨夜宫里出了人命官司,太后一早便去青云寺诵经祈福了。”

青云寺就在城中,算算时辰,也不过小半日便可来回。

卫珩点了点头,随口问了句:“带的是卓一川还是温筠?”

这两个算是太后的左膀右臂,平日里也不太对付,总归要在主子面前争出个高低来。久而久之,太后出行时,便习惯了只带一个。

“是卓公公。”那内官垂首道,“太后生辰在即,温公公今日去翰林院拟定庆典的贺词。”

“呵。”卫珩淡嘲了声,懒得掩饰面上的不屑,“他倒像个文人。”

那内官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嘲讽,只小心地回了句:“殿下说的是。温公公从前便在藏书阁中伺候典籍,肚里自然比我们其他奴婢多些墨水的。”

见卫珩不答,他又恭恭敬敬道:“不知太后何时回宫,怕宁王久等,要不然……”

他正想着如何将“请回”委婉地说出口,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不咸不淡的一声:“怎么让宁王殿下在门口站着?大胆。”

来人约莫四五十岁年纪,身材干瘦,脊背微弓,负手走来的样子不似宦官,倒像个坐了十年枯禅的僧侣。

“温公公!”那内官立刻弯下身子,俯首帖耳地叫了声,“太后还未回宫,奴才怕……”

温筠耷拉着眼角,低声呵斥了一句,又对着卫珩施了一礼,轻声道:“是宫人怠慢了,请宁王殿下进殿喝杯茶吧。”

茶是上好的六安瓜片,卫珩呷了一口,见温筠还在一旁袖手站着,便说了句:“本王这边不需伺候。”

温筠点头应了,退出房门之前,又说了句:“卓公公今日伴驾,许是会回来得晚些。”

“慢着。”卫珩突然出声拦他,“你如何知道本王要找的是卓一川,而非太后?”

温筠平静无波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眼里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话我许是不该说。”他垂下眼睛,轻声道,“只是自打昨日捞出那具尸体,卓公公的神情便总让人觉得,王爷迟早得找上他。”

皇帝既然将接待来使的职责交给了阮秋色,自然也拨给了她大笔的经费。结账时,阮秋色潇洒利落地将一千两的银票拍在柜台上,感觉自己从未如此豪情万丈。

“使不得使不得,”云来酒楼的掌柜笑着将银票递了回来,“我们家主吩咐过,阮姑娘是贵客,你的银子绝对不能收的。”

阮秋色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贺兰家的产业垄断了大半个京城,又怎么会让别家做成盛京第一酒楼呢。

想起贺兰舒,她心头又升腾起一点酸酸涩涩的愧疚,还是将那张银票推了回去:“老板,我们今日这是公款吃喝,钱也不是我的,还请您收下吧。”

虽然知道贺兰氏家大业大,断然不会在意这些小钱,可她欠贺兰舒的东西,还是能少一点是一点。

掌柜推拒了几次,见阮秋色实在固执,只好为难道:“阮姑娘,您看要不这样?家主正在二楼雅间里与人谈事,这会儿也快出来了,您要是不忙,不如亲自将这银票交给家主?”

阮秋色刚想推辞,那掌柜便接着道:“家主立下的规矩,我们断然不敢破坏的。今日收了您的银票,让家主知道了,定然要责罚我们的……”

昭鸾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家主是谁?他为什么不收你钱啊?”

阮秋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掌柜便殷勤道:“是我们贺兰家的家主。阮姑娘是他的朋友,所以凡是贺兰家的生意,都不能收阮姑娘的银子。”

贺兰氏毕竟是南朝首富,昭鸾也是听说过的。当即便兴致勃勃地戳了戳阮秋色的胳膊道:“这可不是一般的交情吧?贺兰氏的产业无所不包,按他这说法,你要是想要金山银山,他们肯不肯给啊?”

阮秋色急了,也不答她的话,只将那银票往掌柜的手里一塞,拉着昭鸾便想走。掌柜的不敢放人,跟几个伙计在她身前好声好气地拦着,宽宽敞敞的大堂一时间有些喧闹。

“你们做什么?”

半空中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隐隐带了些威严。拦着阮秋色的小厮们动作一僵,俱都规规矩矩地低下头,向着二楼行礼:“家主。”

贺兰舒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悦:“在大堂里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转过回旋的楼梯,眼里便落进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贺兰舒原本严厉的声线陡然一转,霎时便变得柔如春风:“秋秋?原来是你来了。”

阮秋色慢慢地转过身,也挤出个笑来:“我带朋友来吃饭。”

贺兰舒这才把视线投向了她身边的昭鸾公主,微笑着同她行了个礼。

昭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传说中富可敌国的男人。贺兰舒与她想象中财大气粗的富态模样不同,反而生得秀逸清俊,倒真是让她有些意外,便也笑笑说道:“贺兰公子的大名算是久仰,想不到今日竟见着了。”

“客气了。”贺兰舒淡笑着摇了摇头,又对阮秋色道,“你们吃过饭可有什么安排?若是无事,我刚得了一块极好的龙团茶饼,不如一起品品茶,赏赏风景?”

昭鸾自是无可无不可,便无所谓地去看阮秋色。

阮秋色顶着两道视线,原本下意识地想要拒绝。谁知道目光在贺兰舒与昭鸾之间来回打量了一番,又把将到嘴边的说辞咽了下去。

她心里难以抑制地升腾起一个非分的念头。

贺兰舒品貌俱佳,昭鸾公主容色倾城,站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般配。他们一个富可敌国,一个身份贵重,又都是极好的人,倘若能凑成一双,岂不是彻彻底底的圆满?

在这念头的驱动下,她沉吟了片刻,终于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好啊。”

阮秋色一行三人泛舟湖上之时,卫珩也喝完了三旬茶水,终于等到了太后回宫。

一见卓一川,他便知道方才温筠的话里掺了水分这位跟了太后二十来年的一等内侍,面上的神情藏得滴水不漏,并没露出什么惊慌之色。

坊间传闻中说,太后身边这两位阉人,都是凭借好样貌才得了宠幸。这话无疑是大错特错,毕竟温筠生得枯瘦平板,只有卓一川身材高大,尽管上了年纪,也能看出些年轻时的俊朗模样。

“宁王可真是稀客。”

太后一见他,满脸的不悦掩都掩不住。她不紧不慢地行至罗汉榻边,卓一川立刻上前垫好了软枕,让她靠得舒服些。太后斜倚着身子,瞥了卫珩一眼,又道:“来哀家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臣奉旨调查素若溺亡一案。有宫人交代,一月之前的夜里,曾看见卓公公与素若争执。臣便想请太后准允,将卓公公带回大理寺查问。”

卫珩慢条斯理地说着,毫不意外地看见太后变了脸色。

“胡来!”她低叱一声,“大理寺是什么地方,一川又不是犯人,怎么可能交给你用刑?再者说,你已被暂停了大理寺卿一职,哪有在大理寺中断案的道理?”

“太后误会了。”卫珩微微拱手,神色淡淡,“只是问话,怎么会对公公用刑。陛下特准臣来断此案,这期间大理寺的人力设施皆可取用,臣带公公回去,也不算逾矩。”

“哀家不同意!”太后一扭头,拒绝得干脆,“一川清清白白,你有什么话便在这里问。有宫人看见?把那宫人叫过来对峙啊。”

卫珩观察着太后的脸色。虽然早料到她会回护自己手下的人,却没想到她态度会这般坚决。倒是卓一川,眉目温煦,轻声说了句:“宁王请问吧,奴才定会据实以告。”

“你与素若是否相识?”卫珩问。

太后想说什么,却被卓一川的眼神安抚了下去。

“算是认识。”卓一川道,“沅贵妃……素若出事之后,奴才才知道,原来她与我算是同乡。见她日子过得可怜,便偶尔关照一二。”

“既然是关照,那你们争执什么?”

卓一川面上现出一丝为难,转身凝望了太后一眼,才道:“原本不该议论逝者,只是……素若许是觉得奴才待她与常人不同,便……便想与奴才……”

剩下的话他有些难以启齿,只说了句:“宁王许是难以理解,便是奴才这样的残损之人,相处的日子久了,也会使人生出些不切实际的念想来罢。”

卫珩还没说什么,便见太后细眉拧在了一起,不悦道:“一川,你别这么说自己。”

于是他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道:“不,这挺容易理解。”

太后听出他话里的意味深长,立刻语气不善地说了句:“宁王还有什么要问?哀家乏了,你若无事便退下吧。”

“请太后稍安勿躁,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卫珩双目锁住卓一川,沉声问道:“卓公公,你竭力暗示素若心悦于你,甚而苦苦纠缠。可你知不知道,素若有一个异于常人之处?”

“什么?”卓一川面色不变,袖中的双拳却攥紧在一起。

卫珩看着他,勾起了半边嘴角。

“她喜欢女人。”

东湖之上,雕梁画凤的精致画舫里,三人相对而坐,气氛难言的诡异。

乍看上去像是在热火朝天地说着什么,可仔细一瞧,其中一男一女面上神情淡淡,并无多少谈话的兴致,只有一个穿男装的瘦小女子夹在中间,努力地想要将气氛炒得热络。

“昭鸾很厉害的,她们国家有斗兽场,里面关着虎狼狮子,”阮秋色煞有介事地用手在空中比划,“她自小习武,武艺非比寻常,像我这样的,她一拳能打死十个……”

眼见她越说越不着调,昭鸾轻咳了一声道:“我若敢打你,宁王还不得将我扒皮抽筋?”

贺兰舒只是一手支颐,望着窗外,淡淡地“哦”了一声,像是对她口中所言提不起什么兴趣。

“那个,昭鸾,贺兰人也很好的,他今日可能有些累了……”阮秋色干咳一声,想让昭鸾明白贺兰舒平日是个多么温和有礼的人,“他最喜欢给人送礼物了,虽然有些挥金如土,可他赚得也多呀……”

贺兰舒突然站起身来,留下一句“失陪”,便离开了船舱。

阮秋色有些傻眼,倒是昭鸾叹了口气道:“你是怎么回事?再想把我们凑做一堆,也不能这么丧心病狂地尬夸吧?”

“很明显吗?”阮秋色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人家的意思都摆在脸上,亏你还能坚持得下去,拉着我一起看别人脸色。”昭鸾没好气道,“就凭你这接待来使的方式,我回去便可以在你们皇帝面前告你一状。”

阮秋色顿时愁眉苦脸:“我真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我当你是朋友,不跟你计较这个。”昭鸾摆了摆手道,“可我都跟你说了,我心里惦念的只有恩公。你就算不想帮我找,也不该这样搪塞我吧……”

“我不是想搪塞,我、我也想帮你找的……”阮秋色小声挤出一句,“我只是觉得,你与贺兰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倘若能有一段姻缘,就更是很好很好的事了……”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几乎都要听不见了。心虚是心虚的,毕竟她这牵线搭桥里还存了别的心思。既有盼着昭鸾移情别恋,不再执着于卫珩的私心,又希望贺兰舒能心悦他人,可以减少她的愧疚。

阮秋色知道自己错了。这个念头从一开始,便是自私而又非分的。

“这世上的好人多了,难道都该凑成一对?”昭鸾摇摇头道,“难道你与你们王爷在一起,就只是觉得彼此是个好人吗?”

“我错了。”阮秋色诚心诚意地低头道歉,“我真的错了……”

“都说了是朋友,所以不跟你计较。”昭鸾道,“你最该道歉的,并不是我。”

那是谁呢?

阮秋色转头去看窗外,贺兰舒凭栏站着,站成了一个微微有些僵硬的背影。

像是绷着火,又透着难言的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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