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不想分道扬镳的人终究还是事与愿违了。

东方春晓长吁出一口气，在昨日之前绝对想不到有一天会以当下的心境站在脚下这片土地之上。

“她若知晓这一切，会如何呢？”东方春晓看着那一桌的卷册，眼底的情绪与那忧虑的言词背道而驰。

“或许，可如大小姐所愿。”上官凉微微欠身。

“如我所愿？”东方春晓微微一怔，旋即皱眉道，“我有何愿。”

上官凉：“何必扼杀心中所愿，人，都是自私的。”

“我……不会受你蛊惑的！”东方春晓语气坚定但眼底的游离被上官凉捕捉到。

“蛊惑？”上官凉讥诮一笑，“以大小姐如今的情状还不愿听真话吗？”

东方春晓猛然抬头。

上官凉嗤笑出声：“令尊所愿乃家族荣耀至死都不忘，在他心里你的安危不值一提令兄所愿乃维护正义甚至可以舍弃姓氏，在整个玄门的眼里，西岭之花还没有一把月轮弓重要。自我第一次在锦川见到大小姐便感叹，如此优秀的女子何以活在他人认可之下。你如此努力的讨好他们，可结果呢？”

“你……休要胡说……”东方春晓愤慨，但不知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却全是心虚。

上官凉看不见东方春晓的挣扎似的，继续啧叹：“哎，最可气的是你曾经的伴读，一朝飞跃凌驾于你之上，累你失去所有，而她如今却高高在上！”

东方春晓脚下一软，整个人失去重心靠向窗棂，刺骨的凛冽倾泻而来，侵蚀她最后的防线。

“别说了！”东方春晓呼吸急促，双腿无力。她颤抖着语气几近乞求。

“大小姐！”上官凉一把扶住她，惊得她疼出一身冷汗，下意识的要躲却被死死钳住。

上官凉眼中咄咄逼人转瞬即逝，露出一张苦口婆心的脸：“逃避只会让盛放的西岭之花提前枯萎，你本应站在最耀眼的高处受万人膜拜，何故委屈自己呢？”

东方春晓因疼痛不自觉的仰起了头，四目相接，上官凉居然满眼惊痛，这样的神情她在另一个人脸上见过，但是，心疼的对象从来就不是她。

上官凉似乎想到了什么，继而痛心疾首的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若非她咄咄相逼，令尊何以灰飞烟灭？彩云间的长老之位给一个死人，是荣耀还是嘲讽？大小姐不妨仔细回忆一番，当时的情状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早有预谋。”

东方春晓在上官凉的逼视里看到自己风云突变的面色。

过往种种呼啸而来，京都城北之战莫珠子的赶尽杀绝，西南一战杜氏兄弟的突然出现，若非莫珠子对锦川真相执着不放，或许……

思绪卷出飓风，搅得她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前一黑。

上官凉随手一捞，堪堪接住软软倒下的东方春晓。

“来人。”

上官凉沉声唤道。

谷雨与寻梅将东方春晓安置在床榻之上。

看着眼角滑出泪珠的惊世美人，上官凉脸上丰富的表情渐渐化为势在必得的笑。

他看向窗外，就在今日，北伐大军将抵达梅林。

晨光透过云层，云梦山半山以下被密密的树林覆盖。

晨光将至，寒露深重。林中山岚未尽，袅绕之中宛如仙境。

“啊……阿嚏！”幽静的山林发出违和的异动。

紧接着，树荫沙沙淹没在澎湃的密林之中。

“哎哟，嘶……”一个略微嘶哑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疼疼疼……”

树荫动了动，探出一个圆圆脑袋，此人皱眉，瞪着对面为了能融入环境而将自己团成球的男子。

圆脑袋不满的压低声音：“你作甚？”

“抽……抽筋……哇……”从变形的嗓音里能感受到此人的不适，“嘶，冻死我了……”

圆脑袋怒目，以树荫为掩，低喝道：“你闭嘴！”

“不行，太难受了……我们何时擅于跟随伪装了？嘶……”抽筋的小哥哥委屈着。

“你俩！小声点！”另一个树枝上，有人闪了闪，此人刻意将声音压低让人听不出男女，“闭嘴！老大交代过，暴露者断粮！”

一声奇怪的鸟叫从林中钻出，树上三人如获军令一般倏然静止了。

晨曦从云端探出，山间的晨风沁人心脾，树荫的沙沙声盖过了一切，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云梦山以北的驻地一派井然有序的模样。破印队伍已然列阵在前做最后的准备。

李庆站在人群前端，拽着袖口看着被楚江开与乐正娅护在中间的莫珠子，那袖口已经要被揉成腌菜了。

姝婕似乎感受到了目光，她看了李庆一眼后倾身对莫珠子说了句什么。

莫珠子回头，有些无奈却又一脸幸福的调笑道：“二圣手一副眼见自家闺女要去搞危险动作又无从阻止的模样。”

姝婕叹气：“二公子对姑娘的担心发自肺腑。”

莫珠子当然明白姝婕的意思，她看了眼正在与碧流东交代各项事务的南白玉后脱离队伍，大步流星的向李庆走去。

李庆见状赶紧迎了上去：“怎么了珠子？”

“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莫珠子站定，眼中并无疑问，反而充满从容与坚韧，“你真的会随时毒人吗？”

李庆怔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说得是关于灵鹤楼两位圣手毒人于无形的传闻。

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想起这事？李庆皱眉，正要开口，却被莫珠子抬手一拦。

“嘘……”她就这么看着李庆，眼底流光影动，那笑容仿佛初生的朝阳，裹着青草的芬芳扑面而来，“回来再告诉我答案。”

说罢，不等李庆回复，一阵晨风席地，归林出鞘，莫珠子纵身而上。

发丝轻动，她回眸冲着李庆从容一笑：“我要听真话哦。”

直到莫珠子飘然远去，李庆方才回过神来，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李庆鼻子突然一酸。

“……好！”

玄门精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天光大亮，茂密的枝叶将阳光隔绝在外。云梦山的绿海在晨风之中波光粼粼。然而，谁也没注意大部队后面缀着一个低调的小尾巴。

从云梦山以北到梅林正常路程不过半个时辰。但以五方神兵为首的玄门精英却走了将近两个时辰。

这一路，凶邪不断，越靠近梅林就愈发张狂。

其中不发一些凶禽猛兽因诡咒之力死而复生，那攻击力和难缠的程度丝毫不输镜像之中的高阶妖兽。

听雪剑首当其冲形如鬼魅与逍遥镰配合无间，强势突进。

云梦琴与诸子箭身处阵中，由愚公锤断后相护。

莫珠子更是花哨，除了诸子箭还有北夔妖匕与归林轮番出场，打得那叫一个出其不意，眼花缭乱。

如果让莫珠子像东方春晓那样专一的守着一把长弓，她可能会闲到抠脚。毕竟在此之前，一直是她为团队冲锋陷阵开团突进。能酣畅淋漓的输出对于莫珠子而言是最快意的事情。

可自掌控神兵以来，她从突进前冲的选手变成了中心攻击位。作为一个弓手，必然需要被保护在中后方。但她并不觉得遗憾，因为她体会到了一种只有精密配合才能打出的高效率和强输出。

毕竟，其余天选者们作为站在巅峰的高手都极具意识，无论是在配合还是单体输出之上，都是顶级的。加上总督南白玉指挥得当，不管从战术还是最终实际的结果都显得那么顺风顺水。

就这样，尽管阻碍一波难于一波，可在神兵的带领之下，玄门北伐五百精锐一路所向披靡。

不到午时，大军就已经突破敌防梅林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