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上官凉声音渐冷，“还是小瞧这丫头了。”

一道黑色法阵轰然拉开，像盘旋深渊的多足怪物，诡异的符咒纹路笼罩苍穹。

莫珠子凝眉，那是什么？

黑色法阵里混合着奇怪的术法，与诡咒不同却又与之融合。

南白玉看着那气势磅礴的法阵眉头压得更低了看来北冥比他们想象得更为棘手。

思绪之中谷内再次震荡起来，这个看起来波云诡谲的黑色法阵堪堪截住了五方神兵的第二次绝杀。

两股灵力发出刺耳的撕裂与摩擦声。

“没用的！没用的！废物！你们都是废物！哈哈哈哈哈！”黑色漩涡之中传来南尽天笑得肆意妄为

莫珠子这一箭出手之快几乎没有丝毫迟疑，在高速行径之中，移动靶对于稳定性和精准度都有更高的要求，更何况两次争鸣相隔仅一盏茶的时间，其力度无疑会大打折扣。

莫珠子在争鸣的反作用力之下往地面坠去，眼见此箭居然疲软禁不住啐了一口，她突然灵机一动，一个急停之后再次乘风而往。

“她在做什么？”碧流东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南白玉并未搭腔，所有人都如他一般屏住呼吸看着瞬息万变的战局。

莫珠子双臂一展，用尽浑身解数请出藏于身上的北夔妖匕。一记飞踢之下，利刃在拖出琉璃之光，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悲切，呼啸着，飞驰着，一头撞入神兵的灵光之中。

嘭

对峙的僵局被瞬间打破！

“唔……”上官凉似乎在惋惜着什么，“南先生，北冥感激你的付出，只是如今缘分已尽……”

上官凉似乎靠近了些许，那声音鼓动着南尽天的耳膜：“我们后会……无期呀。”

嗯？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南尽天尚在那洋洋得意之中，却感到附在身上的力量骤然一懈。

覆盖苍穹的诡异法阵倏然一收，带动着东方春晓没入那仿若恶魔深渊的漩涡之中。

“你？！”南尽天这个要说什么，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夺去了所有注意力。

耳边狂风撕扯着，胸口原本复原伤处的诡咒开始往外释放，黑雾腾然，将他迅速裹成一个巨大的黑球，撞向那支夺命的箭矢。

眼前灵光铺盖所有，一切都已成定局。

风中飘来上官凉玩味的笑：“南国公主会为有你这样的子民而骄傲悳。”

“上……”他都没来得及叫出声，灵光已经将他扑灭。

嘭

肉身撞上神兵的绝杀在空中炸开了花，那力道并不至于抵消神兵的攻势，但对于千钧一发之际，也足以牵绊争分夺秒的救援。

“什么？刚才那是什么？”

“南、南尽天挡了诸子箭的争鸣？！”

“师兄，这是……”碧流东凑到南白玉身侧抬头却看到一张隐忍情绪的脸，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南白玉太阳穴突突突得跳，前一刻还在咬牙切齿，眨眼之后便是灰飞烟灭。

他看着身魂俱灭的南尽天一时间五味陈杂，回忆潮涌却不知从何而起。

“东方师妹被带走了……”

“他们，他们就这么走了……应该，应该暂时不会回来了吧……”

最后那句话的声音很轻，但是还是被莫珠子听了个全乎。

在凌少的接应下，她回到地面，此时此刻已是没有什么心思去教训喜欢嚼舌头的人。

她面色青白，看着已然淡去的漩涡，甚至来不及细想南尽天的挡箭究竟是自愿还是被迫。一番密集的操作，此时此刻她连抬脚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得知李庆失踪到现在，她已经耗费太多，方才掷出妖匕已是极限，她颓然看着逐渐平息的天空，竟然连视线也模糊起来。

“天亮了……”

不知是谁的惊呼，那份喜悦反复百八年没见过太阳一般。

晨曦透下，阳光漫入，将有些惨烈的峡谷染成淡金色。

“我们……我们成功了！”

“我们守住了！”

耳边嘈杂四起，净是欣喜之音。

“神兵此行功不可没，有了神兵玄门所向披靡！”

“仰仗总督算无遗策用兵如神！”

“此次京都与西南之战困难重重，但所幸有惊无险啊！”

“尊上果断，劝说东方先……长老牺牲小我才能保五芒星阵顺利结阵，为中原万全奠定夯实基础！”

“总督威武！彩云间威武！玄门威武！”

“玄门威武！玄门威武！”

“我们会把她救回来的。”凌少的声音就在耳边，像落入湖心的一颗石子。

欢呼雀跃似乎愈来愈远，莫珠子的耳边传来自己的呼吸声。

她抬眼，正好对上凌少那浅淡的眸子。晨光拢于眼底，柔和又温暖，笃定而深邃。

莫珠子深吸一口再一一回望，杜一洋与杜一飞并肩而立，前者沉默不语正冷眼看着彩云间的众人

唐笑刀和雨娘娘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然离开

乐正娅白皙的脸上疲态尽显，云梦琴被她背在身后，更衬得她娇小无力

楚江开咳喘不止已经披上了厚厚的大氅，大氅随着他的咳喘颤动着，像在微凉晨风里颤动的蝉翼

就连凌少也是一脸惘然，在发现莫珠子看他以前一直望着半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南白玉在碧流东的陪同下与汪不服和苗月天交流着什么。

夜鸟是什么时候到的……莫珠子蹙眉。

“不管夜鸟是何时抵达，但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之下，他们是不会出手的，”凌少压了压莫珠子的肩头，“且不说打草惊蛇，就连人质的安全也无法确保。”

凌少显然是通过莫珠子的目光读出了她心中所想。

“你说，总督是什么时候想到要东方念祭阵的？”莫珠子看着凌少，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连眼皮都是沉重的。

即便目标一致，也让莫珠子心升寒意，她不确定南白玉在京都寮站对她说赏罚关系的时候是否已经预料到今日。

凌少眉头微微收了收，半晌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大年十五上元夜中原有惊无险。莫珠，你做到了。”他轻轻的拍了拍莫珠子的后背，算是宽慰也算是安抚。

莫珠子又回看了阵眼，空气中仿佛还有血肉神魂焚烬后的气味。

“果然啊，”她喃喃自语着，“赏比罚……更痛。”

这句话是南白玉在寮站的时候对她讲的。自东方念祭阵起便在脑中盘旋不去。

彩云间长老……是啊，东方念如愿以偿的到达了那个位置，但却也在同一时间失去了一切。

莫珠子叹气，周遭瞬间亮了起来，晨曦透光而来，光华之下，峡谷被照亮了。

晨曦一旦登台，那黑夜必将落幕。

半空中，潜龙十八先生和晓先生看着逐渐撤离的大部队不禁啧叹。

“这便是灭锦川者的下场，天下第一飒真是说到做到。”晓先生是惬意的，甚至大有意犹未尽的意思，“这结局非常符合南尽天这样的人物呢，师父您说呢？”

此话没有唏嘘只有无尽的嘲讽。

潜龙十八先生捋着山羊胡子耸了耸肩，叹道：“与上官凉做对手远比做队友更安全啊。”

晓先生吁了一口，啧道：“都不是省油的灯。”

潜龙十八先生无声的笑了起来，那笑意深重如同初春的清晨，看似阳光明媚，实则寒露深重。

“啊，看了一夜的戏，连个露脸的机会都没有。明明是大轴，却没有出场，好浪费啊。”晓先生娇嗔着，“师父，我这身儿戏服百穿了呢！”

潜龙十八先生但笑不语，任由他牢骚。

晓先生又哼哼了两声，像是在清嗓子，没过多久便摇头晃脑起来：“东南西北中，天地混元间。移山愚公锤，纵横云梦琴，吞云听雪剑，食梦逍遥镰，争鸣诸子箭，万物皆可破……”

他顿了顿，探头向自己的师父，明知故问道：“这便是师父的成名之作吧？”

师父不置可否，起身拍了拍衣袍，道：“回吧。”

晨光透过结界，那被乌云和黑夜掩盖的结界已如强弩之末。

天空愈发明亮起来，像诸子箭灵光的延续。

晓先生煞有介事的唱了起来：“妖王乱世，生灵涂炭。五方集结，正邪大战……”

他足下生莲，踏着浅淡的云波，挽起了小扇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大有一番心中有戏，哪里都是戏台的意味。

“妖王败退，坠入黑暗。冰川相融，万物复苏，金梅花开，北国将近。”

声音越来越远，飘向即将到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