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慈在图书室来回走了四五圈，最后来到图书室外对着空无一人的走道和楼梯叫了声孜婆年，被唤者应声而至，虽然她完全不知道孜婆年是从哪里出现的。

“我想暂住在离图书室近一点的地方，可以吗？”

“这就为您安排。”

且不说要吃饭的话可能得来回内外宅，就说看书，要从内宅迷宫似的各种通道里迂回都很麻烦，她想更方便地看这些书，虽然时间并不多。不过孜婆年很干脆地就去办这件事了，并且效率非常之高。

茉慈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被好奇心驱使而打开那个揍敌客家传秘术的柜子，孜婆年既然能隐匿气息待在她周边，自然也能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之前用餐时仆人们也多听孜婆年的指挥，看来揍敌客家对她这个客人的待遇真是高啊。

“图书室内的书籍博通小姐可尽情阅读，不必顾虑什么。”孜婆年恭敬地附身行礼告退了。

看来之前的顾虑是多余了，茉慈心安理得地打开了那个挠心的柜子，里面只有十来本书，并且每本都不厚，起名也是十分朴实，拿起了一本日常训练相关的。

强度篇、剧毒耐受篇、精神强度篇、计策及其它思维训练篇等等，翻开了强度篇第一章就是说刑讯，电刑、鞭刑、水刑等等茉慈能想象到的或者想象不到的刑罚，甚至关于电刑还指出有专门的书册进行了详细剖析。

可以，揍敌客家确实很强大。想起了曾在飞坦房门外看到过两次的血肉模糊的人，虽然其中有一次是已经用麻布袋裹好了。不过飞坦做的事和刑讯章节里的内容应该差不多。随着这本书内容被阅读的部分增加，茉慈眉头越皱越深。

残酷、近乎冷血无情、全方位的、可以称之为极端压迫暴力的日常训练，基本所有的训练都是从35岁期间开始，一旦开始就是无间断的，每日每夜都必须重复，除非外出去工作。非常厉害了，就是不知道幼子在这种训练里的成活率是多少。

茉慈甚至无聊地揣测伊路迷会不会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长子，不过一个笔记样式的本子给她做出了解答，这本并不是书，而是由揍敌客历代总管家写下的家庭记录，除了初三代里出现过无法承受高强度训练失败的例子，这之后全都是一帆风顺，找配偶的极高要求大概是原因之一，其后也有比较“放纵”子女的，只要求把强项发挥到极致即可，如果是全面优秀的孩子就会被当作下一代家主培养，几乎每一代家主都有复数的子女。

一开始的总管家记录只是单单的记录，一句多的话都没有，往下第七代开始渐渐有了些人味，哪怕文笔冷静克制但也有些许温馨的气息。大略地看了下，虽然整体来讲是极其注重忠诚的家庭，但家庭成员之间不仅高度认同揍敌客理念并且也是互相爱护的。

合上了本子放进去，想起了席巴冒着寒冷杀气在找伊路迷的样子。我爱护你，所以要严苛训练你，应该就是这样的逻辑了。

在这里生存难度并不比在流星街时小啊，伊路迷也挺不容易的，怪不得老是板着一张脸。

“有你的信，是库洛洛寄来的。”伊路迷出现在图书室门口，还好茉慈对于揍敌客式出现已经有了抵抗力。

“在哪？”

“管家室。”

抛开库洛洛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疑问不说，伊路迷的脸颊边有一道深深地划痕，手有一些不自然的弯曲。大概是捉迷藏被抓到了吧。茉慈伸手过去，伊路迷却有些疑惑地躲开。

“这次就当特别优惠，不收钱。”

反正看了人家家族的秘辛不是，虽然孜婆年那么大方地答应也让她觉得或许是不那么重要的内容。于是茉慈为他把浑身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外伤都治好了，最严重的伤处也只有手臂的骨折。

“我记得路，你去训练吧。”

茉慈和伊路迷分开后，一路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了管家室，梧桐看到人来了后将一个小信封交付给她。

这触感薄薄的像没装东西，用指甲轻轻划开封口，里面是一张照片，照片的背面流畅好看的字体书写着：这是给拍卖行提供宝石人像的人。

茉慈立马把照片翻过来，是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年，浅茶色的眼睛大而有神，嘴角挂着极度自信的微笑，拍摄地点应该是在酒店内部，因为那淡粉色的墙面和装饰华丽的走道实在是太眼熟了。拍摄角度是自上而下的，所以对于面部也没有特别清晰的特写。

看样子就是拍卖会前后那几天的事情了，这到底是什么人拍的？又把照片翻到背面，发现自己漏掉了右下角一行小字：从酒店已经删掉的监控里好不容易翻到的哦，可惜这人留下的名字的是假的侠客。

心里又是难为情又是感激，她在方法上绕了远路这是自己知道的。一方面基于对实力的不自信所以偏向于选取更安全的办法，一方面对于许许多多的事物毫无概念，她之前也不曾主动想过去了解这些。光想着如何让自己变强了。

想要给库洛洛打电话，但对方并未接听，于是转而给侠客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喂？茉慈呀，怎么样？东西收到了吗？”电话那头传来侠客元气十足的声音。

沉默了一会儿，侠客又问了几遍，在他都快不耐烦的时候，茉慈飞快地说了声谢谢然后挂断了电话。

回到主宅请教孜婆年后将这张照片扫描存进了便携电脑，然后更新了自己在猎人网站发的那张帖子，却没想到在点击确认修改内容后弹出了一个大大的提示框：为提升猎人执照使用的安全性，请各位猎人于1987年3月10日前携带旧猎人执照前来协会总部或分部进行更换，过期后所有旧版猎人执照取消作用。

关掉这则提示消息后茉慈看到了帖子有回复，要求是1亿戒尼交换照片中人的名字。毫不犹豫地在猎人网页上直接给此人汇款，不出5分钟，就收到了私密回复：金富力士。

几乎是下一瞬间她就从包里翻出了那本异种生物研究笔记，死死地看着背面角落里的署名，再次拿起手机拨打库洛洛的电话。

“茉慈？”

这一次很快就接听了，可此时库洛洛一如往日平静的声音没能把茉慈的情绪安抚下来。

“团长，研究笔记是从金富力士身上抢来的吗？”

“如果金富力士是一名金发女性的话，那么就是，怎么了？照片上得出线索了吗？”

“照片上的人是金富力士，因为研究笔记署名也是他，所以给团长打了电话。”那股几乎冲出胸膛的激动之情冷却下来，不过随后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库洛洛得到照片的时间比她更早，如果确实是从金富力士的手上抢来的，库洛洛也没有必要隐瞒照片之外的信息。

“在揍敌客家好好享受休假吧，事情做得太急反而没结果。”

“嗯。”

两人再说了几句后挂断了电话。茉慈眼神直直的，用手指没有规律地敲击桌面，时不时拿起那张照片看，似乎要把这个照片上少年的脸给看穿。心想兴许自己该自信点，回到玛拉迪拉的梅基特，或者说最初的地方流星街。

这一瞬她仿佛感觉到了手臂被地面的粗粝石子磕着，膝盖也被人狠狠地打碎，以及自己受过大大小小的伤，甚至是胸门的可怖空洞。她想起了贾必、拉琪和西丝、辛利甚至还有那个不知名念鱼能力者。

纤长白嫩的手指将那张照片慢慢撕碎，一直撕到了不能再碎的地步才放手让相片碎片落入垃圾桶。不知不觉间积淀在心底对于死的胆怯到底是被自己发觉了，嗤笑一声，把猎人网站上自己发的帖子删掉，然后订了张新年后从巴托奇亚出发到玛拉迪拉的飞艇票。

难不成她能是一直被人打倒在地或者代价惨痛的模样？

茉慈打量了一眼这间孜婆年引她来的外宅客房，取下了耳钉，然后起身去浴室洗澡，热水冲淋到身上的感觉到是不错，不过这个点约莫快要吃晚餐了，不适宜泡澡，仔细地把耳洞揉搓干净，然后看着被水润后更显肌肤娇嫩的双手，她迟早不会惧怕任何人。

穿上浴袍，回到梳妆台前把耳钉仔细戴上，正拿风筒吹头发时伊路迷推门而入。

“过会儿我就去吃饭。”说完这句继续吹头发。

伊路迷没出去，而是很淡定地站在那里，茉慈如今是短发，吹干到也快，只是她从包里拿出了衣服时伊路迷仍不见要出去的样子。

“我要换衣服了，麻烦你出去。”茉慈淡淡地看着那个依旧呆滞脸的人，已经开始不悦了。

“哦。”

伊路迷转身就要走，不过他的动作有些不自然。茉慈自然不会觉得他是被自己刚出浴的皮相给迷惑了，问了句：“毒药耐受性训练？”

对方只是木木然地点了下头，宛如关节受损的人偶一样，茉慈仿佛都听到他脖子那里的机关“喀喀喀”的声音了。不过伊路迷还是走出了房间带上门。

茉慈把黑色的连衣裙套上，离开了房间去餐厅吃饭，不过这次吃饭的人少了许多，只有马哈、伊路迷还有糜稽，孜婆年礼貌地说其他家庭成员出门工作了。

吃饭时看着伊路迷克制过但还是有些僵硬的双手，心里突然来了兴趣，她倒不是想断练自己的毒耐性或者向揍敌客讨要这个毒药，她在好奇如何解毒，当然也不是寻找解药去对症下药，而是如果用念的话如何把毒给解了？

想了想，就对伊路迷开了口：“喂，要不要让我试试你身上这毒？”

看着茉慈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伊路迷想起了基裘交代的要尽量满足客人的需求，开口答应：“一会儿让孜婆年给你。”

“不是找你要这个。”

茉慈说完起身去换到了伊路迷旁边的位子，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腕，伊路迷有些迟缓地看着比他还要白上几分的少女的手，然后就感觉到了对方充沛柔软的念由接触之处冲入了自己身体。

少女低垂着眼眸，眼帘半遮漂亮的瞳仁，眨眼时浓密的睫毛轻颤，极是专心的模样，伊路迷想要去触碰她的睫毛看看是不是如所见的那般柔软，而少女注意到了他越来越靠近的手。

“不必害怕，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茉慈堪堪避开了他的手，将自己的脑袋离远了些，态度真诚地看着伊路迷。

“你能解掉了？”伊路迷的语气依旧寡淡。

茉慈看了眼他面无表情的脸，有些讪讪地笑：“只能探知到你身体里确实有毒素。”

那些随着血液不断充斥在脏腑和肌理中却有别于血液的东西，她的确是用念探知到了，不过尝试用往常的办法去治疗人时却对着四处流窜的毒素却毫无办法。

“嗯。”伊路迷继续享用餐点。

而茉慈则是摊在椅子上思考着什么，虽然无关紧要但却没做到的事，心里有些不爽快，她侧过头看着伊路迷缓慢地用餐刀分割肉片的动作，发了会呆。

“一会儿你要去做什么训练？”

正在用餐的伊路迷看看了她一眼，“电击。”

“那我也去看看。”

伊路迷没有同意也没有不同意，于是茉慈安心地去捏了会儿奶娃糜稽的脸，晚餐结束后跟上了伊路迷进入内宅，走过了一通七七八八的分岔口后似乎是来到了目的地。

一个有很多镣铐、铁链以及刑具的房间，在这里孜婆年已经在等他了，见到他身后的茉慈到没多少意外。

“少爷，请开始训练。”

伊路迷坐上了一张椅子，孜婆年把那椅子上的绑带给他全部系好，然后拿出了两个连着线的铁夹子夹在了伊路迷的手掌上。

随着孜婆年拉下了不远处的闸扳手，电流声即刻响起，那声音极大，可伊路迷依旧是那面无表情的呆滞样子，只是他的手指稍稍卷曲了一下，倒没有其它动作，可过于强大的电流倾泻而出产生的噪音和亮蓝色的电光都是真切的。

茉慈眯着眼，差不多10分钟后，孜婆年关闭了闸口，给伊路迷松开了所有束缚，茉慈确认了一眼，这个被强电压电击的人没有丝毫外伤。光轮强度这一项伊路迷便远胜自己许多。

“我也想电一下，可以吗？”

人的成长并非直线，更多时候是曲线和折现，意治强大与否决定了会往高处走还是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