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尽天眉头微挑，随即恭敬一礼：“多谢先生。”

一道电光划破长空，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天空恢复平静。

晓先生直了直脊背又转了转脖子，一副终于摆脱了不适似的，舒畅的伸了个拦腰。

拦腰过半他似是想到什么，突然顿住了。

眼下的局势于北冥而言无疑是一出好戏。此时派个人下去掺和一脚实属没必要。但精明如师父，怎么会如此安排？更何况所用之人并非自己人。

晓先生半眯着双目嘴角微微翘起，他用短小的扇柄轻拍着自己的下巴，疑惑不解的：“这出戏，这南老头儿本是可有可无，师父为何凭空要加一个角色？这不符合您的风格。”

“既然成为角色那必然有其用处。”潜龙十八先生轻轻一叹，目光落在凌少身上，“况且，写这出戏的人不是老夫，而是咱们少主。”

晓先生先是一惊，与潜龙十八先生有过片刻的对视之后继而明白其中原委。凌少深知，按照北冥的计划，莫珠子会面临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于是乎特意安排了一出能让其心安理得的戏码。这个不但能坚定立场还不被人落下口实的角色非彩云间叛逆者南尽天莫属。

“真是周到啊……”晓先生啧啧两声，一种莫名的滋味涌上心头，大抵是一种艳羡吧。如此面面俱到又能一心一意还能赏心悦目的人，世间罕有。不过嘛，这男女之间就算两情相悦也得天随人愿呐。

“师父。”晓先生以手托腮，偏头看向潜龙十八先生。

“嗯？”

“她真的能够成为北冥王妃吗？”

顺着晓先生的目光而去，潜龙十八双目微眯，似是有仔细的观察和认真的思考。他目光始终没有从莫珠子身上挪开，嘴边挂着的笑意也无半分减淡，半刻后终是缓缓的摇了摇头。

“哎，可惜啊……”晓晓转回视线，看着身着川绣芙蓉袍的莫珠子，“可惜师父不是北冥的主人否则……哎哟！嘶……”

晓先生捂着被敲得生疼的脑袋，满眼委屈的看着潜龙十八先生，后者抖抖宽袖将手收回袖中。虽然敲了晓晓，但脸上的笑意却未减分毫。

潜龙十八先生知道晓先生读懂了自己的摇头，那并不是“不能”，而是：不得而知。

重逢的场景莫珠子梦见过很多次，梦里是无数次的质问，无数次的举剑而往，无数次因为东方春晓的闪现而惊醒，每一次惊醒都是冷汗淋漓。

可当现实来临的时候，心如止水一般的淡定是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知情人都屏住呼吸，临阵以待的注视着莫珠子的一举一动，包括东方春晓在内，她甚至没有收起武器，目不转睛的盯着莫珠子。

然而事实上，莫珠子没有如他们所料激动得喊打喊杀，直到南白玉走到之前都没有再看东方念一眼。

莫珠子抬眼，目光穿越南白月看到身后的东方池月，眸光清冷无波。

说来或许是巧合，东方池月也正好看向她，两股视线凌空相遇，带着不同的审视与探究。

东方池月眸如镜湖，清澈且深邃。那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坚定，带着某种毋庸置疑的气势，像一个四平八稳的天平，永远不会无端倾斜。不知道为什么，莫珠子似乎从这样的眼神里收获了某种勇气。

她移开目光，看向东方春晓。后者看她的眼里是比在京都更加浓重的失望。

再看看父亲东方念，老父面色铁青，浑浊的眼中的满是颓败之气，东方春晓的心被狠狠的扎了一下。东方家的荣耀要在今日毁于一旦了吗？

前所未有的疲惫敲击着东方春晓。她双脚如同灌铅，肩上仿佛有巨石镇压，逼迫她大口呼吸才能站稳脚跟，一种难以言喻的失望与羞愤由心而发莫珠子和东方池月的眼神交流引发东方春晓的不安和警觉，或许有些人有些事以她现有的绵薄之力根本无法扭转。莫珠子从天而降不但挡在了她跟前，还将背留给了入侵的杜一洋。这说明什么，说明眼前站在与自己四目相对的人，已经不再是己方阵营的人。她的立场和决定已昭然若揭。

东方春晓突然委屈，从何时起，她变得如此孤独，如此弱小。而对面那个不起眼的莫珠子呢，天降福祉不说，身边有那么多人围绕她，支持她。

为什么？凭什么？她才是公认的锦川遗珠、玄门第一千金啊，天选之女本该是她而不是那个曾经在无名河畔救下的乞丐。

如今这人真的会无视曾经的恩情，将东方家置于死地吗？

“珠子……”东方春晓轻轻的唤了莫珠子一声。

四目相对，东方春晓的眼中满是哀求。

她曾经是生命中最耀眼的太阳啊。曾经在锦川事发当夜她深陷即将失去太阳的恐惧，即便在事后知道她去了彩云间并且很有可能是在抛弃自己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感觉如此的遥不可及。但是今天，这人就在眼前，可两人之间的鸿沟已是不可逾越。

莫珠子双眼发热，一阵鼻酸。曾最为光明剔透的信念如今却支离破碎。京都城北一战后，她还心存侥幸，但自杜氏兄弟出现之后，她知道，一切皆是妄想。

如今队友重逢却今非昔比。拜入蓝月谷的杜氏兄弟，成为天选者的莫珠子，名存实亡的玄门第一千金以及在天上看着他们的西门越及锦川众人……

过往的一切，都一去不复返了。

凌少见南白玉向他们走来，迎上两步合袖道：“京都寮站已经安排妥当，伤亡还在计算之中，稍后会报请尊上。”

“看来玄门已经过了正月十五这一大关了，那么，”南白玉点点头，脸上似有一抹笑意闪过，随即话锋一转，“作为锦川灾变幸存者的二人，杜家公子方才所言是否属实？”

莫珠子不由得颤了颤，抬头望向南白玉。

锦川真相彩云间一直没有放弃，至少本座没有莫珠子不禁想起了那日第一次见到南白玉的时候，他对自己说的话。

如今看来，这确实不单单是一句简单的陈述，而是一种承诺。

南白玉没有等待凌少与莫珠子的回答，继续说道：“你二人已在后方听了个大概，想必也勿需再行累述，眼下本座就问，杜家公子所言是否属实？”

“尊……尊上？！”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东方念，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南白玉。

“清者自清，东方先生为何如此紧张呢？”碧流东晃了晃手里的桃枝，唇齿之间透出意味深长的笑。

静默无声，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空气仿佛凝结，似有什么古怪在空气中摩擦着，四下突然变得干燥起来，令人咽部干涩，喉头发紧。

“嗯？”凌少目光落在地上流动的尘土上，下一刻心中便有了答案。

紧接着，不少彩云间的修士也发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端倪。

风乍起，卷起地上无数尘埃涌动漂浮于半空之中。

空气愈发干燥，尘埃噼啪作响，这莫非是……

突然，一声巨响，虚空之中一团雷云被狂风撕扯旋转形成漩涡，顷刻间电闪雷鸣。

灵光四溢，骤然上升的邪煞之气笼罩峡谷。

诸子扣不安分的颤动起来，莫珠子不由得握紧左拳。与此同时，天选者手中神兵共嗡嗡作响共振共鸣。

一个矫健的身影从漩涡之中掉了下来，身后还缀了一个。

“夫君！”狂风雷鸣之中雨娘娘的呼唤撕心裂肺。

“别过来！”唐笑刀怒喝。

在她之前唐笑刀挥舞手中的归林，奋力抵抗者试图近身的诡咒。

两人一前一后仿佛断线的风筝疾速下坠。

云梦琴音行如流水，弦音风刃拔地而起拍向纠缠唐笑刀的诡咒。

障碍清除，雨娘娘脚踏佩剑追上唐笑刀，最终安全落地。

众人还未及反应，空中电光更甚，搅动狂风将撕扯半空的那个漩涡撕扯开一道裂口！

随着一声妖兽的怒吼，一团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