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慈和伊洁丽特躺在床上，对方已迅速睡熟，而茉慈却在黑暗中睁大双眼，乍看之下有些惊悚，但她只是瞪着眼罢了。

这气味是利肯达的，茉慈很快做出结论。要染上这么气味必须十分亲密的接触才行。帕克身上是各种化妆品的香气夹杂着指甲油怪味，偶尔还会带一点机油味，玛奇则常常散法属于干净布料的气味，其他男性蜘蛛经常染上别人的血气，哪怕某些人洗过澡也能闻到，比如飞坦、芬克斯。

库洛洛没什么特别的气味，偶尔带点书本纸张油墨气，而伊洁丽特似乎对香水情有独钟，不刺鼻但很迷人的气息，但这种清冽香气正混着男人的体味往茉慈鼻子里钻。

为什么黑道组织首领会沾上这么多属下的气味？难道他们的关系非常特殊，茉慈挪身稍稍远离伊洁丽特，这个中年女人的眉心和鼻翼周遭已刻上岁月纹路，但睡着后眉线柔软下来，本来强硬的面容已能稍微看出年轻时的娇媚。

茉慈已经没心思休息了，用无聊的猜想派遣时间，利肯达的忠心难道是用这种微妙的关系稳固的么，伊洁丽特无意识地翻身靠近茉慈，而并不想被过分靠近的少女只得又挪开些，无意间看到通风管道封盖处出现的一张脸，还好她不是一般人，否则得吓个半死。

对飞坦挤出个“来干嘛”的表情，但发觉对方并不能领悟，于是只能伸出根手指在空气里写念字，刚写完“什么事”，躺在她身边的伊洁丽特就皱眉，颇不舒服地翻开身，看架势是差点醒来。原来这就是对念异常敏感的含义？茉慈赶忙把念字挥掉，然后望向飞坦，希望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看见了。

飞坦皱眉，然后把纸条从手掌展开，茉慈凭借微弱夜光看清了上面的字，点头表示知道了，飞坦会意后扔下一个安瓿瓶，茉慈用掌心软肉接住没有发出声音。无法用电子通讯设备，又不能堂而皇之的潜入到茉慈身边传递信息，真是麻烦，纸条上写的是：37个念能力者，水平一般可考虑强行带走。

第二点茉慈和库洛洛想到一块去了，但她那是打算撕破脸强干的念头，难道团长故意给她放水，放任她选择简单做法么。不行，她决定一条路走到黑。借着一点光把安瓿瓶上的字看清：涂在背上。

用虚空练刀的方式度过三个多小时，早晨八、九点时伊洁丽特醒来，然后叫醒“睡着的”茉慈，今天这位首领夫人又给茉慈塞了浅粉色的衣服，然后非常体谅茉慈害羞的性格，走出房间让她自己换上。

茉慈拿出藏在被子下的东西，轻轻使力折断了这玻璃制的脆弱瓶颈，扯下睡衣就把东西往背上涂，然后背过身去看镜子，粘稠冰凉的液体布满背上时还是浅紫色，但彻底暴露在非密封环境下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与茉慈本身肤色同化，约莫四十秒后紫色彻底消失，茉慈咋舌地看着镜中晶莹白皙的背部，那蜘蛛刺青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拿起安瓿瓶闻了闻，没有任何念的气息，也没有其它气味，穿好伊洁丽特给的服装后走出房间与她一同吃早餐，但早餐的地点是这一层的甲板。

用白色巨大的遮阳伞罩着的优雅小桌，随便抬眼看都是无边无垠的蓝色大海，这样的露天餐厅还算不错，只是怪异的海鲜让人难以入腹。

“弗丽达，吃完早饭来一起游泳吧。”伊洁丽特看着外头的好天气提出建议，而茉慈也明白了库洛洛准备安瓿瓶药剂的用意，于是乖巧点头，回应对方的话：“好呀，妈妈。”

伊洁丽特伸手揉了揉茉慈的头发，迎着早晨并不强烈的阳光笑了，这笑容和昨天茉慈尝过的泪水一样格外令人烦躁。

对方是个行动派，吃完早餐没多久就有人把泳衣送了过来，茉慈拿着那套用衣架挂着，然后套着塑料纸包装的白色泳衣，表情僵硬了。

这不就是胸罩和内裤？她产生了把手中东西撕碎扔到海里的冲动，此时甲板上已有来往散步的人了，他们的视线不时投到伊洁丽特和茉慈这里。

不行，不能冲动。

“弗丽达，好看吗？”

茉慈有些为难地看向满脸期待的伊洁丽特，艰难点头，“好看，但是”太暴露了。

“既然美丽，就不要害怕给人看，像你这样的孩子，更无须害羞。”伊洁丽特豪爽地引导她走出这不应该保有的青涩，但茉慈心里想的是库洛洛也说过类似的话。

认命般和她一起回到房间，各自换上泳衣，茉慈把上半身白色裹胸的纺织料子紧了又紧，很担心这东西不牢靠。在客厅内与伊洁丽特聚头时，对方让她转了个圈，然后满意点头，拿起一张宽大的纱巾让茉慈披在身上。

“走吧。”穿着黑色性感款的伊洁丽特领着茉慈从房间内走出，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人的目光，她们俩来到游轮顶层设立的休闲区，原来这里有泳池，但显然伊洁丽特对于这方框内的水不感兴趣，她扯掉纱巾后直接一跃入海，身姿流畅漂亮得像流星。

伊洁丽特浮出海平面后像茉慈招手，茉慈感受到周身越来越多各色眼光，于是烦躁地扔掉纱巾，学着对方的样子跳入海中，凉凉的触感之后是水里特有的嗡嗡声，她调整姿势上浮，游到伊洁丽特身边，心里有点担心背后的遮掩药剂会不会被冲掉，但转念一想库洛洛给的东西不会差，于是心无旁骛地和这位首领“母亲”戏水。

从未把游泳当作乐趣的她，在和对方互相洒水、泼水的过程里也尝到了些许甜头，偶尔伊洁丽特还会潜到水下去挠她的腰窝。戒备和新鲜的欢乐、不时腋下腰窝传来的痒感，茉慈难得笑得爽朗，这是唯一一次因为伊洁丽特而真心的笑。

差不多玩了二十几分钟，伊洁丽特体力到底不如茉慈，已经开始感到疲惫了，利肯达在甲板上放下绳梯，然后亲自顺着绳梯下来了，两人朝绳梯与利肯达游过去，距离差不多的时候他向伊洁丽特伸出手，但被避开了。

“先带弗丽达上去。”

利肯达点头，这才把目光挪到“弗丽达”这里，迎着那双血褐眼睛，茉慈把手伸过去，这男人轻轻一提就把她拉出水，转为搂住茉慈的腰，迅速带她上了甲板。然后再以同样的方式把伊洁丽特也带了上来。

人群碍于伊洁丽特的权势而没有过分围观，但眼睛总扑朔着转过来，有了她们俩打头，后面陆陆续续不少人也下海游水。

茉慈总算适应了身上暴露的泳衣，和伊洁丽特躺在沙滩椅上享受阳光浴，侍者给她俩的手臂、胸口以及腿部涂抹防晒霜，并不适应陌生人接触的茉慈猛然睁开眼，果然看见并非陌生人的姑娘。

紫发金眼，眉目精致的秀美脸庞，是玛奇啊。茉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再合上眼坦然接受队友的服务，看看有没有私下接触的机会吧。

“妈妈，我去一下洗手间。”

“快去快回。”

一路面无表情的接受各色目光已成为平常的事，这艘船上来往端盘或者拿清洁工具的侍者里有不少和她一个年纪人，当然，也不乏比茉慈更年幼的。黑道的船，果真不一样呢。

“百变胶水遇上异常高温的环境才会脱落，沾水没什么问题的。”玛奇看着正背对镜子照来照去的茉慈说到。

“大家都来了吗？团长现在怎么样？”知道玛奇不爱和人太靠近，于是保持了一定距离。

“都来了，我们都在船上，帕克正在想办法接触目标，团长现在在底层船舱，早些把地点套出来，不然就动手吧。”

茉慈摇头：“写念字都会让那位夫人产生不适，让帕克不要轻举妄动，实在不行的时候嘛，动起手来肯定大家都会知道，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低调地把人带走。”

“好，这几天飞坦不会过来了。”玛奇眼瞳忽转向卫生间门口，原来是有其她人来了。

互相装作不认识错开身，茉慈回到伊洁丽特身旁，先前玩水的余兴已经全部消失，她闭上眼感受着皮肤上阳光暖意，半晌后开口：“妈妈，你之前说的名古物到底是什么啊？”

“噢那个啊，是职业猎人从古迹带出来的，传说经过千年时间仍可以放心使用的远程兵器，其实就是一把长相普通的弓。”伊洁丽特靠过来，拉起被阳光烤热的茉慈的手说：“想看看吗？说起来，也快到了。”

听闻至此，茉慈打起精神故作期待状：“那什么时候能看到那把弓呢？”

“明天晚上吧，另一个东西倒还留在船上，现在去看看吧，就当作开胃菜。”

“真的吗？太好了！”茉慈开心扑到伊洁丽特怀中，这种事越做越自然，感受头顶带有慈爱之意的碰触，心底里躁郁的火苗越燃越亮。

“走吧。”

跟在伊洁丽特身后，她们一路回到房间，茉慈心里猜测越来越清晰，因为一直有保镖守着所以她就算单独在房内也没有机会到处探查，但或许伊洁丽特确实把拍下的物品贴身放着。在这件套房内，有一扇门是只开关过寥寥几次的，那就是私人医生工作的地方，伊洁丽特打开了这扇门，并不宽敞华丽的房间内部展现于眼前。

“夫人，让小姐看这个恐怕不”

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利肯达出声就即刻引起茉慈的警觉，说起来从他带两人上船后就不知去了哪里，很久没有陌生人能在她背后隐匿自己了。茉慈回头没有情绪地看向利肯达，但身体还是遵循应有的样子靠近伊洁丽特。

“有什么疑问吗？”

虽说知道他俩关系非常，但此刻伊洁丽特完完全全站在上位者的台阶，说出非常严厉的话。

利肯达躬身，“小姐或许会被那东西吓到。”声调压低，语气恭顺。茉慈冷眼看着这男人，已开始思考万一动手的情况下，要怎么杀掉他。

“物件罢了，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会胆怯，”这话既是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茉慈的，伊洁丽特转过头牵着她的手，“弗丽达，这是我拍下的东西，名为礼服的刑具。”

名字很普通，伊洁丽特拉下遮盖的防尘布，茉慈只觉得有一瞬特别刺眼。眼目能适应那般耀眼光泽后看清了由支架立起的金制品。

准确说是由金做成的奇异东西，有无数蜿蜒伸展的钩子整齐对称排列，就像人类的肋骨那样，但如果这样去看的话，就能大概理解这刑具到底是如何工作的，“脊柱”顶端是四对尖刺，约莫是用来刺入后颈加以固定，或者说简单的处刑装置吧。

套在人身上的话就像穿上贵重金甲，只是十数对锋利的钩子怎么看怎么瘆人。

“纯金其实很软，但这个特别的金子产自哈斯共和国，在他们还是帝制国家的时候有一个爱好鲜血的公主，她命令工匠打造出这个刑具。当别的贵族还在用一丁点稀有金做成头饰到处炫耀时，公主拿着这套奢侈刑具折磨了至少四百人。”伊洁丽特在玻璃箱底部控制板按了几下，正面的玻璃板打开，她执起茉慈的手伸到那刑具脊柱般的主干上说：“摸摸看。”

茉慈应她邀，手指划过唯一没有尖刺的地方，触感坚硬、细腻又冰凉，更诡异的是，被擦得特别干净的金制品似隐隐显着曾落在上面的血迹。

“怎么样？不错吧。”伊洁丽特满意地看到茉慈发现这件刑具的神奇之处。

“的确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东西。”

“弗丽达，”伊洁丽特站到茉慈身后，双手按着她的肩，“有了件礼服，我就不用费心去分辨那些人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你知道它怎么用在人身上吗？”

不等茉慈回答，她伸手把利肯达招过来，然后松开茉慈，把那套刑具取了下来，非常亲昵地给利肯达穿上，茉慈沉默，她观望着眼前或许会发生的血腥。

伊洁丽特让利肯达转身，她指着刑具主干下的按钮，“按一下是紧缚，第二下是刺穿，此时还不会致死，只会让人不断流血疼痛。第三下，后颈的部分就会穿刺脊椎，只有确实杀死了人，这东西才能取下，这就是它的设计。”

涂有血色甲油的手指爱抚般触碰着那枚按钮，背对着茉慈的利肯达到底是何种表情无从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