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垂危(1 / 1)

沈望舒虽说确信他与萧焕任何一人在遇到与陆灵枢相似的情形之时也不会走到他这一步,但到底是被乱了心神,手上的剑势有些乱了。

不知陆灵枢是否看出来了,但萧焕与沈望舒联手对敌,同伴心不在焉他一下子便感觉到了,于是立刻高声道:“陆灵枢,燕惊寒被你放置去了何处,你又意欲何为?”

“你们那么聪明,怎么还会猜不到呢?”陆灵枢笑了笑。

萧焕心道陆灵枢是为了报仇才做出的这种毒物,将燕惊寒放下山必然也是为了让他替自己除去眼中钉,于是脱口问道:“普安?紫微?难道是严华斋?”

陆灵枢与萧沈二人擦身而过,稳稳落在地上,不紧不慢地道:“为什么会是这些地方?说起来最恨燕惊寒的,而燕惊寒也最恨的,难道不是你们松风剑派?”

二人俱是神色一凛,“什么?”不过说来也是,陆灵枢最恨的想必也是松风剑派。

只是从地势来说,与明月山庄相距最远的就是松风剑派,即便是陆灵枢恨不能将这一派斩草除根,也终归是要行上许久的路才能赶过去的,也必定会途径绿萝坊与翠湖居,真要是如此,那边总会示警的。再说,众人监视许久,也未见陆灵枢有什么动作,他怎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山去?

“我等在山下昼夜不停地轮值,你根本没时间出去。”沈望舒冷冷地道,“不过是今日大家都起了疑心,进山来看,才会遇到哑奴之事,然后所有人都被惊动,明月山庄乱成一团,所以你才有机会浑水摸鱼溜出去。”

他这么一说,萧焕忽然明白过来,“是了!不过我等进山来从动手到搜庄,一共也未用多少时辰,你这一趟下去,必然也走不了太远。那燕惊寒……想来也就在山下。”

陆灵枢忽然扬起头来对苏慕平道:“没想到啊,你居然对这小子也这样了解了,不过也不打紧,只要燕惊寒下了山,一切便无碍了。”

“都是……兰藉告诉我的。”苏慕平低了头,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声。

虽然答非所问,但萧焕也明白了陆灵枢的意思,免不得质问道:“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潇湘一带原本就没什么大派,算起来还是明月山庄最强,你把燕惊寒放出去,肆意攻击杀戮,山下的无辜百姓怎么办?”

陆灵枢却毫不在意,甚至笑得有些玩味,“这就要看你们这些正道少侠动作够不够快了。绿萝或是严华紧赶慢赶,或许三日便能到,找到燕惊寒制住……五日或许够了。”

萧焕没懂陆灵枢又是什么意思,皱眉不语。

沈望舒却道:“果然是个阴毒的主意。只是少司命为人,委实太不光明正大,就连替心上人报仇,除却借刀杀人,便只有请君入瓮的法子,自己竟是一点力气都不想花费。难怪沈千峰……我要是他,我也得选岳正亭。”

“难道岳正亭那厮不是利用他上位的?”沈千峰果然如同一片逆鳞,根本就不能提起,只要一提,陆灵枢就变得面色狰狞。

不过沈望舒本来不想跟他纠缠这事,他只是想提醒萧焕一声,但因一向嘴上不愿饶人,这才故意刺了陆灵枢几句。

萧焕与沈望舒也算有些默契,这一问就听明白了,且迅速地想明白了陆灵枢想报仇,他一人一家一家地单挑各大门派绝不是明智之举,路上费时费力不说,他也懒得带这么些储备。但要是他做了丧心病狂之事,其他门派就绝不会坐视不理,会纷纷赶来天子山,他只需以逸待劳便是。

而更可怕的,却是等着其他门派上门来的时间,陆灵枢又可以炼制许多怪人!

“莫与他纠缠,他对我没什么兴趣,一会儿我拖住他,你先下山去,快跑!”萧焕瞧瞧对沈望舒说道。

只是沈望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干什么?报信么?只是我们报信让各位前辈不来他们便真的不来了?山下那么多百姓,却都任凭他们杀戮了?”

萧焕也是关心则乱,一时间并没想过那么许多,一时间便愣住了。

陆灵枢却皱起眉头来,“看起来,你们对本座的心血,十分瞧不上?”

心血?什么心血?那些失了神智的杀戮机器?

沈望舒忽然觉得,他在明月山庄的这几年,许是真的只为了栖身避难而已,身边的师兄弟几乎无交心相熟的便罢了,却连这位师父都一丁点没看投。

“你们也是,年纪轻轻,便只知道打打杀杀,却从不曾好生研究过本座的心血。”陆灵枢有些嗔怪一般地说着,“说来这还是慕平研制出的药效,不如由慕平来说?”

苏慕平根本就不敢与沈萧二人对视,只是陆灵枢有命,他也不敢不从,微微阖眼,掩去痛苦之色,只平铺直叙地道:“凡人总要生老病死,亦需得吃喝拉撒睡,实在太过靡费。若是能摒弃了所有的情绪,能不吃不喝不眠不休,这一生便能做出更多的事来。”

沈萧二人对视一眼,俱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惊愕这样灭绝人性的效力,竟然是苏慕平想出来的!若说陆灵枢是受了刺激从而变得不可理喻,可苏慕平除了从小被陆灵枢收养或许不得不跟着他作恶之外,也不见他有什么为难之事,为何能想出这样阴毒的法子!

“苏慕平,你真是丧心病狂!”常沂都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

可陆灵枢却是一脸满足的模样,“本座从前便在想,人为什么会死?能因老病而死的,委实是少数,多半都是遭遇意外。不过除却极少部分实在倒霉遇到飞来横祸的,大半却是因为情绪,喜也好怒也罢,爱慕也好憎恶也罢,一旦情起,便会蒙蔽神智,做出许多后悔的决定。故而本座很是赞同慕平的说法,人若想长存于世,便要摒弃七情六欲,不因他人或自己而左右情绪,这世间的烦恼就会少去一半。”

这想法实在疯狂,萧焕与沈望舒都不能接受。

沉默片刻,沈望舒才问,“所以陆前辈这是后悔了?”

“本座的确是后悔了。”陆灵枢大大方方地一点头,只是接下来的话,却又令人扶额,“本座后悔太顾忌着千峰的情绪了!他从前只把我当师弟,再无多余的情愫。可除我之外,也不见他对旁人有多亲近,我就觉得这样也是极好的,他谁也不喜欢,我好歹还能日日与他在一处。谁知后来他竟会喜欢上岳正亭!若是早知如此,我便不该顾着他的想法,只管向他表明心意!我总不会害他的。”

萧焕当即就冷笑一声,“这么说起来你这毒物倒是因为沈千峰炼的了?少胡说八道了,沈千峰过世三年多,你炼这等坏人神智的东西,难道还能让二十年前的沈千峰不再喜欢岳掌门不成?中毒之人命也保不住了,还残忍好杀,分明就是你精心制作的杀人机器!”

陆灵枢的脸色又变得十分难看,仿佛被戳中了心事。

苏慕平便替他回答:“可就算是制作杀人机器,忘情去爱不也是至关重要么?若是满腔妇人之仁,还如何能下手?”

沈望舒直直地看了他一阵,然后笑道:“常沂,这下你总该知道自己最早进门,却什么都没学出名堂的缘故了吧?”

陆灵枢并不看重常沂,这连萧焕一个局外人都看得明明白白的,这些隐秘而危险之事陆灵枢也不会告诉他,骤然被揭开,常沂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没回过神来,忽然被沈望舒叫了一声,常沂愣愣地应了一声“嗯?”

“你良心未泯,自然学不来他们这些狠心凶残的勾当!”沈望舒嗤了一声,“苏慕平,你既然知道自己做着这样的事,一旦传出去,必是损身殒命的下场,却还敢去招惹楚姑娘?她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为了护着你,都敢动手去杀巫洪涛,你却是怎么对她的?”

苏慕平教他说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眼神也不知该落向何处。

陆灵枢却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兰摧剑,“好了,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你们都已经拼凑得七七八八了。如今也不算完全大功告成,自然是不能走漏风声的。你们两个,既然自愿留下来,那便在山上老实待着吧,待到此间事了,或许还能留你们一命。”

先前萧焕就想让沈望舒先走,只是又被陆灵枢绊住,如今更是急道:“小舒你快走!这里还有我顶着。”

沈望舒顿时气恼道:“什么我先走?你都不顾安危留下来了,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要走便一起走!”

“啧,还真是情深义重。那本座就成全你们,留下来做一对黄泉鸳鸯吧!”陆灵枢说着,手中的兰摧又化作万千点银芒,笼罩向萧沈二人的周身大穴。

这二人也不是吃素的,双剑合璧,联手对敌。

常沂仍旧在惊讶,但苏慕平被他们窥破秘密,一半是恼怒一半是羞耻,也终于选择插手战局。虽说他的武功也算不上高,但于陆灵枢而言,到底也是一大助力。

陆灵枢到底是精通医术的,看沈望舒动手就知道他如今身上的伤势应当是何种程度,知道硬来是绝对不行的,便放弃了刚猛的招式,一直在揽月台前腾挪拧转,只为消耗掉沈望舒的内力。

一旦有了内力不济的时候,陆灵枢便又果断出手,甚至拼着险些被萧焕废了一条胳膊,一剑刺出,直指沈望舒的咽喉。

常沂:我总因为不够变态而与你们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