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垂危(1 / 1)

慧海是在座的所有人之中资历最深的一个,只要他开口,江湖上任何人几乎都会听进去几分。既然慧海都表示要认真对待此事,便是谁也不能再说个“不”字。

“那按照方丈的意思,应当如何?”任雨疏淡声问道。

“看来上次通知官府的,也便是陆灵枢那一伙子人了。”慧海缓声说着,“不过江湖人集会之事,民不举官不究,如今官府已然涉事其中,短期之内,咱们是不能再随意聚集议事了。不过这样也好,也并非所有江湖中人都是同心同德。眼下各位且想想,能信得过的朋友都有谁,暗中书信一封阐明事由。”

玄清不由得怒道:“分明是为江湖除害的大好事,如何就做得这样偷偷摸摸?”

徐长老则道:“如此一来,却也不是召集江湖人士聚集了?若是陆灵枢故技重施,岂不是又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不,还是暂时莫要轻举妄动。”慧海摆手。

姜畅疑道:“那方丈的意思是?”

“陆灵枢兴风作浪,与崔离和燕鸿相勾结,为的是报复岳掌门。如今除陆灵枢外,这几人皆已身死,老衲说句不中听的话,或多或少也算是罪有应得。”说到此,慧海顿了顿,见徐长老并没什么过激的反应,才继续道:“只是陆灵枢的手段实在高明,竟逼得我们投鼠忌器。为今之计,也不过是只能让信得过的弟子日夜关注明月山庄的动向,暗中搜集罪证。官府监视江湖的动向,最多两月,若是风平浪静,便会仍如从前一样。”

任雨疏也连忙道:“不错,打蛇要打七寸,若不能一击致命,恐怕陆灵枢会反扑,伤及武林正道,那便不美了。我绿萝坊镇守岳阳,距明月山庄最近,何况这一回崔离肆无忌惮杀伤我们门下数名弟子,如今门中更是人心惶惶,所以坊主与众位师姐无暇抽身前来,要说监视明月山庄这样的事,自然是交给绿萝坊弟子最合适。”

慧海摇头,“此事并非一家一派之责,岂能让绿萝坊独力支持?也不需得太多人,以免打草惊蛇。每家每派出几个,轮流换值便是。”

“诸位前辈,晚辈自请前去。”听到慧海如是说,沈望舒立刻越众而出,连边上的谢璧都没拦住他。

“你?”虽然知道了沈望舒的生父乃是江湖上名声颇佳的秋暝,但一看到沈望舒,徐长老还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你从前可是明月山庄的徒弟,陆灵枢还救了你的命,你去守他……”

话没说得十分露骨直白,但言下之意却是谁都能听明白的。

沈望舒还没解释,秋暝站出来便道:“陆灵枢的确救过我儿的性命,但已是三年多之前。这三年来,我儿对明月山庄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陆灵枢为了隐瞒自己的秘密,几次三番对我儿下了杀手,从未在意过师徒之谊。如此,我儿才决意退出明月山庄。若说我儿是为了替江湖除害,想必徐长老也不会信,但为着这一层,我儿无论如何也不会包庇陆灵枢。”

他一口一个我儿,回护之意十分明显。徐长老一时不知说什么,反倒是任雨疏,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裙摆,然后道:“都说秋居士温和有礼,如今看来,这口舌也是十分犀利了。”

“师兄也是护子心切……”阮清替他辩解两句,不过说着说着,自己有些难过,便也说不下去了。

玄清并不在乎这些乱七八糟的,只是道:“沈望舒……他竟然还没把姓改过来?咳,他武功倒是不错,又对明月山庄熟门熟路,倒是个好人选,若是秋居士不反对,定下他也好。”

“望舒想做什么,只要不是杀人放火,我自不会拦着。”秋暝淡淡地道。

既然沈望舒都获准了,柳寒烟也有些坐不住,“各位前辈,晚辈也愿往。晚辈也去明月山庄走过一遭,熟门熟路,且自认武功还不算差。”

作为从前绿萝坊的掌门首徒,既然她愿意前往,自然也就没人不准的。

如此一来,韩青溪与岳澄也纷纷出列请愿,纷纷获准。

任雨疏原本拿着一本小册子在记录人选,忽然笑道:“诸位,我又一事不明这几位少侠,可得记到哪一家名下呢?”

众人皆是一滞。却连秋暝也没说要将沈望舒当做自己弟子的话。

厅上寂静片刻,明枯忽然冷哼一声:“陆灵枢为祸武林,也不是只有十大门派的弟子才有资格报名去侦察检视的,江湖义士亦可为之,何必拘泥于是何门何派呢?”

谢璧趁势出列,朗声道:“既然几位都慨然前往,翠湖居弟子谢璧也不愿落人之后,请任堂主记下。”

“任堂主,还有我,我也要去!”丁雪茶紧随其后。

翠湖居又有记名弟子自请前去,由着姜畅挑了几个记下。剩下的几位掌门长老也各自提了几个自家弟子的名字,皆是门中精锐,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的。

只是从前松风剑派最出类拔萃的几个,如今都成了无门无派的散兵游勇,松风剑派如今能数出来的弟子便不如其他几派多。徐长老有些不甘,忽然道:“方才萧秋山等人的误会也解释清楚了,之前楚掌门一怒之下做出的决定也就不作数了。”

韩青溪闻之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决定?”

“自然是将你们几人逐出师门的决定了。”徐长老憋得一张老脸通红,“从前楚掌门最爱重萧秋山,如今也不肯再新收。都说没有哪家掌门膝下连个徒弟都没有的,如今倒好了,再将萧焕收回门下也不算如何。至于你们两个……岳掌门死得冤屈,松风上下都是要替他讨个公道的。但如今他不在了,你们二人回归师门,是要另择师父的。”

岳澄脱口道:“我才不想新认个师傅!什么都没教过,怎么当得起这一声?”

看徐长老脸色不大好,韩青溪便替他圆场:“徐长老莫要误会,阿澄的意思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哪有父亲过世便再认一个的?我等仍愿记在岳掌门名下。”

徐长老想想也没什么不是,便点头同意了。

任雨疏却笑道:“可惜我无权替掌门将弟子收回门中。徐长老,楚掌门可有答应过此事?”

“原本正亭就还是松风剑派先代掌门,青溪与阿澄便一直都是松风弟子,楚掌门从无异议。”徐长老有些不悦,“至于萧秋山,若是楚掌门知道真相,自然也还会将他认回去的。”

“多谢徐长老好意。”萧焕忽然出声,“不过晚辈无颜再忝居门墙,还请楚掌门再另择一弟子吧。”

“萧秋山你什么意思?”徐长老万万没想到自己原本是想替楚江流做个人情,却被萧焕当场顶撞,脸色登时就变了,怒道:“莫不是你想着楚掌门他冤枉了你,便憋着这一口气不愿意回归师门?那你还待怎样?难道要楚掌门亲自向你道歉不成?”

这话有些严重了,连姜畅都摇了摇头,准备了一肚子话要圆场。

萧焕抱拳躬身,行了个大礼,“晚辈方才所言句句发自肺腑,绝非拿乔做致。”

任雨疏饶有兴致地问:“发自肺腑?萧少侠这些年在江湖上颇有令名,松风剑派更是以此为傲,如今萧少侠却又说不愿忝居门墙。莫非……你是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松风剑派的事?”

翠湖居门派规矩所致,门下几乎没有一个脾气不好的,只是任雨疏这话,却说得许多翠湖弟子都忍不住皱了眉。徐长老更是险些没忍住要翻白眼。

萧焕并没在意她的言语,只是淡淡地道:“徐长老容禀。松风剑派衡量弟子优劣,向来不是只看武艺。这些年晚辈承蒙各位长老错爱,也不过是有了隐姓埋名卧底倚霄宫之事。”

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这事,沈望舒瞳孔忽然一缩。

萧焕却心有所感一般,回头向他歉然一笑,“倚霄宫诚然是邪魔外道,沈千峰也死有余辜,但倚霄宫门下,却还有很多无辜之人。”

沈望舒的神色又变得复杂起来。

其他人也都若有所思地望着萧焕,不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因着早有决断,萧焕接下来的话便说得十分流畅,“松风剑派乃是名门正派,门下弟子自然也该坦坦荡荡。若要灭倚霄宫,光明正大的手段万千,可晚辈却选了卧底一条。此事原本就不甚光彩,晚辈愧对松风列祖列宗。更何况,原倚霄少主沈望舒……”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们两人身上,有如实质,灼得人不敢面对。沈望舒不自觉地慢慢后退了一步,连秋暝也瞪向了萧焕。

而萧焕则闭了闭眼,哑声道:“倚霄少主沈望舒,他视我为友,在沈千峰面前不留余力地举荐,在倚霄宫一众手下面前也真心实意地回护,更与我同吃同住同行同寝,便是松风剑派的师长与好友也不外如是。沈望舒信我毫无保留,我却恶意欺瞒于他,更害得他坠崖受伤,连气脉也损了!如今他气脉之伤仍未恢复,我却还能清清白白地做回松风少侠甚至升为掌门弟子,如何服众,又如何对得起沈望舒?”

“你……”沈望舒不意他会说话这样一番话来,迟疑地看着萧焕,竟不知如何是好。

当事人不说好坏,旁人就更没资格插话。

最后不过是秋暝道:“萧少侠,听你这话的意思,便是望舒的伤一日治不好,你便一日不会回归松风剑派?”

原本萧焕不是这个意思,任谁都听出来了。不过秋暝却是双方各自给了一个台阶。

萧焕还在愣怔,徐长老便道:“也算你小子有情有义,楚掌门也没白疼你这个弟子。这事却也不难,诸位难道忘了,孙神医便是在松风剑派做客卿么?”

某一只良心上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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