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回(倒v结束)(1 / 1)

余孽 小清椒 2140 字 2022-03-16

所以说,聚集在这里的全是当年鸡宝村外和半岳滩的遗民吗?

颐渊觉得自己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听话?为什么宁愿听那个神秘人的妄言都不肯交代实话,非要等着严刑逼供?为什么哪怕是亲眼见过自己队伍中混进了非人族,依旧老老实实地毫无动容?

普通人最害怕的不就是异族吗?

这些人和自己对某些事情的认识上,似乎有些出入。

颐渊悄悄地撇了一样柳续,既而沉声道:“把话说下去。”

当年鸡宝村边上的城墙破裂,黑沙遗漏,柳续回归,是他遇见的第一桩怪事,也是他至今为止从没后悔摊上的烂摊子,毕竟他在那里碰上了他的大将军。

可随着事情的愈加复杂,真相也就慢慢地散开来,格都的回溯让他知道柳续并非普通人,而是拥有一半阎魔血脉的存在,后来的半岳滩鲛人一事,说是一件处理边境的闲差,可也在无意间让颐渊终于发现困扰自己多年的身世,也明白了自己为何总是能梦见和大将军有关的梦境大抵是同族血源作祟,他那位蛋壳老祖宗强行把自己的记忆强加到了颐渊身上。

但这一切仅仅是他们的认知。

他们在鸡宝村和半岳滩只负责上前杀敌,从来没有关心过后续的处理和解释,这些事向来都是由术士阁善后,因为也没听过有闹事上来的,后来便渐渐地忘了这回事。

可若细想,这两件事闹腾这么大,在那些普通人族百姓心中,究竟是怎么说通的?

小伙茫然地抬起头,问道:“殿,殿下想听,听什么?”

颐渊:“三年前,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小伙搞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但还是老实回想道:“我们,我们当时听说陛下要把一批城墙外的人接来镇子居住,就开始着手接纳那些人……”

“废话,这些我不知道吗?”颐渊气得捏了捏鼻梁,“我指的是后来。”

“后来……后来殿下您就去了一个阵法内,紧接着是被官府的人安排撤离,说……说有异族闯了进来,不过我们没有跟着官府入京,半路上安置在其他城里……那里面的人说……”

“说啊!”

“那里面的人都说,压根不是什么异族入侵,是眼看城墙要破了,外域黑沙溢进,皇帝怕保不住秘密,才招来百年前的将军替他杀死那些看到真相的人。而后来这几年的改革,是因为皇帝要抛弃其他地方,只护住京城,所以我们无论如何也得入京保命!”说完,小伙子颤颤巍巍地抬手指着柳续,“他就是那个将军!”

话音没落,颐渊就一步上前冲了出来,手中的烈火“蹭”地一下暴涨,眼看就要落到那人脸上了,柳续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腕,掌心被没来得及收敛的烈火烫得皱了皱眉:“嘶……”

颐渊一下子没了气,转身抓住他的手背,“不是说好我来吗?”

这可是他第二次烫着柳续了。

小伙死里逃生,脑袋“咔嚓”一歪,加入了吓晕大队。

柳续:“……”

“小殿下,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游历三年,脾性能有所收敛。”柳续前半句说得有些严厉,后半句又把语气缓和了下来,“把人烧死了还能怎么表现给我看呢?嗯?”

颐渊看出来他是在安抚自己的暴躁,颇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脑袋:“抱歉,可是他说你……”

“说就说吧,还能把我怎么了不成?”柳续用另外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趁机便把之前的那份还了回去,道,“继续审。”

“还挺软乎乎的。”柳续心想。

小镇遗民认为是柳续处理了鸡宝村村民,以异族入侵为由,奉命追杀一切看到所为“真相”的人,而上面的举动,则是为了留头去尾,只全力护住京城,至于其他地方的生死,一概不顾。

“自你们走后……”那位自称来自半岳滩的妇人道,“横河的水虽然退了,但里面的大多数屋舍已经毁掉,不能居住,县长本想让我们弃掉旧城,直接定居在新街,可有天上面突然来了一位大人,说陛下下令要观察半岳滩的情况,我们需要腾地方,去另外一个地方落脚。”

就在这时,柳续突然想到:“两年前,陛下颁布互恩法,打乱了所有的地区分割,也将原住百姓分开,你们难道没有因此分散?”

“没有的。”妇人说,“我们住的那地方,好像有点不同,似乎是有什么人在上面顶着,又好像没必要,总之并没有听到命令。”

不听话的人倒是常见,不落实改革的小人也一抓一把,但如果是因为“上面有人顶着”,就不太对了。

难不成这个大宸还有大得过颐朔的官?

颐朔并非史书上那些傀儡小皇帝,他缜密的心思甚至堪比那些盛世明君,这几年来,越发把权势往自己手中抓,甚至不给人喘气的机会了,要是听到这种人的出现,岂不是的活活气死?

虽然半岳滩和小镇人的经历遭遇不同,但好像最后都归于了一点被安排去了一个地方居住。

颐渊觉得他们隐隐约约抓住了重点,追问道:“什么地方?”

妇人回想一阵:“我记得入城之前抬头看了那牌匾一眼,叫……锦城。”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更加疑惑了,呆滞片刻后,所有目光齐齐投向后面,落在了谢锦城的身上。

颐渊立刻上前一步,挡在柳续和谢锦城中间。

谢锦城手上那把花枝招展的白扇“啪嗒”一声落地:“怎么?我……我……怎么了?”

“大人。”告状精得了柳续的一个眼神,在一片寂静中缓缓开口,“这个人说的地方,和你的名字好像很像啊。”

“我怎么知道啊?”谢锦城缓过一口气来过后就火冒三丈,当然,这也是他的正常反应,扯开嗓门大吵大闹道,“我说,你们还怀疑起我来了?你们什么意思啊?我这名字有错吗,明明这么好听!”

说完,他又捋起袖子冲着妇人准备迈脚出手:“你你你!有你这么陷害人的吗?你有什么证据啊?人长得不赖,没想到是个黑心妇!”

众人:“……”

全靠许衡在后面圈着他的胳膊,才没有让他出来咬人。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人意料,但银甲军诸位和柳续并不会因为这一面之词就自乱阵脚,今天所有的话都不会被抬上明面,而是烂在肚子里,就算是有有心者,也只会悄悄地打探。

颐渊也瞎参进了逗谢锦城的行列:“别气别气,我告诉你个秘密,据说气狠了会掉头发……”

“真的?”谢锦城的动作一顿,“好的我不气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谢锦城再怎么大大咧咧,但他在术士阁内混迹多年,又有一位相当有威信的老先生当师父,老先生留有的余信不少,更何况他身后这个许衡,此人对于咒文的熟悉不可低估,是如今术士里面为数不多的可靠。

早就有人发觉,许衡除了谢锦城,压根没有和其他人有过往来,好似为他为生一般。

所以孰轻孰重,不必多想。

“把这些人都安置在此吧,每天分十人来轮流守着,看看那位神秘人会不会出现。”柳续的眼神缓缓扫过谢锦城,最后落在那群难民身上,对告状精道,“就交给你安排吧。”

告状精领命而去。

如果此次不是颐渊在城墙上闹腾了一番,那么这场密谋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被揭露出来,百姓们虽然不是各个神机妙算,但也不是两言三语就能颠倒是非之人。

有些谎言在外人耳里咋一听皆是疑点,可若是步步渗透至生活中,就像他们一般,甚至被安排在了一个封闭的城中,那就是神魂颠倒,迷醉其中了。

能这么悄无声息的掌控,柳续猜测,自三年前,或者是自他重新回来大宸之前,就有人开始谋划了。

也不知是他仍旧在别人的股掌之中,还是凑巧之下发现了端倪。

这件事不仅得查,还得查个彻底。

但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就会像两年前的叛乱一样,吓得贼人们翻身躲藏起来,再想找出,就是难上加难了。

“小殿下刚回京,奔波数日,就先去王府修整一下吧,让刘伯给你做点接风宴。”柳续翻身上马,“我现在先去宫里一趟。”

若在以前,颐渊是肯定要死活跟着去的,就算是柳续拒绝,他也会紧跟而上。

但今日,尽管内心一万个想不放手,他也控制下来了欲望。

他这几年在外,一直在心里不断重复道:大将军并非一身轻之人,他有他的顾虑和考量,不能只顾着自己火急火燎地冲上去,若想要真心待他,就应该做他身后那位结实的脊柱,而不是惹祸的麻烦。

更可况柳续不是说了吗,“回王府”,说不定办完事会来找他呢。

“好。”颐渊冲他笑道,“不着急,你先忙着。”

柳续被他这回答愣了一下,随之勾了勾嘴角,一扯缰绳,扬声道:“走了!”

第二天早朝,颐朔知道此事后当众大发雷霆,广袖一甩,将案台上的所有竹卷横扫在地,底下一干群臣俯首在地,干瘪瘪地重复着“陛下息怒”。

“怒”是没法就这样息的,否则也没必要发火,一阵头晕目眩之后,颐朔被内侍扶回坐到了龙椅之上,放眼望去,突然之间感觉没有一个可以信任。

他殚精竭虑,费尽心思,想要保住大宸,没想到异族没开始犯难,倒是人族先想掀起波浪。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柳续站在一侧,冷眼看着这个满脸憋红,青筋凸出的小皇帝。

此案遏制得刚刚好,并没有量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可也没有什么可以追诉的线索,全凭那些人的一面之词,不可办事。

第三日,颐朔亲自出马,银甲军全军坐镇,术士阁老一辈出动,审问了那批流民,却没有再能问出什么东西。

谢锦城在此期间一直呆在宫里,没有露面。

等到第五日,颐朔撇开一切“留着引出神秘人”的谏言,下旨将这一干人全部处以极刑,甚至株连到了三族以内,并昭告天下,但凡对朝廷有所隐瞒者,一视同仁,不容宽裕。

柳续看到圣旨的那一刻,感觉头又疼了一大圈,仿佛看到了今后惶惶不安地国情。

来自北上那股不安分的风,又要吹来了。

直到半月后,颐朔得到了丞相的安抚,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缓缓地放下,也将连轴转了十几日的群臣武将放回去休息。

柳续出宫的那天是个清晨,天还没有亮,厚重的宫门两侧燃着烛灯,可火星渺小,并没添上什么暖意,反而衬得更加萧条,侍卫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旁,仿佛就是一排没有生气的雕塑。

而今日的宫门口外,停了一辆极为奢华的马车,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普通臣子根本没有这个排场,就算是勉强有的,也不敢这么张扬。

一只白貂探出头来,看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