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喝热茶再惬意不过了，更何况这杯茶是由那双柔美纤细的手倒给他的，库洛洛杯中的清茶快要见底，但他身旁的女孩还没有回神，仍眼神呆呆地看着桌上戒指。

“那个胡子邋遢鬼的意思是让我去把他做的游戏搞到手，这样就能？？”那枚不起眼的戒指干系着茉慈心里最深的疑问，她不知道金所做的游戏到底是什么。

库洛洛喝完茶杯里最后一点烟青色液体，空荡荡的茶杯就像她空荡的脑，于是茉慈赶忙给茶杯中倒入新的茶水，为了避免团队里最重要也是最漂亮的成员成为木头人，库洛洛弯起指节轻叩两次桌面，沉闷咚咚声使她回过神来。

“找到游戏并且玩通关的话，大约就把金富力士那里关于你的信息了解清楚了吧，怎么样，要不要去试试？”

库洛洛的提议就像沾满多香果佐料的布丁，茉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嗯，可以一试。”拿出手机按键，又给侠客发了情报获取要求，正好之前要他查戒指的事情有了结果，和已知的信息没有出入，侠客也没要求收取信息费，并且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也可以免费帮茉慈查金富力士做的游戏。

在等待过程里，茉慈一会儿喝茶，一会儿又去擦拭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弓，直到房间里另一人低低笑出声。库洛洛略思考了一下寻出话题，“在旅团里最喜欢谁？”

“帕克，”握着软布的手紧了紧，茉慈疑惑，“为什么会问这个？”

库洛洛穿的是简单的黑衬衫和灰色休闲裤，如果把额头十字刺青遮住，那么谁也不会怀疑他是穷凶极恶的盗贼首领，“那最讨厌谁？”最多不过16的年纪，拥有远超成人的沉稳，只是从某些角度看他的话，仍能观察到少年的轮廓。

“没有特别讨厌的人。”突然开启的话题让茉慈因紧张等待而无措的手停下来，对她来说没有讨厌这一概念，旅团所有人都是同伴。但总不可能和所有人相处很融洽，想到这里，她颇拘谨地回答团长问题：“如果飞坦言行上能再谨慎一些就更好了。”

团长听到这话爽朗笑起来，前一刻还让茉慈紧张不安，笑颜化解了这情绪，库洛洛含着笑说：“流星街就是这样的地方，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很多人都会拉帮结派，再党同伐异。”

“我听说，流星街不拒绝任何东西，但也会报复所有抢他们东西的人。”

库洛洛把“他们”两个字回味了下，然后同意茉慈的说法，“的确，任何人都不能从我们手里抢走东西。”

等待的过程是最磨人的，短暂话题未能减轻茉慈焦急，但她也学会抑制，侠客早晚会回报结果，于是茉慈收心，拿了书本去因诺克那，正好遇上弗丽达也在这。总带着她，或者维持这段关系对茉慈来说不是好事，在听因诺克讲习课业时，茉慈就在思考如何安置的问题。

因诺克给弗丽达教授的是文字，大约因为茉慈也在的关系，弗丽达整个人都很紧张但也更加卖力学习。因为现在所教的内容对于茉慈来说都是已经学会的，所以自己翻书学习之余会瞧见旁边的姑娘刻意表达出来的努力，不禁莞尔。

教习告一段落后，茉慈把书合上，弗丽达一直小心注意着茉慈的动向，自然看到她习惯性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弗丽达知道这是她打算说点什么的前兆。

“明年你去参加猎人测试吧。”茉慈说：“就算没有户籍也可以参加，猎人测试的报考条件非常宽松，如果顺利拿到执照的话，以后想做什么事都很方便，即使没有户籍也是一样。”

“好啊，你也参加吗？”

“不，我不会和猎人协会有任何关联。”

茉慈不可能会去参加猎人测试，这么做不就等于正中死老头的套？弗丽达本来欢悦的脸僵下来，“那我也不太想去参加了。”眼前绝美的同龄人除了初见时染血显得阴郁可怖，几乎给了弗丽达所有能够想象到的正面形象，包容、耐心和体贴以及引导，受尽磨难但尚且稚嫩的心里已经把茉慈当成唯一的光。

不过，这缕光也并非单纯，茉慈下意识反应过来对方拒绝的理由，她是亲手杀了弗丽达世界上唯一血亲的人，这件事茉慈心里很清楚，在此时放她去参加猎人测验，或许知道真相只是时间问题。

但无论如何处理这段关系她都有可能会发现真相，茉慈叹了口气，弗丽达以为她在头疼自己的不听话，于是紧张起来。

“总要有自己的事情去做，不能老跟在我身边，或者在某地等着我回来。”茉慈压抑着心底里冒出来的不安，看着对方越来越失落的模样，又嘲笑这不安，或许飞坦当初说杀了她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佳选择吧，但事情不是只有杀死这一途。

再三斟酌之后，茉慈继续说：“当初我没有选择余地，但你有，通过猎人考试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不会阻止你。”交叉的双手十指缓缓扣紧，她知道弗丽达没有特别坚定的意志，如果与自己有相当程度关联的话，对两人都有弊无利。

弗丽达沮丧着脸点头，要接受这一事实很艰难，漂亮的眼睛已经开始蓄泪了。茉慈心中对她的愧疚远不止她难过的这些事，伸手用指节轻轻划过对方细嫩的眼下肌肤，“不要太执着眼前的事物，把自己局限在狭小空间内并不是好选择。”

泪眼朦胧的人微抬头，难过地看着茉慈，然后随着轻轻点头滑落的泪珠滴在茉慈手上，几乎没有温度的液体千斤重，茉慈的手缩回来，她想伸手把拿滴泪拂掉，但又畏惧它的温度。

“茉慈小姐说的很对。”因诺克推了推眼镜，慈和地看着弗丽达继续道：“再小的孩子，也总有一天会用自己的羽翼展翅高飞。用自己的眼和心去体验世界，这份感受是独一无二的。”

休息一小时后，因诺克开始讲茉慈需要听的内容，弗丽达没有再哭，她似乎想通了什么，加倍努力学习，不过碍于目前课程是她的未知领域，所以只看着她自己的书。

今天所有教习内容结束后，茉慈和库洛洛上街买日常用品，路过孩童玩具店时她走了进去，跟在她旁边的人十分好奇她来这里做什么，于是也走进店。

“时下最受女孩子欢迎的布偶玩具是什么？”

店员被这漂亮得不可思议的女孩吸引住了，直到她说话才回神，“有的！有的！如果是像您这么大的客人，那最受欢迎的是这一款。”店员拿起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买两个，妥善包装好，我要寄出去。”

“原来是送礼呀？那请问是否要写赠礼留言，本店可免费提供明信片和寄送服务。”店员十分殷勤，完全无视店里另一位客人。

“迟到的新年快乐，这样就行了。”付款后在店员提供的纸条上写下因诺克在巴托奇亚的家庭住址，两人离开了玩具店，茉慈除了给自己买冬春季节的衣服，也按着记忆里因诺克双胞胎女儿的身材形象，买了好些衣服发夹之类的东西。

库洛洛和她逛了好些时候，一直保持着安静，就算是做着挑选购物这种事情，茉慈的样子也极其赏心悦目，现如今她早已不会因为路人的注目而不自在，这份自信或者说是无视，给美丽容姿添上一份独立于人世的清越。

“就算是明价交易的对象，你也会这么照顾么？”

“嗯？啊，这个吗？也算得上是照顾吧，因为身为丈夫和父亲的老师总是不在家。”

“那，黑帮老大的女儿，为什么要带在身边？”

茉慈心惊，回头看向库洛洛，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说：“团长，该不是想杀了弗丽达吧？”

“杀了她，对我或者旅团有什么益处？”库洛洛眉毛挑起，一副逗人乐趣无穷的模样。茉慈木着脸说：“当然没有任何好处。”深深叹气，无奈笑说：“团长，我让她参加明年的猎人测试了。大约成为猎人后就能没有阻碍地调查她母亲的事了吧，虽然弗丽达现在没有表露过这种想法，我会不会自讨苦吃？”

库洛洛很干脆地笑了，“一般人或许会把这种行为理解成培养自己的对手吧，就像西索。”他把自己所知关于西索的事情说了说：“他是不折不扣的战斗狂，偶尔也会放任自己认可的人自由成长，待时机到来，再去和对方厮杀。但你不是战斗狂，不过，这种小事随便你怎么做好了。”

“嗯。对了，团长有下一次活动的计划吗？”刚说完话，手机就响了简讯提示音，她以为是侠客的回信于是急忙查看，却发现是富兰克林发来的要求治疗援助，“看来已经被安排了。”

“怎么了？”

茉慈把手机屏幕给库洛洛看了看，“先照顾好伤患吧。”

“好。”库洛洛从茉慈的手里接过一个购物包装袋，面对她时就是这样，会有比较体贴女性的举动。茉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但也没有和他客气什么，似乎两人相处就是这样，完全没有因为上次把他从身边推开而继续别扭。

两人回到酒店的套房各做各的，库洛洛绝大部分时间在发呆，偶尔会翻茉慈的书，遇到疑问处会问同样正在看书的她，茉慈看书看疲乏了会在室内练练弓，库洛洛也会不时稍作指导。

“团长也会用这个吗？”库洛洛的点拨看似微不足道，可贯彻实践后射术的提升很可观。

“你选择弓之后就去了解了一点，以后不打算用刀了？”

茉慈像做坏事被家长抓住的顽皮小孩一样，挠头讪笑说：“刀剑的确不太适合我，弓箭只是在帕克教了之后随手练练，也比刀剑使着顺手多了。”

“很多人执着不必要的东西而错失真正契合的事物。”库洛洛随手抽出箭袋里的机械箭，指腹划过箭尖，没有旋动箭扣的机械箭箭头不含毒液，但寒利箭刃还是把他的指腹划破了，血珠从划痕里溢出，库洛洛不甚在意，甚至夸奖做箭头的工匠：“做工真不错，制作者应该是世界前列的工匠。”

茉慈顾不得继续尴尬，抽了张面巾纸把他指尖上的血珠擦掉，拿着软白面纸的手指离开同样白皙修长的手指时，库洛洛指腹已光滑无损。

“机械箭是陶利做的，”她拿回那支箭，扭着箭扣继续说明，“第一次扭动是启动，然后两头指示灯提示现在就绪的毒液类型，黄色麻痹，紫色痛苦，黑色死亡，蓝色昏迷。”

“机械义肢专家陶利比曼？没想到他还会做武器。”拇指轻轻摩挲已完好的指腹，库洛洛顺着她的话头继续说着。

茉慈倒是很惊讶，“原来他姓比曼啊，陶利的左手就是机械义肢，能满足大部分生活日常需要，但是专业领域的工作就不太行了，我收了钱替他恢复手，这些机械箭都是谢礼。”想起陶利先生制作机械眼的时候，她也在围观，“他也是个不自觉的念能力者，不过，基裘的机械眼做好后我也没问过她和真眼视觉差异大不大，挺可惜的。”

“想知道的话，直接问陶利也没问题吧。”

茉慈愣了几秒，然后讪笑，眼神心虚地挪向别处，“一千四百支机械箭都免费拿了，有点不太好意思再问什么。”

库洛洛心里想的却是这样的她的确不太可能和飞坦相处好，少年起身换个了方向和她的眼神对上，有点半强制的意味，但说话还是和缓的：“对于精密工匠来说，双手和眼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不必觉得机械箭受之有愧。”茉慈所不知道的是，库洛洛对大部分团员说话方式都有独特区别，和虚与委蛇无关，每个人性格各异，所思所说各有特点，随着茉慈加入，库洛洛也明白自己以前是绝对说不出“不用受之有愧”这种话。

只不过眼前的人和其他流星街旅团成员差别太大了。况且他自己根本不曾体会过“受之有愧”的感觉，这番对话对于库洛洛来说就像做阅读理解一样，以心理分析和学识经验给出最正确的答案。

“嗯，”茉慈面上的尴尬和呆愣消失，温柔笑着对他点头，“明白了，团长。”

这位团员的反应再一次告诉他，他的解题又做对了。

坐立不安躺着睡不着喘气的痛苦阶段似乎告一段落了

唉，哮喘真是降低生活品质70的大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