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1 / 1)

柳扶修一行只举了一柄火把,黑灯瞎火地走了两个来小时。磕磕绊绊地从正经路往下滑了一段,四眼指着眼前的一片黑漆漆道:“就是这儿。”

火把举得高了些,崩睿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还是乌漆嘛黑的。柳扶修趴在崩睿的肩膀上,他夜间视力更好些,能看见不远处矗立着的高耸的悬崖。

他们现在是在悬崖下方。

一阵“扑棱棱”的声音响起,接着是“嘎嘎”的怪叫。这里着实不像什么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崩睿比较警觉地将火把压低了些:“我怎么感觉是食婴鸟的叫声?”

“食婴鸟?”柳扶修问。

“嗯,一种很大的食肉鸟类。翼展跟壮汉伸开胳膊一样长。经常成群结队飞过,会趁人不备抓起小孩子从空中扔下摔死,然后吃掉。”

“……晚上不活动吧?”柳扶修怕怕地靠近崩睿。人类小孩都扔得,他这么纤细柔弱的一条蛇,扔十个他恐怕不成问题。

“嗯,晚上应该不活动。一般太阳下山它们就会回巢。”崩睿安抚地摸摸柳扶修温凉顺滑的身体,“等会儿要是有什么意外,你先抓住我。以我现在的体重,食婴鸟应该叼不动。那几只兔子要么你也叫过来吧,那种体型食婴鸟一口一个。”

柳扶修点头,赶紧喊花斑四眼小肥过来。

崩睿蹲下来抱它们,然后放进马甲的口袋里。花斑在左面胸口口袋里露出小脑袋来,小肥在右面胸口口袋里露出小脑袋来。

“那就谢谢你了两脚兽,我要看路,我坐这里。”四眼说着就攀着衣服往上爬,一直挤到柳扶修的旁边。

崩睿用手护着:“哎,小心一点兔子,别掉下去了。”

“两脚兽说什么?”四眼问柳扶修。

柳扶修:“他说让你小心别掉下去了。你就非要在这边肩膀挤我吗?”翠绿色的尾巴松松圈着崩睿,尾巴尖搁在崩睿的锁骨上抱着。见有兔子上来争宠,柳扶修还有点不乐意。

四眼才不管那些呢,高的地方视野多好啊。它抱住柳扶修的脖子:“这样就好了,掉不下去。放心放心。”

柳扶修有点想咬它。

崩睿的手摸过来,连带着蛇跟兔子一起安抚:“你们呆好,我要下去了。”

“嗯,小心点。”柳扶修轻声嘱咐。斜四眼一眼,暂时忍耐了将这只死皮赖脸的兔子撕下去的冲动。

从这边往崖底都不是什么平坦的路。一路的下坡,土松软,各种突出的岩石断层。草七歪八扭的覆盖,粗壮的草茎跟棵棵小树似的。还有满是倒刺的藤蔓,一直往衣服上挂,碰到皮肤上就是一条血痕。

行李暂时先留在了上面,崩睿身上驮着自己这一大家子,一手举火把,一手拿木棍往脚前面戳。确定前面是地面不是被草掩盖起来的坑,才敢下脚。

“啪唦……”

一些碎石被踩得滚落下去。正前方下去有点陡,崩睿往旁边探了探,绕着弯,踩着偏高的地面一点点走下去了。

越到崖下,鸟味儿越重。终于踩到一段平坦点的地面,火把一照,发现脚底下全是晾干了的鸟粪。简直无处下脚,还有新鲜着的,以及黏在墙上的。

崩睿:“……”

柳扶修:“……”

花斑:“……”

四眼:“……”

小肥:“……”

四眼伸手就拽柳扶修:“变脸蛇我们走。这什么鬼地方,又脏又乱又危险,兔子都看不下去了。快点跟两脚兽说,我们回去!”

它太闹腾晃得柳扶修头晕,柳扶修张嘴咬住四眼的脑袋,将它从自己身上扔了下去:“你下去看看。”

“我不!”四眼挂在崩睿的马甲外边,死活不松手。

崩睿还以为它是自己不小心掉下来,空出手接它,将四眼塞进了小肥下面的口袋里。

四眼松了一口气。脏兮兮的它才不要下去。而且要不是变脸蛇有要求,它才不来这种地方。兔子最讨厌大鸟了不知道吗叽!

都是为了你这臭蛇!

还丢我下来!没良心蛇!

没良心——!!!

哼,还是两脚兽对兔子好。

四眼生闷气,用屁股对着外面。反正地方它带到了,后面它不管了。

“修,你有什么计划?我们是要爬上去吗?”崩睿用火把靠近崖壁上长得密密麻麻的藤蔓。藤蔓上有很多鸟粪。

“啪!”

又一滩不明物落下,正掉在崩睿面前的藤蔓上。崩睿退了点,举高火把,黑暗中看不清是哪只鸟干的。

酱状的马赛克在藤蔓上有点往下流了。

崩睿:“……”

柳扶修:“……”

花斑:“……”

小肥:“……”

火把:“……噼啪。”

“修,现在怎么办?这应该不太好爬……”崩睿为难地看着柳扶修。

柳扶修看了看上方,提醒崩睿说:“还是先戴上帽子。”

崩睿赶紧戴上了帽子。

“好,现在我们先收拾一下这里,在这里点个篝火。再把行李都拿过来。”

崩睿点头:“行。”

“兔子们也来帮忙。”

四眼哀嚎一声:“我们住刚才下来的地方不行吗?”

“不行呢。明天天一亮,满山崖的食婴鸟都飞下来,你能数出来自己被撕成多少块吗?”柳扶修笑眯眯地吓唬兔子。

四眼抖了抖耳朵,从崩睿的口袋里出来,不情愿地跳到了地上。

花斑和四眼也跟着下来了。

崩睿见兔子们都跑下来,疑惑地问柳扶修:“怎么了,它们怎么都下来了?”

“没事儿,让它们去搬行李过来。我们先扫一下这附近,去找个能当扫把的灌木草。”

“它们搬得动吗?”崩睿颇为担心。那小身板子没关系吧?

“没问题。以前还搬过野猪,别看他们兔子小但力气大。”柳扶修随意地解释道,“那棵长得蓬松的草拿来当扫把吧,应该可以。”

“搬过野猪?”你是在说兔子吗?又逗我玩?

崩睿举着火把往远处看了看,黑漆漆的已经瞧不见兔子们的身影了。希望没什么问题吧……

崩睿拔了几株柳扶修说的灌木,叠在一起稍微用草叶系了茎当扫把扫起地面来。

花了不少力气将周围堆积的鸟粪都扫成一堆,在干燥的鸟粪上扔了些干草枯木点了一堆火。旁边清理出一片干净清洁的空地来。

密密麻麻的鸟粪扫掉之后,地面上连草都没长几棵。

看来这地方这群食婴鸟住了很久。

火光亮起来,照亮了营地周围。天色已经完全黑透,时不时有难听的怪叫从头顶上传来。往上看看不清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有多少只食婴鸟栖息在这里。四眼兔只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但是晚上没有来过,上次来这里也是上个雪季的事情。

傍晚归巢的鸟类,集体狩猎,白天留在巢穴里的只不过是不足一半的数量。

到了晚上这里有多少食婴鸟,谁也不知道。

柳扶修可不想等到天亮这群鸟都耳清目明的时候,被它们发现自己。他的计划是爬上最矮的鸟窝,趁着天黑干掉里面的鸟,然后混在鸟群中间。

嗯。

这样的话吃的问题就也解决了。

最主要是再多的熊冲过来,想来也不太可能会攀岩。

虽然说还没被追到眼前来,但是柳扶修还是有点慌。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灰白熊赶紧遭遇意外,突发心脏病而亡之类的。熊皮再香,他也不想受伤。

怕疼。

说起来,那种好用的毒紫苏还真是这一路上再没找见第二株。柳扶修边指挥崩睿扫地边想着,不然的话可以拔这里鸟的羽毛做点弓箭飞镖什么。

“刷刷……”

灌木枝叶扫在地上的声音不断,崩睿将扫出来的干净地方又往外面又扩展了一圈。感觉差不多了,他放下扫把,拿着火把照着路准备去接拿行李还没回来的兔子们。

走出去没几步,一团东西就乱七八糟的冲过来了。

“叽叽!”让让!

也不知道是谁发出的叫声,引得上方的食婴鸟跟着发出鸣叫扑棱着翅膀。

“呜哇!什么东西!”崩睿赶紧往旁边让开。冲过来的东西乱七八糟地撞在崖壁上,散落出一堆东西来。

跟着鸡飞狗跳的蹦出五六只橘色毛团。毛团跳下来就撒腿往四面八方跑。

“!”是行李!

柳扶修脑子里有这个念头时,人已经从崩睿肩膀上跳下来了。抬尾巴就拍死一只企图逃走的松鼠。

养了这么久,吃了这么多东西,说跑就跑?

“哇,别跑!修,这是咱们的松鼠啊,快抓住它们!”

崩睿反应也不慢,拿起手边刚放下的扫把劈手捂住两只。发觉是自家的行李洒了,崩睿忙招呼柳扶修帮忙。

刚把木板车连带行李推下来的兔子们这时也出现了。也不知道是从哪个陡坡上下来的,三只连跑带滚的,乱七八糟地摔到柳扶修面前。

“叽!累死兔子了!”四眼喘着粗气摊在地上,干脆就不想起来了。

这时柳扶修已经徒手摁住三只逃跑的松鼠了。

柳扶修跟崩睿手忙脚乱了一会儿,十二只松鼠,跑得就剩下八只。再去看看撞了墙的行李,里面的陶罐稀里哗啦的碎了好多个。

柳扶修摸出一个被摔得缺了一块的陶碗,心疼。

再看看灶台,也摔出一个裂纹,感觉不太结实了。

再看看三只兔子,喘匀气儿第一件事就是去行李里扒拉出来今天给它们缝的熊皮衣服。抱在手里,穿在身上,护得死死。

柳扶修突然就有点想吃兔子肉了。

还是崩睿在旁边劝他:“算了算了。那些陶罐本来做得也不好,明天再找材料烧新的。这些东西这么重,我就觉得它们拿不动……”

“好吧,既然睿睿觉得可以的话。”柳扶修气得尾巴啪啪打着地面,“我是让它们多走几趟一个个运下来……没想到竟然给我这种惊喜。呵。以它们的力气一只兔子拖一个碗,三只兔子拖一个藤壶完全可以安全下来。竟然就知道护着自己的东西呢……区区几只兔子。”

崩睿:“喂喂,太咬牙切齿了修。”杀气都溢出来了。

“啊,是么?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柳扶修转身,“今天晚上杀松鼠吃。”

崩睿无奈。

不过想想也好,吃呗,新鲜的肉也好几天没吃到了。

看着柳扶修在一阵松鼠尖叫中杀松鼠放血。崩睿也动手收拾一下残局。坏掉的陶罐收拾成一堆,猪皮包拿下来,洒掉的果子野菜收拾一下装回去。所幸水没洒,不然还要大老远跑回去接水喝。

这附近也不知道有没有水源。

兔子们看暴风雨似乎过去了。绕着柳扶修走,靠近崩睿,帮崩睿捡果子。假装乖巧地往崩睿手里递,崩睿就摸摸它们的小脑袋。

柳扶修扫它们一眼,看在睿睿的面子上不凶它们。只是边给松鼠放血,边默默向兔子们投去黑溜溜的目光。

四眼跟花斑咬耳朵:“花斑,变脸蛇在看我们。”

花斑偷看一眼缩回来,安慰四眼:“没事儿死不了。”

小肥躲在崩睿身后,严严实实隔开柳扶修的目光,担心道:“我们闯祸了叽?”

花斑:“都跟两脚兽紧点,等变脸蛇消气了我们就没事儿了。大不了我们这几天少说话多做事。”

四眼:“少说话多做事。”

小肥:“嗯嗯,少说话多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