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风云(1 / 1)

自从上次沈望舒准备趁夜离开而被萧焕撞上之后,两人大约也有七八日不曾单独相处了,这也是两人私底下第一回说话。

实话说,见到萧焕,沈望舒反倒没有之前那么尴尬了,毕竟藏在心底那么久的话已经一股脑都说出去了,也算是松了口气。若问他还喜不喜欢萧焕,那必然是的,可他喜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与其纠缠不清,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他才不到弱冠,人生还有这么长,有这么多时间,难道还忘不掉一个萧焕么?

可萧焕剖白心迹之后,却是更加的绝望了。

他也不是木头,自然是能看到沈望舒的感情,一直都是,从最初奉命接近他的时候便是。起初是有些恶心的,魔教少主,还是一个男人,居然喜欢他,这让萧焕怎么受得了!可沈望舒当年也是对他真的好,哪怕自己真把人惹生气了,却也没受过半句重话,还总是替他着想,甚至帮他一起骗沈千峰,却是有些感动。

自小就是门中的优秀弟子,偏巧又生了一张好脸,萧焕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便是优秀如大师姐韩青溪,虽然她口头不说,可萧焕都知道。这么多人里头,他就没有一个是动过心的,顶多不过是遇到一些倘若成婚倒是十分合适的对象。

唯有沈望舒,这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为之惋惜为之悲恸为之愧疚的人。

萧焕还有自知之明,也知道沈望舒绝不会他一开口便立时原谅他,毕竟是个武痴,却被他害得等同自废武功,沈望舒还是记仇的。

但他没想到沈望舒竟一口拒绝了,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听到他说出口的一瞬间,萧焕脑中一片空白,与沈望舒当年在他眼前坠崖一般,什么都想不过来了。让夜风一激,才慢慢回过神来,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小舒真的不要我了。

这个他自己的私事,原本就不该让太多人知道,更何况眼下松风剑派正遭逢极大的挑战,他作为门下的高阶弟子,在此事就该全力帮着掌门长老分忧,他在这个关头是不能倒下的。

装作无事的模样,如常应对,连从小亲近的师父也不曾发现他的异常。不过今日在渡口有瞧见沈望舒的那一眼,才觉着仿佛有一根又尖又细的针,往他心口狠狠扎了下去。

他接受不了,经历了失去沈望舒的三年,无法想象再来一次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自己根本受不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试试,能不能求得人回心转意,即便……即便沈望舒不再把他当做恋人,做个见面之后还能相互问声好的朋友也不错啊。

只是从小被别人捧惯了,萧焕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怎么哄人,这一次好像又……砸了。

沈望舒发现萧焕失神了,却没想过他能乱七八糟想了那么多,颇有些疑惑,“怎么,这事很难开口?”

“不是!”萧焕下意识摇头,然后才发现自己走神了,不由得自嘲一笑,然后才轻声道:“我去得快,只见那伤口挺宽的,也比较深。我……能看看你的兰摧么?”

见他说回了正事,沈望舒也不疑有他,把方才为了藏萧焕而挪到墙上挂起的兰摧取了下来,抛到萧焕手上。

萧焕见沈望舒用的次数便不多,更是第一次拿到手上,萧焕掂了一掂,只觉得这把剑竟是出乎意料的轻,就更加否决了沈望舒行凶的可能。

略略将剑身拔出几寸,只见兰摧大约只有两指多一点的粗细,比溯光要窄,剑脊也是极薄的,几乎与剑刃不相上下。

还剑回鞘,萧焕坚定地道:“此事绝非你所为,即便不是兰摧也不是你。杨姑娘身上的伤口应该是刀伤,剑太轻太窄,削不出那样的痕迹。”

都是用剑的高手,也不需要再细说了,刀与剑的差别都一清二楚。沈望舒本来就没杀人,自然一点也不慌张,只低头思索着,“用刀?据我所知,你们名门正派的弟子里头,用剑的特别多,刀算是少数了至于你们口中的歪门邪道,什么稀奇古怪的兵刃都有,倒是瞧不上刀剑,嫌它不够邪气。故而不存在用刀来掩饰身份一说。”

“那也未必,或许是存心栽赃嫁祸呢?”萧焕微微一抬下巴,点了点沈望舒藏银针的位置,“你的东西不就被堂而皇之地摆在那里了么?”

那银针是沈千峰给的,的确其他人摸不到,也算是沈望舒专属的东西。从前他也没少用过,认得的人不少,倘若萧焕没有拿走,只怕当时就会有人给认出来。

一想到此,沈望舒便有些烦躁,顺手摸出那一枚银针,对着烛火翻来覆去地瞧。若是人人都认得那是他的东西了,也就很有可能会被其他人冒用了。

“虽然……这话问你并不是很合适,不过还得请你想想,倚霄宫里,有没有擅于用刀的高手,我去的时候似乎是没见了,不知道你……”萧焕见他一脸愁容,忍不住放轻了声音,生怕刺激到沈望舒。

谁知此时沈望舒竟是双眼一亮,斩钉截铁地道:“这不是我的!”

“啊?”萧焕吓到了,一时间有些呆愣。

沈望舒却凑近他跟前,把那银针举给他看,“你看,针尾看似是一朵八瓣花,其实不然,因为这上面算上花心的九个银疙瘩,都是不一样的。中间这一枚最大,四周的这八个瞧上去虽然差不多少,但细看也各有不同。以前我用惯了,发现出手的时候,须得比要打的东西高出几寸。”

“因为其中有一瓣要重一些?”萧焕一下子便反应过来了。

沈望舒赞许地点了点头,又凑近了几分,方便萧焕看得更清楚,“后来我没事的时候就真的仔细研究过,然后发现其中一瓣要小上一圈。然后我就拆开来看,原来其他几瓣都是空心的,只有一瓣是实心的。可惜手上没有现成的,但是我所用的那些,实心的都是同一瓣,便是这个,比其他几瓣要尖锐一些。”

靠得太近,萧焕便能闻到沈望舒身上独一无二的气味。从前这人也不爱用香,不过总喜欢偷偷地吃点甜食,身上便总有一股蜜糖似的味道。如今拜入明月山庄,总是侍弄药草,又添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将甜味中和,倒是更好闻了。

只是沈望舒身上的气味极淡,若非凑得够近或是他情绪激动,是闻不到的,也就唯有几个及其私密的时候,萧焕才能闻到他独一无二的气味,如今丝丝缕缕地钻入鼻端,难免勾着他想起那些迷乱而暧昧之事。

沈望舒的身量又比他小些,倾身过来的姿势,恰好能瞧见他的发顶。都说脾气硬的人头发也硬,但萧焕知道,这人的发丝却是非常柔软的,乌黑柔亮的一团,手感极好。

这般想着,萧焕便鬼迷心窍一般,伸手去揉沈望舒几乎要散开的发髻。

这边正心无杂念地与萧焕说着,忽然觉得头发被捏了一把,沈望舒下意识地便是一巴掌挥过去,将萧焕的收拍开,旋即意识到自己这个姿势实在有些不妥当,立刻挺直腰板坐了回去,冷着脸道:“你听清楚了?”

“啊……”方才想过的事情很多,唯独没想过沈望舒与他讲的那些,萧焕一脸茫然,又有些羞赧,只好低声道:“抱歉。”

“萧少侠,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那天我也把话讲得够清楚了。”沈望舒终究不好摆出一张冷脸,毕竟萧焕来找他,是为了替他洗脱嫌疑,“若是萧少侠有事,在下定当知无不言。但若是为了些别的,就别怪在下翻脸无情。有句话,叫做好聚好散。”

萧焕连忙摆手,“对不住,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倘若萧少侠没有别的事,在下就先休息了。”沈望舒垂了眼,逐客令下得干脆利落。

“且慢,我……还有一言!”萧焕下意识地就喊了出来。只是沈望舒瞧着他,就那么静静地瞧着,倒让萧焕心下一慌,自他踏入这间屋以来,脑子还没有转得这么快过。

就在沈望舒等得有些不耐烦,要再次开口逐客之时,萧焕终于想起一事,“你看着九个银疙瘩,像什么?”

像什么?像一朵花啊,这不是一开始就说了么?沈望舒有些莫名其妙的。

“你仔细瞧瞧,单看每一个,是不是像山峰一样?”萧焕有些急切。

沈望舒却是摇了摇头,这么小的东西,也是难为萧焕见着之后还能想出这些有的没的。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沈望舒倒是真凝神去看,也不知是不是心理暗示,竟觉得萧焕说的很有些道理,那九个银疙瘩,居然越看越像是山峰。

“自从听闻九嶷宫大名,我便悄悄回去查了古籍,书载,九嶷山原名苍梧,又因其九峰峰峰相似、外人入内极易迷路而得名九嶷。而最奇的是,九嶷山主峰名曰舜源,居九峰之中,另外八峰拱卫四周,山头却又都朝向舜源。”原本萧焕只是随口一扯,结果越扯自己越觉得有道理,到最后不由得变了神色。

原本沈望舒也是似笑非笑地听着他说,大有要看看萧焕究竟能编出些什么玩意儿的意思。只是对照他的话再去看那一枚银针,便愈发觉得有道理了。

是了,沈千峰原本就是九嶷宫的少主,手上的东西有九嶷的徽记也不是什么奇事。或许九嶷宫的九峰主事都有这东西,哪一峰的主人便将手上银针的哪一瓣做成实心的,以期辨认身份。

“可我既没去过九嶷山,也不知道沈千峰从前到底住在哪一峰上啊。”沈望舒神色凝重。

说起来与倚霄宫也没什么关系了,本是该松一口气的好事,只是这一来又扯上了九嶷宫。这人是嫌事情还不够大么,太华门刚巧因为九嶷宫的旧事向松风剑派发难他就跑出来闹,不是正好帮了太华门了?

沈望舒还在思索,萧焕便胸有成竹地道:“无妨,你不知道,却是有人知道的。”

这两天公司四十周年大庆,有大活动,周末都要加班。我……会尽量不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