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盖月，细密的雨点打落。
“怎的又落雨了？”
耳边飘来彩云间修士的抱怨。
唐笑刀看向身边的雨娘娘，心里叹出一口气，默默地将背在身后的特制斗篷拉开。
雨娘娘有些心虚的撇开目光，缓缓的拉起同款特制斗篷。
四下无人注意到两人的举动，因为此时的变故令气氛再次紧张起来，无人会过问气象与在座之人的关系。
烦躁的空气迅速被寒潮代替。
阵前已然剑拔弩张，除了唐笑刀和雨娘娘以外，东方池月与楚江开都没有动。
细雨如针，绵密而冰冷。
东方池月现下的心情不知道如何形容。
一直以来他都非常明确自己的立场，也曾经无数次的设想过需要作出选择的那一刻。
只不过，当这一天切实到来的时候，在那份笃定之下竟然也会出现一种叫做纠结的情绪。
这一刻，东方池月仿佛领悟了恩师永乐长老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你的血液将是你修行之中最大的困境。
事到如今，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他知道自己绝不会犹豫，但依然会难过。
身旁传来楚江开的咳喘声，这样空气无疑令他倍感不适。其实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困境，或许在外人看来楚江开的羸弱便是他最大的困境吧。
“速速撤回！愚公锤、逍遥镰！”南白玉催促起来。
东方池月发现楚江开并没有因为南白玉的命令而有所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目光剔透到近乎无的通透里似乎藏着什么？
他，莫非在等待？
东方池月突然明白了，楚江开行动的依据来自于他的决定。
这个清淡到近乎无的男子比任何人都清晰自己要做什么。他遵守的从来就没不是谁的命令而是自己的准则。
东方池月看了看两丈开外因受伤无法行动的父亲，看了看浮于半空身陷黑雾里的东方春晓，他举步转身。
雨雾像一道屏障将南尽天与彩云间众部隔开。
“冬去春来，适宜叙旧，可惜没有酒菜……”南尽天意味深长的看着东方念。
“春晓……”东方念抬头，看着眼前这个又诡咒组成的庞然大物，他目光浑浊，“南尽天，你究竟想如何？”
南尽天呵呵一笑，没回答东方念的话，却看向南白玉：“世侄啊，你作为玄门总督，可是太小看这位东方家主了。”
南白玉并未开腔，他神色莫辨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总督！”莫珠子跑到南白玉身边，心急如焚显而易见，“春晓有伤在身那些诡咒……”
莫珠子还要继续，却被南白玉抬手制止。从那缓缓转动的目光里，莫珠子看到了某种讯息。那传达出来的意思，不仅仅是一个稍安勿躁。
可这对于莫珠子而言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当众龃龉，就算见解与立场相悖，就算她曾经放弃过自己……但是如今春晓身陷敌营！被挟持在千万吨诡咒之中！
从京都到西南，她不可能毫发无损，若被诡咒侵蚀那……
莫珠子一阵眩晕，不适感汹涌而起李庆身负诡咒的景象挥之不去，与梦魇之中的妖焰火海重叠在一起。
她不想也不能再经历重要之人被诡咒侵蚀。最重要的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当下的状态，若再来一次，她没有十足把握和气力去净化甚至引渡那么多诡咒。
南白玉不让行动，连话都不让说。
“放心吧，南尽天不可能让她被侵蚀的。”说话的人是碧流东。
碧流东知道南白玉对莫珠子是有偏爱的，也听说过这位天选者不太守规矩，激动起来不管不顾什么话都可能说出来。眼下境况非同寻常，还是尽可能避免意外比较好。
“就算有个万一，神兵具在，你不用担心。”是凌少。
莫珠子这才注意到，包括她在内的天选者们皆是神兵在手，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凌少手提听雪剑，与她并行而立，道：“冷静点，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不是吗？”
说罢，凌少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平静且从容，有着与南白玉截然不同的力度。
“……”莫珠子皱眉，就差没丢回去一个白眼。
话都会说，她何尝不知道要冷静，要淡定，要听指令。可就是无法自控的心绪不宁啊！总觉得有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会发生。这种感觉与得知李庆被绑完全不一样。
毕竟，在经历过李庆被绑，铃儿惨死，城北一战之后，她看到了更多的残酷，感到了更多的无奈。如此一来，面对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面对那些或许会重现的恐怖情景，她便有脱力的感觉。
为什么依旧脆弱？长弓在手，莫珠子紧紧握住，直至发疼。
疼痛似乎能令她清醒一些，深吸一口气，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渴求勇气。
前方还在对峙着，大家都在等时机和命令。
“南尽天！你卑劣无耻，速速放了小女！你我之恩怨与她无关！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东方念手持佩剑，灵光熠熠。
“不知道？怎可能会不知道？”南尽天哈哈一笑，“当初她可是自愿被你家夫人送出锦川的，作为逃兵之一，她怎会不知？”
“你……”东方春晓顿感天旋地转，一切都崩塌了。
“况且，”南尽天露出奸佞的神情，“老夫已在前日将你所行之事如数告知。”
东方春晓呼吸紊乱，却依然咬牙坚持道：“你，你休要信口开河！”
“怎的？绥州一见春晓姑娘这么快就忘却了？你花重金寻押倌的诉求还在老夫怀里，要不要老夫拿出来给彩云间总督检阅一番？”
“春晓……你？”东方念惊讶至极。
“是的，你的女儿在调查你。”南尽天似乎很开心。
东方春晓呜咽起来，真相如何一目了然。
“春晓……”莫珠子从未见过如此无助，如此狼狈的东方春晓，心疼油然而生，随之而来是愤怒。
“就没有办法绕后偷袭吗？”莫珠子压低声音询问身边的凌少。
凌少摇头：“默然留守京都没有跟来，无人可用。”
莫珠子又看了看碧流东，对方瘪瘪嘴：“从寮站到峡谷只有一条路，若御剑绕行一是来不及，二是……”
碧流东努努嘴，示意南尽天所处位置：“容易暴露。”
莫珠子皱眉，这时她才想起，方才来西南寮站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精英皆在谷内，寮站驻守者恐怕能力有限无法胜任。
“珠子姑娘稍安勿躁师兄自有章程。”碧流东微微偏头压低声音安抚道。
“嗯。”即便内心骂了一万句，莫珠子此时此刻也只能待在原地等候指令。
“东方老贼，”南尽天一脸戏谑，“老夫冒着被愚公锤发现的危险几度欲与你接触，皆被你避过。你仗着边境有神兵驻守诡咒无法靠近，妄图糊弄过去？你判了玄门又判北冥，你的主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吃了左边吃右边。此举已然激怒北冥，今日老夫奉北冥少主之命，前来助杜公子揭露真面目。”
“北冥少主？”莫珠子不由的心头一颤，不由自主的重复出声。
“北冥不是妖王吗？何时多出一个少主？”看来抓住此重点的人不止莫珠子一人。
一丝杀意从凌少眼里划过，他也没有想到南尽天居然在此刻提及北冥少主。
“嚯……”雷云之中传出一阵口哨声。
晓先生砸吧着嘴一脸戏谑。
“哎，”潜龙十八先生眯缝着眼睛摇头叹气，“上官凉的人果真靠不住啊。”
晓先生嘿嘿一笑：“少主生气的模样还挺好看的呢。”
只听潜龙十八先生又叹出了一口气，脸上却是笑意不减。
“总督先生，”杜一洋转头对南白玉，“前往蓝月谷接触在下之人，亦是以北冥少主的名义。”
南白玉闻言，除了微蹙的眉头以外，无法判断他在思量什么。
“世侄，杜家公子所言句句属实。当初杜小公子体内的诡咒是我亲手以催生咒引出。那日东方老贼游说规劝杜家家主，正好被那伴读的撞个正着，是东方老贼尾巴是东方老贼派的，所下之命乃是灭口。”
东方春晓瞳孔巨震，脸色煞白的看向东方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