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1 / 1)

转眼便是新年至。

忽如一夜春风袭来,次日再见,那枯树上便宛如有千万朵梨花盛开。

戏清早起时经过回廊,便看见院子树下早早站了一个人。

乌黑的发上落了风雪,身上随意披了件披风,披风下摆在寒风中扬起,愈发显得人身形单薄。

那人仰头看树,面容苍白清俊,只可惜不时便要低头咳上一阵子,连伞也不知道打一把,正是他那个不成器的傻儿子。

戏清:……活该……

偏偏这是他亲生的儿子,还是唯一一个,管他怎么作,当爹的也不能打死他啊!!

他刻意咳了一声,“吾儿,你一大早在这做什么?”

杀生丸闭了闭眼,无数次压住心里的烦躁,无奈回答他的便宜父亲:“看雪。”

明摆着的事,非要问。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大概了解了这个家里的情况。

母亲早逝,父亲只有母亲一个,后来也未曾续娶,也因此只有他一个儿子。家里原是一个小家族戏家的分支,家族原是逼迫他父亲续娶,以求传宗接代,但父亲不愿,便连同他一起被逐出家族。

本就不大的官位也因此一并丢了。

外表看着精明的人,其实内里傻的要命。

思及此,他不由得回头看了对方一眼。瞬间,带着体温的斗篷被人披在他身上,隔绝了风雪。

他目光更复杂了一些。

戏清这人,倒是个难得的痴情之人,至今为止,也不见他对当初的决定后悔过。

……所以,当初那句为妾,果然也只是个玩笑……

至于他是怎么从短短一句话里窥探到他的心思,大约只能归咎于对方在情爱方面的敏感。

杀生丸伸手,拽住了斗篷的领子,想了想,还是将斗篷系紧。

“你这孩子,再怎么样也不能拿自个儿的身体开玩笑……你爹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谁知道还能活几年?你这是诚心不让我安心走……”

杀生丸冷漠脸。

四十多而已,还有的活呢,装什么死?

不想继续听下去,他开口道:“您想多了,只是出门时忘了带伞而已。”这具身体的健康,他比谁都着急。

只是身为鬼魂太多年,很多常识他都忘了。

如这寒意刺骨,也如这……暖人的亲情。

哪怕是在生前,都不曾感受过的,绝不会存在于大妖之间的温情。

人类啊……

戏清听了这话,便不再多说,陪儿子站了片刻,就回书房去了。

他丢官本是坏事,好在朝廷很快乱起来,没丢官的大多丢了命。戏家也因为政治牵连四散流离,只留下寥寥几家。

戏清反而好运到了颍川书院教书,加上原本家中薄产,父子二人勉强糊口。

而这具身体名叫戏君玉,字空桑。

戏清信道,给他取字也是如此,盼儿子身体健康长寿。

奈何戏君玉外表病殃殃的,心里也是十分敏感细腻。正逢乱世之际,只觉得自己一身病痛,不知何时就撒手人寰,何苦在人世拖累父亲。便自己吹风染了风寒,病故了。

父子俩交流不多,父亲大大咧咧,心宽似海儿子内心封闭,话少人静。两人平均一个月说不到一句知心话。

如今戏君玉换了个芯子,除了外表更冷漠,竟也没有多少不同。

亲爹虽觉得有点不对,但想到儿子生死关头走上一遭,如今总算有了点求生意志,高兴还来不及,哪还顾得上其他?

“你还站着吹风啊?!进来背书,我检查检查你最近的进度。”

杀生丸:……无数次燃起杀心。

他儿子身体都这样了!还背什么背?!不知道练武强身吗?!

家里只有男性就是这样,沟通交流是个大问题,男人毕竟不比女子细心尤其是戏清和非明之间,对比简直惨烈!

他想起不知在何处的妻子,心里又是一声叹息。

武艺文章两不误,晚上练功,白日背书。

杀生丸拢了拢斗篷,最终转身走向书房。

养家糊口。

只要现在不谈娶妻,其他什么都能忍。

这厢杀生丸一介武夫开始苦逼的头悬梁锥刺股,那边的文青非明埋头轰轰烈烈搞起了发明事业。

主公曹操是个不错的人,起码对自己人还是没话说的。疑心病虽然有点重,但好歹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简而言之就是自己不作死,好歹能安稳度日的那种。

但非明自从渐渐了解此人事迹,心里难免有了疙瘩。

那是非明来之前发生的事情,是原主和亲人逃离徐州后所不知道的。

古代信息传的慢,而更多东西则在上层流传,荀家人不会主动告诉她,甚至曹操账下谋士也不觉得有错去年,曹操攻徐州未果,败退时,过雎陵、夏丘等城,他……屠城。

或者说也并非屠城,因其并未屠尽,然后屠戮百姓近万人,也委实有伤天和。

何况其中未必没有私心,想要旁人为他父亲陪葬。

程昱程大人提起时,也不过轻描淡写,非明心里很清楚这样行为的各种政治意义,也清楚其中好坏优劣之处。

威慑天下之时,亦是骂名远扬。

她觉得残忍,但对于旁人来说,也许是果决,无妇人之仁。

近万人,最后也不见多少人在意。

这天下的诸侯啊……可见谁真正有仁爱之心?那些表面上有仁爱之名的,又是真心吗?

她前世登基为女王,也曾在后方指挥若定,攻占天下,杀伐不少,然而降兵不杀,无辜百姓不戮。可如今这天下,这些上位者,无法度,无礼仁,她放眼望去,只觉得没有一个好东西。

枯坐半宿,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她终究不像从前那样无所顾忌,可以肆无忌惮做自己想做的事。已经在这里打响了名声,真要投奔,又要往哪里去?

曹操实力不俗,账下人几乎个个都有大才,夺回兖州不过就是年后之事,等他平定下来,想当然还是剑指天下。

非明想到这里便忍不住皱眉。

今年陈留收成不好,粮草远远不够,明年攻打兖州,还不知道要填多少人进去,倒不如她留在这里,帮曹操解决粮食问题。

至于其他投石机、火药和各种战争机器……曹操他做梦都不要想!

这辈子她绝不会让那些东西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于是非明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埋头搞实验,曹操问起自然也好答,她一说自己有办法在冬天增产粮食,曹操立马挥手,让她无需再来每日上班。

程昱近来在各地征调粮草,估计着食物恐怕吃不到春天,要不是那些纸张在世家赚了一大笔,恐怕冬天就有大批人要饿死。

非明一想起刚来所见的那些食人场景,便觉得不寒而栗。程昱五十多岁,看上去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可心却冷硬的很,人命在他眼里也就是个数字,如果真到了粮绝的那一日,人肉脯作军粮的事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非明庆幸自己学的东西多,医药化学不分家,先配出来促生长剂,然后弄出了化肥,至于种子反而耗时长,选育还需要更长时间,且把今年春天先对付过去。

曹操大喜,吩咐众人低调行事,派人按非明的配方配制,严加保密。

将事情与众人细细商量,又一一分派好任务,非明这个最大的功臣反而暂时还什么奖励都没有。

但所有人看她的眼光已经完全不同了。

谁都知道,曹操不过是担忧她年纪尚小无法服众,等到时日再长些,或者那增产的种子出现,她定然一跃于众人之上。

神农尝百草而流传至今,这等大功,亦是功在千秋,可流传千古的!

曹操最后将她留下来,果然便是说的此事,认真安抚,担心她心有不满。

非明心思通透,怎会不明白?那些对曹操的不满被她藏的严严实实的,比起平日来更加恭敬。

功高震主,越是这样的时候,更要小心行事,像曾经那样的随意,再不行了。

好在无欲则刚,她钱权都不在意,只要自己活着,找到杀生丸和原主的家里人便足够了。

账下戏志才和她交好,两个人勉强算是损友,当然,也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

戏志才和她闲聊之际,倒是没谈起此事,反而问起了攻城之事,借此深入,不知不觉说起春秋战国时的墨子。

“吾辈亦生于风起云涌之际,人才辈出,何人可称第一?”

非明笑道:“第一与否非是不争这些的,只盼日后海清河晏,天下承平,吾辈遨游山水,东篱种菊,岂不美哉!”

又是说起墨子,又是说第一,管他是戏志才自己的想法还是曹操的示意,总之攻城器械没有,野心也没有。

啥都没有,要也不给……摊手jpg

戏志才只微微一笑,“看不出尹昭小小年纪,竟就有归隐山林之意?”

“我本就是山野里长大的孩子,若不是这世道艰难,活不下去了,说不定就在深山老林里砍一辈子的柴了。”完美的将自己热心农事的理由引出来,给自己的机智点赞。

“那倒是真应了那句山野多奇人的古话。”他一笑,却是猛烈地咳起来,不由得背过身去,不叫人看见自己的狼狈。

非明袖手在一边,等他咳完才凉凉睨他一眼,淡道:“我看你是存心想死,明知道身体不好还天天灌酒……我是不明白你们这些酒鬼的想法,那玩意伤身不说,味道又是哪里好了?”

戏志才哂笑,“尹昭年纪还小,非此道中人,自是不明白其中乐趣。你说你钱权酒色样样不好,这一身所学又是何必?”

非明昂起头,将少年傲气的模样展现的淋漓尽致,“腹有诗书气自华,当年读书为的是明事理,至于这一身所学,说到底也不过是爱好,便如同琴棋书画,都是些简单易学,打发时间的东西而已!”

戏志才愣了愣,最终只是一笑。

“你啊……到底年少……”

这红尘杂念纷扰,只盼最终……初心不负……

五十六章居然被锁了??我就只是写了个库洛洛幻想中的唇而已,并没有脖子以下啊……

哎,算了,不过目前暑期实习了,所以对不住,我努力做到两天一更吧,大家抱歉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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