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九离析(1 / 1)

“你要去哪儿?”翠湖的长老们商定等萧焕的伤势好些,便一起回翠湖居去再做定夺,然后各自回房。不过沈望舒等人一开始不是与翠湖弟子一起住的,如今暂住下,自然是需要重新分配房间的。岳澄等人正安排得起劲,沈望舒说不必考虑他,顿时把人都吓得不轻。

柳寒烟想到一个可能,惊道:“你该不会是要回明月山庄那边去吧?他们对你什么态度,难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不是回那边,不必担心。”对于秋暝就是他亲生父亲这一点,即便是都通过了滴血验亲,沈望舒如今也没点踏实感,更不好意思与旁人说,只好含混过去。

但沈望舒一向是有事都憋在心里的,格外让人不放心,这回韩青溪也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你不和我们一起住,还要去哪里呢?”

“他当然不和你们住,”没想到瞒了半晌,终究抵不过一个拆台的。谢璧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自然而然地接过话头,“他刚认了爹,自然是要搬过去一叙天伦的。”

岳澄惊道:“你……又认了爹?”

沈望舒凉凉地蹬他一眼,“什么叫又?之前那次就是崔离胡言乱语,我可从没承认过。也便是岳掌门耳根子太软,所以才能被他给骗了。”

听着不像是什么好话,可岳澄也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挠了挠头,“好吧。那……你爹是哪位啊?”

“我师父啊,他没跟你们说吗?”谢璧倒真是心直口快。

“你师……秋居士!”岳澄惊得目瞪口呆,“这也能认上?不过说起来,你看这外貌轮廓,还真是有些像的。”

韩青溪与柳寒烟也凑上来看了看,“的确是像。”

岳澄又叽叽喳喳地问:“那你们怎么忽然就人上来了?”

谢璧耸了耸肩,示意自己也是不知道的。而沈望舒才不想说自己唱歌哄萧焕的事,耳根发红,还强装镇定,“打听这么多做什么?有这闲工夫,外头听话本去啊。今晚我大概是过不来了,你们可留心着点,若是他醒了……告诉谢兄便是。他这样,咱们哪也不能去,连翠湖上下也走不了。”

说起这一件事,众人才没了调侃沈望舒的心思,纷纷收敛神色,“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又交代几句,沈望舒恐秋暝久等,便与谢璧告辞离去。

毕竟秋暝是个长老,住处离安置萧焕的地方尚有一段距离,两人并肩走着,谢璧到底是抑制不住好奇,“你……竟然真是师父失散多年的孩儿!不过你们是怎么认上的啊?”

又来了。沈望舒只觉得头大,“很重要吗?”

谢璧只是直率,又不是看不懂眼神,知道沈望舒便是不想说了,于是哦了一声,“不过没关系,认回来就好。不过师弟啊,我跟你说……”

“你叫我什么?”沈望舒一惊。

谢璧却理直气壮地道:“师弟啊,怎么了?你是我师父的儿子,我叫你一声师弟有什么问题?”

“可我如今还有师门,你……”一说起明月山庄,沈望舒不由得神色黯然。

谢璧把他当做自己人仅用了一会会儿的时间。他义愤填膺地道:“如今还在没关系,反正你也可以想办法脱离师门的嘛。我看你那位师父,可真是……就算他不知道萧焕是什么样的人,难道还不知道你吗?你为什么会站在萧焕这边,他有问过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要罚你,而且是连你的命都不在乎了……”

沈望舒不欲多言,淡淡扫了他一眼,“谢兄,背后语人是非,似乎不大妥当?”

“我是替你不平,你要是觉得没关系,我也没必要啊。”谢璧摊了摊手,“不过你要是还在明月山庄,师父刚把你认回来,他哪里受得了?”

“谢兄……”沈望舒有些哭笑不得,“此事待会儿我会与父亲商议的,多谢你操心了。”

谢璧有些悻悻的,“哦,那你倒是提前想想说辞。师父带了我这么多年,我可比你了解他多了,我方才问你的话,他肯定都会问你的。”

“……好,我会好好想想的。”沈望舒摸了摸鼻子。

事实证明,谢璧这么个热心肠的,还真是没有骗他。

刚进了秋暝住处那阵,作为一个多年不见孩子的父亲,秋暝是好好问了一阵这些年沈望舒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沈望舒不想让秋暝听着伤心,轻描淡写地,只挑了些江湖上尽人皆知的事同他说。

秋暝自然也知道沈望舒的想法,却并不戳破。他也不想沈望舒再回忆一遍当年的痛苦事。于是他柔声问:“望舒啊,既然你我已经父子相认,你如今却还是明月山庄的弟子,若是常在翠湖居似乎也不大妥当。你接下来意欲如何呢?”

沈望舒垂眸,安静片刻,低声道:“我自然是想……和父亲在一起。”

路上听秋暝说了不少,他这人实在神情,又洁身自好,自从妻子遇害之后,便满心的痛苦。若不是偶然得了他这么个弟子,只怕秋暝早就随亡妻而去了。而沈望舒虽嘴上说着不在意,却也十分羡慕那些父母尚在的人,如今得知父亲竟然是秋暝,也希望能与他多待一段时日。

秋暝听闻这话,自然是喜不自胜,连声道:“好,好啊!那咱们等萧焕伤愈之后便即刻启程回翠湖。四月就要到你的生辰了,今年又是弱冠之年,先前为父并不知道,都没来得及好生准备。如今赶回去,应当是来得及的。你不在为父身边十几年,为父一定要为你准备好冠礼!”

他这么一说,沈望舒当真有些不好意思了,到底还是轻声打断:“多谢父亲美意。只是……如今有一事,迫在眉睫,儿不得不即刻去处置。恐怕是要辜负父亲的一片苦心了。”

秋暝的神情果然一滞,“哦?什么事这般重要?是……燕惊寒的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再怎么跑,儿也一定能把他抓回来。”沈望舒说着,又稍稍迟疑了片刻,才道:“只是儿不得不回明月山庄一趟。”

于是秋暝的脸色又转了晴,“这是应当的,毕竟是救过你的命,又师徒一场,好聚好散,总要把话说清楚的。”

一听到这里,沈望舒便不由得苦笑师徒一场,好聚好散。还有可能吗?

秋暝高兴过了,也想起有些不对,“可你师父……旁的不说,他是医者,来拿萧焕都知道强行废了你的武功可能会危及你的性命,又何必执意如此?你所作之事,并非罪无可恕,且萧焕之事真相如何,还不曾有定论。对了,让我看看的伤势……”

“父亲放心,都是老毛病了,若不是逞强动手,便是无碍的。”沈望舒摆了摆手,心道秋暝还真是心酸,甫一相认第一日,自己就有这么多能让人提心吊胆的事。

秋暝也不大擅长医术,真是要看也看不出所以然,见沈望舒不愿,便也不强求,只是道:“可我看那位苏庄主,似乎对你是真的不存善意。说来也有些蹊跷,叶无咎、巫洪涛与他的争议全在你身上,还不曾查出定论,他就要急着处置你……”

“父亲,他……”沈望舒想了想,还是低声道:“其实师父他也是九嶷宫之人。”

“什么?”秋暝大惊。

既然开口说出了第一句,剩下的话也便没什么难的了,沈望舒深吸一口气,“巫洪涛在武林大会上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其实我师父不叫苏闻,他本名陆灵枢,乃是九嶷宫的少司命,和大司命也便是沈千峰都是东皇太一一手带出来的,所以师兄弟二人感情极好。”

秋暝眉头一拧,“所以陆灵枢与崔离勾连,为的便是让岳掌门身败名裂?”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想想,也应该是如此的。”沈望舒淡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师……陆前辈并不如九嶷宫其他人一般敢作敢当,所以提早做了准备,利用叶无咎和巫洪涛的关系,把他们也拉下了水,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旁人也想不出与他有什么关系。”

“说到底都是他的同门,要人姓名却如此狠心。”秋暝摇头,“你也是他的弟子,可你发现了崔离的秘密,他就要杀你灭口,一击不成,便迂回着寻找其他机会,这份心思实在歹毒!如今你安然无恙,他定然是会想尽办法再将你除去,可恨!”

看秋暝越说越激动,沈望舒便道:“父亲,孩儿手里一点真凭实据也没有,全都是自己的猜测,您切莫动气。说来这也是孩儿与他之间的一些恩怨,孩儿自会处置。”

秋暝立刻拉了他一把,“你还想自己去找他理论?岂不是自投罗网?”

“若是父亲出手,便会牵连翠湖居。若是没有证据就让翠湖居与明月山庄交恶,孩儿岂不是成了罪人?您放心,孩儿定会妥善处置。”神网速连忙安慰他。

谁知秋暝听着听着却生气了,“望舒,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父亲?过去的十多年,我并不在你身边,你受到的的所有委屈我都不知道,自然也不能帮你一把。可如今你我都已经相认了,你还要把我当外人一样瞒着吗?望舒,身为人父,你总该给我一个保护孩儿的机会。”

沈望舒定定地看着他,不知怎的眼圈就有些发酸,深深叹了口气,“父亲放心,孩儿……定不会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