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垂危(1 / 1)

数月之前岳澄来的时候,因为沈望舒在身后追得急,还没有什么感受,不过是觉得此处真的建得很高,害他很是跑了一阵。

如今带着些不会武功的百姓再走,自然是不能脚程太快。于是岳澄终于分出了心思来看这揽月台究竟是怎样一个所在。

离揽月台最近的侯月阁在山腰,再往上,就几乎可谓是空无一物。只有狭窄的石阶笔直地从山下贯穿而上,一眼竟望不到头。那揽月台也就显得越发高峻巍峨,也越发空寂孤寒。

听闻陆灵枢时常居于此处,便是常年与弟子和旁人相隔绝的。不知陆灵枢怎么想,反正岳澄走在这条路上,总觉得浑身寒意四起,越走就仿佛越要离这尘世而去,再不回还。

难道陆灵枢还真是想伸手捉月不成?

“师父在此闭关,你们这样打扰,也不怕他老人家生气?”走上最后一级台阶,常沂冷不防地出声呵斥。只是他说话哆哆嗦嗦的,也没什么底气。

就越发让人怀疑这山上是不是藏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

苏慕平则道:“按照诸位所想,揽月台上藏着药池,能容纳那么许多人的池子,里头应当是灌注了大量的药水才对,想来气味应当是十分浓烈的。诸位可好好闻一闻,这里可有那种药水的气味?”

揽月台是陆灵枢闭关的地方,而陆灵枢在武学方面从未表现出有太大的兴趣,关起门来自然是潜心炼药的。这揽月台上的确是有浓重的药气,但沈望舒也能闻出来,是许多种药物驳杂一处,却并不能分辨出究竟属于哪一种。

“苏公子,那么多种药材,若是能在此处远远一闻便能说出究竟是哪些,这本事岂不是连如今江湖上第一的神医都比不上?”柳寒烟毫不客气地刺了他一句。

苏慕平微微拧眉,“那看来柳姑娘是执意要搜了?”

岳澄便翻了个白眼,“可不是废话?我们用了这么大力气爬上来,难道是好玩的?”

“搜人门户可是件大事,牵扯复杂,苏某……还是劝诸位好好想想,否则这后果,却不是各位就能随意担当得起的。”苏慕平看着沈望舒,语气虽然平淡,可眼神幽深。

沈望舒也算是了解自己这个便宜师兄的,知道他不像常沂,不会咋咋呼呼无端威胁,这样一说必有深意。

可他还没想明白是为什么,岳澄却急不可耐地向里冲去,“听他恁多废话,什么后果不后果的?反正这明月山庄也不是什么好鸟,过了今日就会成为江湖上人人喊打的毒瘤,管他呢!”

“好啊,岳小公子这份笃定与豪气陆某喜欢,不过么,过了今日明月山庄就会在江湖上人人喊打?为什么?因为此间之事?那只怕几位没命出去说了。”忽然从背后传来一个清润的嗓音,言语间带着些讥诮,可众人却听得有些背心发冷。

陆灵枢居然在此!

不是从揽月台里出来的,而是从山下缓缓上来的!

“苏……庄主。”这些年陆灵枢的确是让门下弟子免费给山下的百姓治病散药,故而明月山庄在这一带口碑还是不错的,那些百姓即便是得知了自己的亲人很有可能折在了陆灵枢手上,对他也十分敬畏。

只是陆灵枢并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径直越过他们,走到一众正道弟子跟前,微微勾起嘴角,“诸位是要搜查明月山庄吗?奉了谁的命?又是为什么?”

“没奉谁的命,甚至事态紧急,都没来得及通知师长。”韩青溪上前一步,“只是明月山庄有异变,若是不立时处置,只怕贻害无穷。陆前辈,晚辈斗胆得罪了。”

“哦,原来背后连个撑腰的没有,却敢在本座面前放肆。”陆灵枢收敛了笑意,神色甚至有些阴寒,“那各位只怕是不知道,陆某人的脾气不大好,生平最讨厌被人冒犯。若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本座拒绝不得,也便只好由着他们去了。但是各位么……还真不怕本座报复。”

众人没想到他一派之主竟会说出这般类似无赖的话,都不由得一怔。可一想起这一位那深藏不露的功夫,有不由得有些畏惧。

韩青溪的脸色也白了几分,却仍旧道:“诚然晚辈的功夫比起前辈来弗如远甚,前辈当真要怎样,晚辈等人也是束手无策的。可身为正道弟子,身边还有许多不会武功的百姓,倘若此时我们说句怕,他们又该怎么办?既然选择握剑,自然要担起握剑的职责。”

其余正道弟子并不曾说话,却也纷纷握紧自己的兵刃,以示绝不退缩。

陆灵枢拧眉看了韩青溪一阵,忽地轻笑一声,“哈,不愧是岳正亭教出来的徒弟,满口大道理,道貌岸然的很啊!好啊,既然你说不怕本座报复,那本座再好心问一句,若是真的找到了你们想找的东西,这个后果你们又担得起么?”

什么后果?

明月山庄藏着能将人弄得神志全无且只知杀戮的毒物,陆灵枢没有大张旗鼓地往外用,自然还有自己的顾虑,如今却被一众小辈撞破,他能怎样?大约是一气之下就杀人灭口吧。

此时谢璧也出列一步,朗声道:“此物可能会威胁到整个江湖的平静,倘若真的找到了,我等不才,自然是要努力遏制。若是不能,也为武林正道找到破解之法而争取到空隙。”

“果然是自不量力的正道弟子。”陆灵枢轻嗤一声,旋即又问沈望舒,“不过望舒啊,你也不曾加入任何一派,从前也最讨厌这些自命清高的正道弟子,你却来跟着凑什么热闹呢?毕竟你也自请脱离师门了,再动起手来,本座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沈望舒冷哼道:“说到底,还是陆前辈太过狡猾,做事竟然不留把柄,叶无咎之死与巫前辈之死,一点证据都没有,少不得就要从他处寻破绽。否则他们几位,难道就白死了?”

“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都这样不顾一切,果然是重情重义。”陆灵枢慢慢往前走了一步,凑到沈望舒跟前,轻声道:“只是不知道……你千辛万苦寻回的生身之父遇到危险,你又当如何?”

谢璧站得离沈望舒不远,而陆灵枢又不曾刻意将声音压低,自然就听了个一清二楚。谢璧大急:“你什么意思?我师父他……”

陆灵枢无所谓地一笑,“不错,你们想找的那东西,明月山庄的确有,就在揽月台里。”

“你……”“师父!”他说得太过轻巧,轻巧到旁人都觉得不能置信。而常沂与苏慕平则是大惊失色。

“不过么,本座倒是不太建议你们去看。”陆灵枢摸着下巴,似乎根本就没看见旁人的反应,自顾自地道:“这药气味难闻,且目前也不算太稳定,需得好几个人才能成一个。不过本座发现,把做失败的尸身就泡在池子里,会有用许多。如今里头都是些泡白了的残肢,只怕你们中间有些小姑娘会承受不住。”

虽然能出来行走江湖的女子,与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不可同日而语,可陆灵枢所说的话,还有他的态度,却也让人打了个寒战。

良久之后,柳寒烟方才憋出一句“丧心病狂”来。

“本座还发现啊,这人生前的武功越高,成功的几率就越大。是不是很有意思?”陆灵枢笑嘻嘻的问。

沈望舒却觉得脑中电光火石一般地掠过一个念头,当即神色大变,疾声问:“那燕惊寒呢?你把他……”

陆灵枢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不愧是本座曾经看重过的弟子,一点就透,聪明。不过真是可惜了。燕惊寒根骨不错,当然是个上好的材料,本座甚是满意。”

这话的意思,便是如今燕惊寒也已经失了神志,成了个杀戮的工具。

虽说燕惊寒此人的脾性与行事都实在不讨人喜欢,但对于大多数正道弟子而言,此人也是自小就相识的,逢年过节总能见上一面,从前也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忽然便听闻他离世的消息,死得还如此惨烈,都免不得心下有些难过。

沈望舒对他没什么好感,毕竟是杀死叶无咎的人。但他的神色也十分凝重,沉声问道:“那如今燕惊寒人呢?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把他弄到哪去了?”

“这么急着想找他?做什么?报仇?望舒啊,你也别对自己的功夫太过自信了,如今只怕你也比不过燕惊寒了。”陆灵枢轻轻一笑,“更何况,就算你想与他比试,现下也是找不着的。本座好不容易才弄到那么一个好材料,自然是要用在要紧处。对付你们几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几个哑巴也就罢了,怎能浪费本座的心血呢?”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过分,沈望舒都忍不住要气血上涌。

可他也知道自己决不能急,反倒是把陆灵枢所说的话一句一句连起来细细分析。

他说……怎的不担心自己的生身父亲?

“你……把燕惊寒放下山去对付我爹和阮居士了?”沈望舒惊得双眼圆睁。

陆灵枢则再次感慨道:“望舒啊,你可真是聪明,可惜就是不能为我所用……”

沈望舒却没心思再听他掰扯,满心只担忧秋暝的安危,转身就要往山下跑去。

只是陆灵枢立刻面色一凛,厉声道:“站住!既然来了,你以为你还走得了?”

啊陆灵枢变态恋爱脑石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