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扬安排好了人，柳扶修就被崩睿扶着出去了。

道路两旁站着不明所以的围观群众，他们看着一人一蛇走出帐篷。但这次看着的感觉跟昨天又有不同。崩睿他们都认识，但贴近崩睿站的那条所谓“神蛇”今日看起来又跟昨日那野兽的样子区别很大。

穿了衣服。还站直了。

跟崩睿并肩而立像极了人。

不得不说，贵族执事学院培养出的气质是极好的。柳扶修哪怕变成蛇了也是动作优雅的贵族蛇。

这会儿他系上华丽的披风高高扬起身，宝石般的鳞片，漂亮的眸子，流线型的身躯，一颔首的优雅。远远超过部落人所见过的任何崇高地位的人。

若说能与之相提并论，他们只能够联想到那名据说巫城来的神巫偶尔立于高台的优雅。

只是大多时候还是不及的。在目光和气场上皆有差距。

一人一蛇并肩走出来，从他们面前留出的道路上走过。众人虽是一副乱哄哄的样子，到真没人敢随意凑上前碍事儿。

人这种生物很神奇。哪怕无人说明即将发生什么，他们也总能感觉到有严肃的事情正在发生，进而自动保持一定的纪律和谨慎。

碍于身体结构，柳扶修凹造型凹得使力气才能勉强接近崩睿身高，不被显得个子矮。

披风在他滑不留手的蛇身上一直想往下掉，崩睿要用手伸在他身后拎着领子，才能保持住这一时半刻的仪态。

其实这场面多少是有点搞笑的。

不过一人一蛇都绷住了。

偶尔有注意到的人也只敢小声言语。毕竟柳扶修一条人腿粗的巨蟒，长长的蛇尾扫过地面轻易扫倒挡尾巴的任何东西，给人的威慑力不小。没人敢在这场面上大笑。

之后被传音叫出来的熊陆续跟上柳扶修形成队伍，就更没人敢笑了。

别说笑了，这支野兽组成的队伍往哪一站那边的人都吓哭出来。

“叽臭蛇！这是在忙什么？”

花斑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三个圆球球挨挨挤挤凑上前问情况，蹦蹦跳跳很是活泼。

柳扶修记得它们三个现在应该在献祭洞窟那边看守行李的。不过想来应该是崩扬安排了人去，所以这三只才抽空跑了回来。

现在赶上这一茬，柳扶修只好简单解释一下。说自己现在要成为两脚兽群的首领，准备去广场中央高台宣布一下，登个基。四眼就立马激动表示要给柳扶修撑场子，走到前面礼兵一样为他开路。

花斑和小肥自然跟在他身后。

他们三个总是形影不离。

长不过百米的路，柳扶修走得很慢。半身都站起来让他感觉有点使不上劲，一走快就摇摇晃，晃难以保持平衡。

又晃了两下，突然一只热乎乎的手探入披风贴上柳扶修的后颈，烫得柳扶修微微一震，似有电流滑过。柳扶修眼神复杂一瞬。

崩睿眼神示意过来：“不着急，我扶着你慢慢走。”

“嗯。”柳扶修卷了尾巴故作娇羞点头。

队伍前方观察了半天情况的崩三鬼对现在的情况好奇得不行。他别的不行，就是爱管事儿。东家长西家短，出点什么事儿他都得去凑个热闹听上几耳朵，心里才踏实。这会儿这么个阵仗，他就更忍不住了。偏偏崩扬还什么也没跟他透露。

眼看正主走过来终于忍不住凑上前：“崩睿你和神蛇这是……噢！”

话没说完被四眼就是一兔脚伺候，踹得人捂着脸蹲在了地上。

“别挡路！现在我可是仅仅比恐怖蛇弱一点的森林霸主！恐怖蛇出行，闲人免进，小心小命！”

四眼翻身落地动作利落，趾高气昂地继续走，周围两脚兽投来的那种似敬似畏的目光让他感觉很享受。

四眼那副镇国大将的模样让柳扶修颇觉有趣。

他转头跟崩睿说着悄悄话：“你说你要不要以后当个国王，就像上城那种城主那样。以后给四眼封个兔子将军，让他帮你攻城略地统治天下？”

他靠的很近，秘密的氛围惹得崩睿也侧头贴近，道：“我不觉得兔子能干这个活儿。你要是以后真当城主了，我给你当战士队长。我现在已经连熊都不怕了。以后还能更强。”

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柳扶修失笑：“但我不想当城主。”

“那你想当什么？”

“我想当城主夫人呢”

回应的声音里带着迷人的笑意。

崩睿被笑得脊柱一麻，也不知道蛇的声音为什么听着这么……崩睿想不出来形容词，只是揉耳朵，感觉上面又麻又痒。

然后又想到柳扶修的话不由疑问道：“你不是公蛇吗？你要找条母蛇当城主？”

高台近在眼前，柳扶修先行一步，留给崩睿一句：“我喜欢男人。热乎的。漂亮的。”

“啊？”

崩睿愣了愣，第一反应是自家蛇爱好真特别。没来得及多想便快步追上柳扶修，扶着他上了高台。

之后的登基仪式显得简陋而无聊。

灰白熊熊皮高高挂起。喊上来特别会说书那个人，给讲了一番柳扶修怎么危急时刻引天雷劈死了灰白熊的事迹。

之后的发言，山崩之神的威名依旧属于灰白熊，没有特别强调它是巫兽根本不是神。只拿来当一个“能被打败的神”用着。此时倒也能为老酋长崩大石的主张正名，顺便抬柳扶修一手。

这么强大的“山崩之神”都能打败说明柳扶修更强。自然就更应该是个“蛇神”。

兽皮上的焦黑，雷电走过皮肤的烧焦纹理，柳扶修展示的尾巴上的电弧，这些都能一定程度证明说辞的真实性。

本就要依靠着崩扬及其队伍过活的部落人，自然崩扬说什么就信什么。

一场下来，他们对拥护“蛇神”甚至脱离山崩部落改新部落名都没什么意见。也不敢再说老酋长坏话诋毁崩睿。

心里嘀咕是心里嘀咕，但明面上就跟厉害人分口饭吃来得更重要。

崩扬的面子很大。这点小事不涉及吃不涉及穿，部落人都没多大反应。

只要崩扬觉得行，他们自然也得行。

本就是被抛弃不管的人，能有什么意见？敢有什么意见？虽然他们中不少是主动留下来的，但采盐队还没归来就要带那么多人去主部落求援，巫那些决定的意思就是抛弃采盐队的意思。

而想等采盐队的人，自然也在抛弃行列里。

雪季将至长途迁徙对于体弱的、残疾的根本就跟要命没什么区别。他们走的时候还什么都不留，让他们自求多福……

其实很多人留下来，是牵挂，也是无奈。

都是要死，守着兴许还有希望。巫说不定会遵守搬救兵回来的承诺呢？总好过冻死在雪地里，好过颠沛流离生病掉队最后被野兽分食。

“蛇神”的登基很顺利。

留守人死气沉沉反应平平，采盐队带回来的人则都信心满满对未来充满希望。毕竟一路上来他们都是见识过柳扶修的力量。更有那几个差点死了的，对柳扶修简直迷信。就算别人不说，他们也拿柳扶修当神供着。

到结束为止，没激起哪怕一朵浪花。

从高台上下来临近中午，部落里没什么存粮，采盐队有些人昨晚到现在都还没吃上饭。崩扬决定立刻带人出去进行之前敲定好的大狩猎。

这次狩猎的范围定得比较大。

要求部落全员出动。狩猎工具直接在部落里征收，不留人看守，部落内部和祭坛那边剩下的食物都带上。

一行队伍浩浩荡荡出行。他们走了大约两小时，顺着结冰的河流找到平坦开阔的地方停下。这时候大家都很饿了，崩扬便安排人搜集柴火起锅先煮上肉汤给众人填肚子。

稍微吃两口就开始安排人到冰上去凿冰，准备开始第一场狩猎。凿一会儿感觉累了，就叫人回来烤火喝汤休息上一时半刻钟再继续。

汤是柳扶修调的汤，放了他晒干磨粉的辣椒果，搭配上合适的咸淡，味道鲜美还发汗。

谁都不知道柳扶修那小袋子神奇的红色粉末是什么，只知道好，一直扯着脖子望。

天气虽冷，众人有火堆有热汤，只觉得幸福。

“哐铛！哐哐”

冰面上冰碴子四溅，劳力们大力挥动镐子铲子，冻得结实的冰面被凿出一个个圆洞。

钓鱼的事情当然是崩睿和崩扬主导。柳扶修虽然能干这件事，但与其说是擅长不如说是现代人类文明耳融目染的常识知识。当他把这件事教给崩睿之后，崩睿已经凭借自己原始社会生存本能完美掌握钓鱼技巧，并且到目前来看……柳扶修看了一下那边钓鱼的人，已经成功改良成了撒网捕捞。

果然，劳动人民的智慧不是我等普通人妻能企及的。

柳扶修专心低下头给鱼身改花刀，准备来一道美味的剁椒鱼头汤。

虽然叫鱼头汤，不过不会只放鱼头，反而有可能摘了鱼头光放鱼肉。

冰面上崩睿和崩扬两人，一高一矮穿梭在人群之间，边指导边自己动手帮忙。

“哇！小心！”

“掉下去了！快救人！！！”

捕鱼队伍里出现一阵骚乱，似乎是谁脚底发滑落水了。

人很快被救了上来，柳扶修便从沸腾的锅里盛了碗鱼汤送了过去。

“谢、谢谢……”

冻得哆哆嗦嗦的人接过了鱼汤，小心的喝了一口。接着两眼发光，抱着碗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他裹紧兽皮将陶碗抵还给柳扶修，脸上是感激的笑容：“感谢神蛇的恩赐，实在是太好喝了。这是什么？”后面那句是问旁边站着的崩睿的。

崩睿伸脖子瞧一眼锅里，平静答道：“普通的鱼汤。”还没完全熟那种。

捧着碗的人难以置信。这是鱼？鱼竟然可以这么好吃？

因为鱼刺麻烦，味道腥，难吃，肉煮好还很没口感的软。原本鱼这东西，但凡有别的吃的部落人都不会动。

但眼前这一碗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他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记忆力的鱼汤原本是噩梦，那腥味用水一煮简直难以形容！

但现在这个鱼汤却不一样！丝毫不腥气，还如此难以形容的好喝。

母神在上！蛇神果然是有让难吃的食物变美味的神力吧？

星星眼的鱼汤俘虏大着胆子又朝柳扶修递出喝得空空的碗：“蛇神在上，我能不能……再来一碗？”

这种要求当然没有问题。

厨艺得到隐形赞扬的柳扶修心情愉快地拿过碗，很快又是一碗鲜香浓汤端来，搭配鱼肉，软滑可口。

崩睿看着旁边男人吃得脸恨不能塞进碗里，不由将视线投向柳扶修。

并没有进行心灵交流，但柳扶修竟然似乎从那个眼神里读出了意思，并高高兴兴从最早开火这么多人柳扶修当然不可能只支一口锅，事实上他可以不费力的同时管理十口锅火候已经不错了的锅里盛了鱼肉和汤，献宝一样端到崩睿面前。

“谢谢……”

其实只是看看没想要汤的崩睿耳朵红了红，接过去小口小口喝起来。热汤蒸腾的雾气糊了满脸，让藏在其后的神情都朦胧起来。

家养蛇太贤惠了怎么办？好想娶。

黑溜溜的蛇眼盯着面前的少年看了一会儿，看他一口一口慢慢品尝美味鱼汤。奶白鱼汤飘着红辣椒果粉，粘上他辣得发红的唇瓣。麦色的皮肤色泽健康均匀，长而细软的睫毛微微上翘，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发质很软，柳扶修记得那温暖的手感。早上编好的辫子这会儿已经有些毛躁，但并不显得邋遢，反倒有一种很野蛮生长的魅力。

柳扶修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很喜欢这一款的。

野性灵活又乖巧可爱。

像小鹿，又像小豹子。

真好。

喝完鱼汤，柳扶修伸出尾巴为崩睿拨开粘到脸上的发丝。崩睿将碗还给他，拂过他背上的鳞片，就起身继续捕鱼。

柳扶修回到锅前，查看各个锅里的火候。调味之后就让人帮他盛出来。

现在作为蛇神为了维持自己高不可攀的形象，柳扶修没随便跟路人搭话，而是找之前在采盐队比较熟悉的人。

叫过来的是一个叫花泥的年老部落雌性。年龄五十上下，为人勤恳，在回部落的路上也中途倒下过。

那时候柳扶修已经开始压榨熊的劳动力。除了最开始倒下的四个人，后面还有或症状轻或症状重的风寒病例。花泥算是其中比较重的病例之一，坐在熊拉雪橇上度过了很长一段路程。

她似乎对缝纫极有兴趣。

当时很多人都用着并且制作暖水袋，但只有这个雌性会尝试跟柳扶修讨教暖水袋的优化方法。并且对柳扶修提到过的针线用法极有兴趣。

她这种样子让柳扶修特别亲切地想到以前隔壁开毛线铺子的老奶奶。以前探讨起毛线钩花新图样的时候，毛线奶奶眼睛里的光跟现在的花泥如出一辙。

“蛇神？这些都盛进坛子里了，还要做什么？”

花泥的声音唤回了柳扶修的思绪，柳扶修冲她点点头道：“去喊个手脚利索的，跟我学处理鱼。”

按照整理家事的习惯统筹时间，柳扶修觉得那边捕鱼这边就应该把鱼处理了。该做菜的做菜，该腌制的腌制，最不济也要把鳞刮掉，内脏去除，后背开刀去腥线，剔骨加切片留作备用。

这些全亲力亲为可来不及跟上捕猎那些人的进度。

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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