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一叶落(1 / 1)

因着是私逃,萧焕与沈望舒自然要避着人,飞檐走壁,猫腰猱身,却不曾想,还能遇上许多好生走大路而不能遇上的机密。

客栈门口处,早就被太华弟子围了起来,外人不许进来,里头的人也轻易出去不得。

柳寒烟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儿,让太华弟子这么一拦,一时间万般情绪都翻涌而上,对这一群弟子怒目而视,“怎么,如今我们绿萝坊的人出入,也需得看太华门的脸色了?不过是来开武林大会的,既不是太华门的地界,更不需看脸色行事,为何阻我?”

守门的弟子也是知道柳姑娘的大名,当即好声好气地解释,“柳姑娘见谅,太华与绿萝一向交好,我等自然不会有意为难您。只是掌门与诸位英雄商量过了,那崔离实在丧心病狂,进入咱们客栈如入无人之境,先前遇害的又都是绿萝弟子,为了打架的安全着想,才叫咱们日夜把守的。现在柳姑娘孤身一人外出,若是出了任何岔子,我等也不好交代啊。”

“怎么,你们的意思,是我绿萝弟子这几日都不许出门了?太华门究竟是请大家来商讨大事,还是来逞威风了?”柳寒烟讥讽地道。

“柳姑娘慎言,家父并无此意,实乃一片好心。”燕惊寒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言笑晏晏地与柳寒烟说着话。许是因为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作为太华少主,他要时刻展示太华气度,身上的门派服装都是礼服的制式,缓带轻袍,黑白分明,更衬得他英挺俊朗。

不过这样的好样貌好风姿似乎没被柳寒烟看在眼里。她上下打量一眼来人,“好,那燕公子说说,今日这个门,我是出的去还是出不去?”

“燕某可没说过不许柳姑娘出门的话,相信咱们太华弟子也不会出如此之语。”燕惊寒依然一张笑脸,“柳姑娘只消说明白要去往何处、做何事、几时能回来便可,若是逾时不归,咱们也好去寻,不至遭了不测。”

柳寒烟冷脸以对,“去义庄,燕少主去得熟,该是知道一来一去需得多久吧?”

燕惊寒的脸色霎时有一瞬的不自然,语气也冷了些,“不知柳姑娘去那里作甚?义庄这种地方,阴气重,晦气更重,只怕姑娘去了,会有些不吉利。”

今日柳寒烟是佩剑出行的,燕惊寒说话之间,她的手边不由自主地放到了剑柄上,慢慢握紧,白皙的手背上甚至浮现出根根青色的血管。只是她也并不曾对着燕惊寒发火,反倒一字一句地道:“燕少主怎么不怕晦气了?莫不是太华门当真如何特殊,门下弟子一个个都有瑞气护体不成?我知道燕少主自己也不爱去,若不是为了……”

“既然柳姑娘知道,此事又不曾牵扯绿萝坊什么,何必呢?”

“连燕少主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都需得去扶灵了,我好歹与叶无咎也并肩查案许久了,再不去看最后一眼,岂不是铁石心肠了?”柳寒烟针锋相对。

其中的关窍,沈望舒是知道的,但萧焕却是懵然无知。“这不对呀,柳姑娘……似乎与叶无咎算不得熟悉,甚至好像还有些不大对付的。”

若是平时,沈望舒定是要好生翻上一个大大的白眼,只是这个时候,并无心情,便淡淡地道:“柳姑娘被叶无咎救了两回,心生好感,有何不可?”

“啊?”萧焕忍不住有些吃惊。

沈望舒便瞪了他一眼,免得他失态之后叫人发现。

那边燕惊寒也不好跟柳寒烟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好劝道:“柳姑娘情深义重,在下自然是不能阻拦的,不过那义庄偏僻难行,柳姑娘一个人前去,似乎有些不大安全啊。”

“若是出了什么事,都怪我柳寒烟命数不好,与你们太华门、与你燕少主都没有任何干系。”柳寒烟握剑的手更紧了几分,“若我这样说了还不算,是不是要立下生死状之后才能走出这个门了?”

燕惊寒连忙摇头,“罢了罢了,柳姑娘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这边还在牵扯,沈望舒便淡淡地道:“既然偏远难行,便赶紧走吧,一会儿翠湖弟子该发现我不见了。”萧焕自然无有不从的。

出得客栈,便见柳寒烟孑然一身在前头走着。萧焕想了想,就要带着沈望舒上前去招呼,沈望舒眼疾手快,拉住他的袖子,不虞道:“做什么?”

“燕惊寒说得有些道理,柳姑娘一位女子,孤身在外行走,又是上过扶桑楼的人,若真是遇上了崔离……”萧焕说着说着,忽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哦,你不必担心,柳姑娘看在叶无咎的份上,应当也不会说出你私自出来的事。”

就是看在叶无咎的份上,才不能与柳寒烟打照面的。“方才燕惊寒逼着她交代去向已经够难堪了,人家一个姑娘,难道就不留些颜面?走吧,避着人些。”

萧焕挠了挠头,觉得沈望舒说得也有些道理。这样也很好,他已经很久都不曾与沈望舒独处了,虽说现在他们二人眼下也没什么好说的,可能并肩在外行走,便已是甚幸了。

柳寒烟是大大方方地去了义庄,路上遇到什么朋友长辈,点头打个招呼便是了。可萧焕与沈望舒不同,毕竟是私逃,对于某些人来说,能让沈望舒活着已经让他们万分气愤了,倘若看见他还出现在了街上,只怕要气得当场动手。原本萧焕可以让沈望舒躲起来,自己出去应付,可他并不想。既然现在沈望舒不方便出现在人前,他便跟着躲,因为实在不想让沈望舒有一个人艰难支撑的无力感了,他就想陪着他。

好容易躲到了义庄,柳寒烟已经在里头了。

沈望舒这才注意到,她今日还特意穿了一身素衣,发间也未曾有装饰,倒真是诚心来祭拜的。只是义庄在城外,附近尽是荒山野林,少有人迹,柳寒烟这样一身打扮出现在此地,便看着格外凄凉。

因着说了要给柳寒烟留几分面子,二人也不好进去,便选了个方便的地方躲藏起来。

大约真的是太忙了,又或者是其实太华门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义庄里头并没有一具棺椁,也便是草席裹尸。而冬日里草席也并不是那么常见,多半还是破旧的。柳寒烟以袖掩鼻,皱着眉在里头逡巡一阵,似乎都没找到叶无咎,脸色便有些不好。

漫说是柳寒烟,沈望舒心头更是不快。

叶无咎是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家伙,素日里的衣饰装扮也都极尽精致,想不到过身之后,却要受到这样的折辱。而他想回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洪涛水寨,还要被一个杀人凶手假惺惺地侮辱。

这是何等的难过!

沈望舒心里有气,只是身边除了萧焕,便只有满坡的荒草。而沈望舒并不曾与萧焕认真地讨论过此事,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觉得是燕惊寒过分,更不好把自己的心绪发泄给他。

那一刻,沈望舒忽然觉得自己十分理解柳寒烟。明明知道眼前这个就是杀人凶手,也知道他是满怀恶意,可实在拿不出证据,只得任他逍遥法外。

可知道他是凶手又如何,形势比人强,面对燕惊寒的时候,都还不能发火。毕竟沈望舒只是个小魔头,没资格替任何人说话,而柳寒烟……没名没分的,到底是怕人在背后说闲话的。

终于,柳寒烟步子一顿,站在一具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尸身跟前,也顾不得庄子里尸臭骇人,慢慢放下衣袖,给尸身打理着发丝与面庞。

看样子,那就是叶无咎了。

柳寒烟一向脾气冲,此时却难得的安静。但见她替人整理仪容时,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化为实质满溢而出,若非情谊深厚是绝不能有的。

“实在没瞧出来,柳姑娘与叶无咎……真是可惜了。”萧焕在旁叹息一声。

沈望舒却并没有答话。

虽说脾气不好,但柳寒烟此人还是个好姑娘,若是聘为妻室也是良配,要是叶无咎真心有意求娶,只怕还求不来。可听叶无咎说起来,那巫娇娇也是个极好的女子。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终究是……不,这不是造化弄人,这委实是某些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之人实在太可恶。

“叶无咎……”良久,柳寒烟终于收拾干净了,停下手,凝立在那尸身跟前,只叫了一声,嗓子却似乎被凝住,久久说不出下一句。

又站了好一会儿,她才幽幽地叹息一声,“哎,说不定我来替你整理,你也是极不情愿的。我也不是那么没脸没皮的人……只是我看你一个人这么孤零零地躺着,太可怜了。”

说到此处,柳寒烟笑了笑,“哎,说什么胡话呢,我猜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到底是怎么想你的对不对?那就当我实在心里太难受了,想找你说说话吧,反正你现在这样,就是不爱听也不能告诉我了,就勉强受着吧。我知道你死得很冤,我也知道凶手是谁,但我也没这个资格,更没这个能力,我不能替你报仇,甚至我替你说两句公道话,师父都会狠狠训斥我。为什么呢?你究竟做错了什么事?就是因为凶手是燕惊寒么?”

是啊,就因为凶手是燕惊寒,连沉冤昭雪都做不到,还得让人大摇大摆地扶灵。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竟还要让他扶灵回去。他准备怎么扶呢?是用草席子抬回去么?”柳寒烟脸上露出嘲讽之色,“不过你放心,别的我做不到,但替你添一副上好的棺木我还是能做到的。倘若太华门只是把你带回去了事,我还会给你做一场法事,帮你早日找到你的娇娇姑娘。

“你说我是不是傻啊?分明你都瞧不上我,我还心甘情愿替你做这些事情。可我要是不傻的话……”柳寒烟有些说不下去了,又沉默了片刻,最终才低声道:“叶无咎,对不起啊。你离世前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向我道歉,其实我不需要你道歉的,现在我把这句话还给你。希望下辈子……算了,这辈子还很长,说什么下辈子的事呢?

“对了,沈望舒现在很好,我知道你很记挂他,就告诉你一声。好了,我走了,你再委屈几天。”柳寒烟倒也真是爽快干脆的人,只低低叙说一阵,便干脆地转身离去了。

萧焕见沈望舒脸色不大好,便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低声道:“好了,柳姑娘走了,进去吧。”

“不了。”沈望舒忽然站起身来。

“怎么,近乡情怯么?”萧焕想了想,“我觉得……叶无咎应该是不会怪你的。”

沈望舒却头也不回地转身,“不,还不曾替叶无咎报仇,我没脸见他。你们都不敢替他说话,可我是小魔头啊,我怕什么?”

忙疯了的一周,身心俱疲,所以一直断更。

今天本来想请假躺一天,然后躺在床上办公一天,码字的时候真的是有点神志不清了,本来决定大书特书额一段,就……这样吧。

替无咎儿和柳姑娘点蜡

下一章不确定是不是明天,因为现在还处于日常要疯的状态就终于可以武林大会了,我要调整一下状态,毕竟重头戏,要hl住!hl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