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1 / 1)

弥天 未二丫 1876 字 2022-03-16

“尊上,他们为何……”所剩无几的玄门精英看着同样一脸狐疑的玄门总督。

为何,为了活下去,为了让重要的人活下去。

生死关头之下,最能体现人心所愿。

活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在漫天的混沌呐喊奔腾的这一刻在即便暗黑之主与灾祸之神在这样的风暴之中也黯然失色的这一刻,两代听雪剑的脸和气息融杂交错,莫珠子依然能清晰的感知到那份心愿他们曾经都不顾一切的要送他们走都不顾一切的要保住他们。

狂风大作,氤氲漫天,冰霜血海,飞石沙暴,一切都在失控的边缘。

“阿爻……”灵光更甚,北冥听雪隔着风暴看着北冥爻,“是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北冥,是我……”

北冥听雪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听雪短剑倏然脱手,乘着幽蓝的灵光。直到短剑逼近,北冥爻方才看清,短剑之上挂着一张残损的传送秘符和一支令牌!那是……通往镜像的通行令牌!

“听雪你!”

“阿爻……活下去!”北冥听雪眼眉一弯,挤出一个柔和却决然的笑,“对不起……”

原来如此,莫珠子无奈一叹。送走了云梦子和南知洲,在同时掌控吞云和吟霜的情况下,北冥听雪根本不可能再开出一个传送门。他只能利用这样的方式令北冥爻脱战。

雪亮的光芒幕天席地,两只凶古妖兽受召脱战,呜咽着消失在水镜里。北冥爻紧随其后,半身已然步入水镜。

“北冥听雪你休想!!”愚公锤飞身而至。

“尊上,事已至此,我等已无退路可言!”愚公锤抡起了手中神兵,孤注一掷的笑了起来,“与其狼狈而归,不如名留青史!”

“说得好!”玄门总督剑指苍天一声大喝,“灭净世间妖邪乃是彩云间遵循的信念!今日即便本座殒命于此也要毁了这里!”

总督抛出佩剑,剑尖垂落而来,瞬间血溅三尺,他目露血光,念念有词:“天地为证,以血为盟,灵符为引,以咒为媒!”

灵符翻涌,炸裂四散,搅起惊涛骇浪。

愚公锤一阵狂笑,带着彩云间总督的助力使出浑身解数:“移山!”

飞沙走石疾速抱团,以泰山之势集结而至,像一只巨型困兽一般,野蛮的闯入暴雪之中与其撕打纠缠起来。

“以吾辈之魂灵,祭日月之河山!”玄门总督须发肉眼可见的瞬间雪白。

天地轰然,山崩地裂!

所有灵力聚集半空,万丈光芒吞噬天地。

水镜轰然震荡,大有倾塌之势。

北冥爻只觉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挤压,浑身骨头倏然碎裂。他一声惨叫之后失去了意识。

灵光纷然乱舞,符咒法阵纵横交错。

风雪也好黄沙也罢,搅和在诡谲的氤氲之中全然不受控制。

杀戮辐射四下,阵前所有活着的,死了的,站着的,躺着的,无一幸免。

末世之势暴虐弥天,莫珠子根本看不清两位天选者究竟是如何战亡的。

是神兵的灵光告知这个来自远方的窥视者,一切都结束了。

满眼只有混沌,冰封开启,寸草无生,所有人尸骨无存。

这便是,所谓的……正邪大战?莫珠子茫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突然悲凄的笑出了声。

玄门正道妄图掌控天下大局,却不肯堂堂正正承认自身欲望

他们贪念神兵之威,不惜扭曲事实编造谎言加以控制

在此之前,逍遥镰和愚公锤立场明确,忠诚于彩云间。南知洲是彩云间的入室弟子,一直以来都十分遵从师门之命。云梦子虽为北国公主,但在幼年时期便已出世,随恩师一起游历修行,后与同门师弟永乐一起受邀为彩云间长老。

原本一切尽在掌控的局势,却被一见钟情的爱情打破。

他们忌惮南北联姻,就算南知洲是玄门弟子,就算云梦子是彩云间长老,都无法抑制那些不断滋长的鬼蜮,更无法安抚那些蠢蠢欲动的贪妄。

于是,他们联合一个觊觎王位的卑劣小人引发了一场世纪悲剧,并在败北之后成为另一个阴谋的开端。

所以,他们究竟为什么而战呢?

他们究竟就是天选者,还是天谴者呢?

当坐拥力量,当利刃在手,又有几人深明为何执剑呢?

救世?灭世?只是执掌者的一念之间罢了。

玄门总督以血肉神魂祭阵

神兵化作不折不扣的凶器

入境的玄门众部与南诏送亲队无一生还

末日冰霜之势封印了北冥全境,除了利用呓语戏言将神魂强行剥离的潜龙十八以外,无一幸免

北冥爻最终化形为稚子,永生永世囚于无念之上,只有无尽的黑夜和一望无际的孤寂。

耳边的呼啸逐渐远去,莫珠子彷如浮萍。

最后,是风将她带到这里,还是那片宁静的水面,与初次见到一样的无念之上。

如出自见面一样的金色甲胄她就站在前方,形单影只,神如枯槁。

“山盟海誓,共赴生死……”南知洲看着手中长弓。

还是那个距离,还是那个场景,但一切都不再一样了。

有那么一瞬间莫珠子的视角与这抹孤独的背影融为一体了。

没了,都没了,那个曾经说要与她逍遥四方的人,那个曾经说要一起匡扶正义的人没了。

“何故弃我而去呢?”南知洲看向虚空,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也没有了。

“因为他舍不得。”莫珠子知道她听不见,但却忍不住答了出来。

“那我呢……”莫珠子一惊,南知洲缓缓侧身,水雾凄凄的看向她,“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对啊,境遇如此,何去何从?

风里传来水流的潺潺声。

是她哭了,她们都哭了。

和煦的微风拂过水面,牵动两人的衣袍。

“何故流连,何故沉沦,何故执迷不悟。”

莫珠子不忍再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鼻息之间传来冷梅的清苦,熟悉的草木香被揉了进来。

莫珠子心中一惊,抬眼之际哪里还有南知洲。

无念之上一切都那么和煦,仿佛那场惨绝人寰的大战早已时过境迁。

风很轻,阳光没有温度,空气里带着几分湿润,显得有些凉薄。

看着空空如也的无念之上,一个声音突然钻入脑中

“人没了,什么都没了,手刃仇敌意义何在?你若不在了,那我独留世间又……”

又有何意义……

她喃喃自语着,这是那日在灵力风暴之下凌少的话。胸口仿佛遭受重击,说不出来为什么,她居然在那么一瞬能理解凌少当时的心情与处境。

可是,她怎么能理解他呢?

天地不仁!世人不仁!

正义?礼法?天道?师命?

谎言,欺骗,背叛,反目……

这一切意义何在呢?

为什么都那么决绝,为什么都不死不休?

前任总督在血祭之前称这是他的信念。

信念吗?

莫珠子觉得可笑,这所谓的信念不过是立场不同的己方利益罢了。

玄门为了一己私欲埋葬整个北境

北冥为了复仇重生就牺牲无辜的锦川。

说到底,玄门正宗与北冥妖邪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自己呢,还要为了锦川去消灭北冥吗?

莫珠子眼皮愈发沉重,身体如乘千斤巨石,随着愈发模糊的意识沉入深渊。

初春的岭南,阳光比北方热情许多。

白水河面上浮着零星的花瓣,顺着河川往上看去,鸟语花香藏匿在一片繁茂之中。

就在莫珠子沉沦迷失的日子里,蓝月谷的几个人正在饱受前所未有的焦头烂额。

莫珠子病情反复,十日过去依旧没有好转。她时而呓语不断,时而哭泣不止,伴随着高热还时不时的呕血。虽然那患处不似头几日那般宛如一颗泉眼汩汩喷涌,但始终难以愈合不断渗血,那些高阶的愈术法阵失灵一般,吓得李庆嗷嗷直哭。最终是流云当机立断一掌劈晕了他才消停下来。

“诶诶,怎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嘛!”这是一个听起来不太年轻,但语气又十分年轻的声音,“出去出去,你们都先出去啦!”

几人被赶鸭子一般先后退出了小屋。

“……”相顾无言,放眼望去这几个都有不同程度的愁眉苦脸,就连流云也不例外。

“鬼医前辈所见皆为疑难杂症,应该,应该尽在掌控吧?”姝婕看向杜一洋,那目光显然是在寻求肯定。

“嗯。”杜一洋迟疑了片刻,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仿佛是在给自己打气。

又是一阵沉默,众人各有思虑。

终是杜一洋叹出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被李庆哭痛的太阳穴,脸上的愁云惨淡似乎更重了些许:“该用的都用上了,为何一点起色都没有!”

“灵力耗尽,神魂不稳,内伤未除,牵动外伤,”流云看向姝婕,“彩云间有一味百愈丸,能配合愈术内服,可知配方?”

姝婕摇摇头,有些为难的道:“我此番私自行动,无法接触到彩云间的稀有药材。”

“那倒不必啦。”

鬼医推门,从屋内走出,在众目睽睽之中一屁股坐在了露台的躺椅上。

相比之下,在他的脸上多了一份其余人都没有的从容和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